鳳驚天
與楚北橋關遙遙對立的是大元國的烏城,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烏城並不能稱之為城,首先,它隻是一道關口,通了關口後,還要穿過一片足有十數裏路程的蒿草地才到達烏城。
因為地理位置因素,從邊關到城鎮距離有百裏之隔。
但因為自大元國建國以來,除卻最初數十年戰亂不斷,兩國百姓、商人都聞楚或聞元色變,到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兩國開始和平共處相安無事後。兩國邊關一些膽大心細又精明狡詐的商戶們坐不住了,稟行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信奉,甘願殺頭風險在兩國邊關私下穿梭,賺取暴利。
山高皇帝遠,慢慢地,就有來自兩國各地的商隊,出關進關都必經烏商鎮,隨著兩國商貿的形成,大元國不少遭受天災地災舉目無家的一些百姓舉家遷移而來,讓本荒蕪人煙的大元國邊關出現了一個很出名的烏商城,這裏流通著商隊,流轉著兩國各種私貨物品,繁華和熱鬧不輸給任何一座有名的大城大鎮。
烏商鎮,聚雲客棧後院,一間極為隱僻的廂房內。
木羽靜坐在桌前一有,執著茶杯,拇指在杯沿無意識的摩挲著,心神恍惚。
說不清楚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意外?不全然是,意料?亦不全然是。
可是為什麽他竟然就真的不顧一切的賭注了呢?是因為他相信她有能力做到還是因為她對他的信任束縛了他?
無數次自問,卻都沒有答案。
前庭傳來腳步聲,木羽恍惚的心神瞬間回籠,他收回執茶杯的手,下意識的整理了一番衣冠,站起身,眼睛盯著門的方向。
腳步聲很輕盈,有三個人,越來越近,複雜卻還算平靜的心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腦子裏劃過一個念頭,第一句話她會對他說什麽?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聚雲客棧掌櫃的老宋頭恭敬的出聲:“公主,請!”
元無憂走了進來,木羽抬眸看過去,呆若木雞,公主的頭發……霎那間,他就想到了那楚國盛傳的得道高僧被封為國師的人就是……公主?
看著站在桌旁在迎接她驚怔的人,元無憂唇畔含笑,瞳光碎碎流轉,光華璀璨。
她說:“木羽,本公主做到了。”
木羽在這一刻終於懂了自己為什麽明明知道她一言一行都極有可能是帶有企圖和心計卻無法厭惡她了,不但不會厭惡,反而會明知道她是有可能在算計自己,心裏卻隱隱的產生一股滿足和榮耀感。
因為,隻有真正能讓她另眼相看的人,才會讓她願意為你花上心思。
就例如此刻,她對他的第一句話,她說,木羽,本公主做到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聽的人以為自己是她最重要最重視的人。
或許,她本無意,可卻讓他無法不去渴望不去向往,這就是她最厲害的地方,也許,輸給她,本身於他而言就已經是一種榮耀了。
“木羽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木羽單膝跪下,恭敬又恭謹的低垂下了頭。
“起來吧。”冷淡的聲音中透出一股高高在上卻渾然天成的華貴之氣。
木羽起身,退至一側,依舊半低著頭。
元無憂在主榻上坐了下來,逃遙送上水後又退回到了她身後一側。
“不必如此,坐。”
“是”木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坐姿挺直,透出一出他無法壓製的拘謹,盡管眼前的人並沒有像皇上那樣震懾人心的霸氣,可她不言不語,不喜不怒,卻似有莫名而又神秘的力量,讓你無法造次。
哪怕剛才那一刹那間,他心中對她有著臆想和揣測,但真正麵對她的時候,就連那絲臆想和揣測都自動消散的無影無蹤。
元無憂淡淡看他一眼,捧著水杯輕抿著,問道:“葉雪那小子如何?”
木羽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葉雪已經習慣了軍中生活。”
元無憂點點頭,很滿意:“沒給你增添麻煩,本公主就放心了。”
木羽心裏掙紮了一下,嘴,卻快過了他的思考,低垂下去的目光又重新抬了起來,注視著她:“公主可知道葉雪的身份?”
元無憂輕輕一笑,心平氣和地說道:“倒是若有所察,不過未證實,看樣子,已經有結果了。”
木羽暗暗鬆了一口氣,直言道:“皇上已經查清楚葉雪身份,他並非是葉家子嗣——而是劉家留下來的唯一血脈。”
元無憂泰然自若,並沒有因為是劉家血脈而有所動容,隻是淡聲道:“想必他的存在是一個意外。”如果不是意外,葉老爺子豈敢將葉雪送到她麵前求她庇護?若不是個意外,以元浩天剛愎自負的性格,他豈會容許劉家刻意留下後代在世上?
