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推杯換盞間,兩人竟已喝了足足幾壇子酒。此時鍾沁白皙的臉上早已蒙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即便身著男裝,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蘇言晃了晃杯中的酒水,狀似不經意般開口:“姑娘果然好酒量。蘇某鬥膽問一句,隻見方才姑娘獨自一人坐在此處時,眉頭緊皺似有煩心之事,不知可否說來聽聽?”
已是飲酒不少的鍾沁本是有些朦朧,一聽蘇言提及此事,腦海中便不由想到了前些時日宇文宥摔門而去的情景,當下酒意便清醒了幾分。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鍾沁低垂著眼,纖長的睫毛恰好掩蓋住了她眼底不斷翻湧的情緒。
見到鍾沁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蘇言也不好繼續追問,隻能舉起酒杯笑道:“不錯,今日能與無心姑娘相遇實屬緣分。如今既已經在這酒席上,你我便將那些煩憂之事拋在腦後,盡管喝酒便是了。”
聽著蘇言一口一個無心姑娘,鍾沁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便開口道:“我本姓為鍾,你喚我鍾姑娘吧。”
“好。”說罷,蘇言一飲而盡,鍾沁見此亦是爽快,也學著蘇言的模樣一口一杯酒。
正當二人把酒言歡之時,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
“嗬,本小姐怎麽不知這附近竟還有如此俊俏的男子?”
一襲黃裙的女子朝著鍾沁兩人快步走來,眉若遠山眸似含星,本是一副上好的皮囊,可眉目間透露出的跋扈卻足以令人退避三尺。
鍾沁本是女兒身,聽到“男子”這兩個字一時未反應過來,便照舊與蘇言飲酒。
那女子見自己竟被無視,嬌俏的臉上當即滿是怒意,一抬手,跟在她身後的眾仆從便將鍾沁兩人的桌子紛紛圍住。
“怎麽,你是聾了麽,本小姐的話竟敢當做耳旁風?”那女子冷笑著,抬手將桌上的酒盞打翻在地。
看著上等的桂花佳釀就這樣被糟蹋了,鍾沁怒從心起,抬頭看著那女子的眸中滿是冷意。
女子見鍾沁如此模樣,不怒反笑,反而伸手挑起了鍾沁的下巴:“本姑娘就喜歡你這種生得好看又有脾氣的男子。隻是上一位敢與我這般說話的人早已被打斷了腿,最後還不是服服帖帖地跟著本姑娘走了?不知……你的下場又如何?”
聽到“男子”二字,鍾沁的麵色當即變得古怪了起來。恍然間才想到她今日是身著男裝出來的,但既然蘇言都能看出她的身份,眼前這位與她同為女子的人豈會看不出?
一旁的蘇言早已憋笑許久,他倒是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不開眼的人,會把鍾沁誤認成男子。
見鍾沁一直沉默不語,那女子以為她是在考慮,語氣便也放軟了幾分:“凡是我金小小看上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你若是想通了,願意主動跟我回府,我定不會虧待於你。”
那幾個仆從仗著有自家小姐撐腰,便也膽大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橫眉冷眼道:“被大小姐看中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也不去周圍打聽打聽,金家豈是你能惹得起的?乖乖跟小姐回去,免得還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說罷,眾仆從紛紛亮出了家夥。武器雖是木棒,但這氣勢卻擺了個十足。
周圍的好些酒客本是躲在一旁看熱鬧,但見如今事情愈鬧愈大,又擔心會鬧出人命牽連自身,便都飛也似的逃了出去,就連那小二也早已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方才還人聲鼎沸的酒樓頃刻間便冷清了下來,唯有還在對峙的幾人。
在一旁看了許久熱鬧的蘇言突然起身,行了個禮道:“諸位可能是有所誤會。其實這位鍾兄並非……”
不待蘇言說完,鍾沁便開口打斷:“好。我跟你走。”
鍾沁聲音清冷,若是細聽,便不難發現她是女子的事實。但此時金小小見鍾沁終於點頭答應,已是滿心喜悅,哪裏還有閑心辨別?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挽著鍾沁的手歡天喜地地離開了酒樓。
蘇言眯了眯眼,不知鍾沁打的什麽算盤,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上,眾路人見是金小小一行人連忙避讓,生怕觸了這位向來張揚跋扈的大小姐眉頭。幾位老伯看到鍾沁時更是搖頭歎息:“唉,可惜了如此俊俏的公子。”
金小小挽著鍾沁,時不時抬眼看她,愈看她愈是覺得滿意。即便她時常往府內帶回各色男子,但如此俊俏的人她還是頭一次見,待到回府定要好生炫耀一番才是。
這般想著,金小小腳下的步伐更是加快了幾分。
而鍾沁瞥眼瞧見了一家胭脂鋪子,便停了下來。
正當金小小疑惑時,鍾沁的手忽然撫上了她的臉頰,目光中滿是柔和。
金小小頓時便紅了臉,隻聽鍾沁在她耳旁悄聲道:“金姑娘貌若天仙,若是再配些水粉,便是連天下第一美人都要自行慚穢。”
被鍾沁這麽一誇,金小小更是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恨不得立刻就將人帶回府,好生照料。
見時機成熟,鍾沁勾起唇角,故作歎息道:“隻可惜,本該是你我二人花前月下好不自在,如今卻被一群仆從擾了興致,實在可惜。”
聞言,金小小瞧了瞧身後的眾仆從,心裏卻犯了難。出門時爹爹曾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帶著仆從防身,但如今這些人卻也耽誤了她的好事,著實可惡。
見此招有效,鍾沁趁熱打鐵,眉頭微皺,聲音中滿是委屈之意:“我隻想與金姑娘一人獨處罷了,連這點要求也不行麽……”
美色當前,金小小再也顧不了那麽多,當即手一揮便讓那些仆從先行回府。為首的仆從不願,但卻被金小小打了一巴掌,“本小姐的話都不聽了?”
那仆從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抗命令,隻能先行離去。
見此情景,鍾沁心中冷笑,麵上卻仍是對金小小一片關懷之意,帶著她進了胭脂鋪子。
那掌櫃見是金小小來了,連忙滿臉堆笑。這位金家的大小姐行事雖一貫張揚跋扈,但出手卻很大方,豈有不迎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