木羽點頭:“確實是意外。”如果是劉家刻意如此,皇上在查清楚葉雪身份時亦不會再將他留下。
“既然是意外,對於葉雪的身世,本公主並沒有太大的好奇心,他是葉雪,這一點,也許永遠不會改變。”在她看來,姓葉姓劉都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她從沒想過恢複劉氏之榮。
木羽驚訝:“我以為……”語出半句又噤然失聲。
“你以為什麽?以為我會讓他重振劉氏?”元無憂笑問。
不該是如此嗎?皇上不知道她的本領,沒將她放在眼裏,自然少了這絲顧忌,但在他看來,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重振劉氏,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不然她為什麽要讓葉雪隨他在軍中?
見他訝異,元無憂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木羽,你還不夠了解本公主。”
不理會他的怔然,元無憂垂眸淡聲道:“木羽,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你必須要整肅元楚兩國商貿來往,逐漸往關閉國門靠近。”
“公主要關閉國門?”木羽眼底飛閃過一絲失措。
眸波淡淡的掃向他,元無憂挑眉:“不關閉國門,何以清內患?木羽,我從來不說多餘的話,而你也不需要我說多餘的話,不是嗎?”
木羽一陣恍惚。
……
見過木羽且與之密談過後,第二天一大清早元無憂就帶著逃遙離開了烏商城。
沒有走晉州直接回京城,而是繞路來到了定陽。
這一個多月來,逃遙都投宿在各式各樣的客棧裏,有大客棧,也有小客棧,都是為了要接收各類消息。
這些日子元無憂也總算是將大元國內一些重要的脈絡都整理了出來,但是,她一直還沒有收到來自於留在楚國關注兩國戰事的暗影們傳來的戰況。
……
午時時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唯有一家簡陋的茶寮搭建在馬路旁的草地上,背後就是鬱翠的大樹林,倒也讓這裏很是蔭涼。
賣茶水的爺孫倆在這裏賣茶十數年,經常走這條道的人都認識他們,不少人都願意在茶寮停下喝碗茶順便歇息一下,啃著幹糧,就著粗茶對付一餐。
馬路另一旁也是樹林,同樣有一片蔭涼處,坐著的卻都是一些講究的客人,他們的馬車都華麗精致,甚至奴仆丫環侍候著,地上鋪著上等錦布,用的都是自帶著茶水和精致的點心,甚至是雞鴨魚肉,美酒佳肴。
這讓對麵的人看的是直吞口水。
一輛看起來極普通的馬車從官道上走來,速度不快亦不慢,在來來往往眾多馬車中,毫不起眼。
“客倌,喝點茶,歇歇腳乘乘涼。”身著布衣看起來很是機靈的小夥子看著來了一輛普通的馬車,眼睛一亮,忙上前喊話拉客。
逃遙側首低聲請示:“少爺,是茶寮。”
“嗯,買兩碗茶。”
馬車內的聲音讓一旁講究用食的一群人中其中兩人暗挑起了眉,好清冽的聲音,有如玉珠碰般清脆悅耳動聽,與他所乘坐的馬車著實有些不搭,實在是好奇,有如此聲音的人會是什麽樣的長相?
“來兩碗茶。”逃遙邊說邊從懷裏掏出幾文錢出來。
有生意做,賣茶小夥子笑容大大的將肩上白色布絹往肩上一搭:“好勒,您稍等。”
很快,小夥子就端來兩大碗粗茶。
逃遙接過,遞了一碗進馬車內,自己咕咚咕咚喝將一碗茶喝了下肚。
將碗遞還給賣茶小夥子後,逃遙看了一眼天色,低聲道:“少爺,要不我們也歇息一下?”
“嗯,行。”
逃遙將馬車停在了茶寮這一邊蔭涼處,待著這猛辣的日頭緩一緩再繼續行走,反正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入定陽城了。
從懷裏掏出一塊布絹擦拭著額頭上不存在的汗,逃遙暗翻了一記白眼,這戴在頭上的頭套著實是悶熱,雖然這頭上的頭發是他自己的頭發做成的發套。
腳步聲走來,停在馬車旁邊,恭敬的道:“這位公子,我家主子讓小的送些點心過來送與公子食用。”
逃遙探出頭看向停在馬車的家仆模樣裝扮的小廝,眉色微蹙,拒絕道:“我代我家少爺謝令主人好意,但我家少爺不喜綠豆糕。”
那名小廝有些愕然的瞪著逃遙半天才回過神來,動了動嘴,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轉身朝自家主子走去。
其實不需要他轉述,剛才逃遙的話,已經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馬路對麵講究的那一行人不是別人,正是宇文家少主宇文崢帶著宇文家三小姐宇文錦和表小姐梅素雪。
“什麽人架子這麽大?我去瞧瞧。”宇文錦覺得失了麵子,也不等宇文崢出聲,就站起身氣勢洶洶的往馬車走去
“錦表妹……”梅素雪忙站起身欲勸拉,卻被宇文錦一把掙脫,她有些焦急的看向宇文崢:“崢表哥?”
宇文崢徑直啜飲著手裏的茶,看著焦急的梅素雪,淡聲一笑:“表妹不必擔心,阿錦不會失了分寸的。”
梅素雪輕歎一聲,想了想,還是道:“那我去勸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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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少了的,明天補上,明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