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未束,如茅草般淩亂;
胡須不修,麵容憔悴滄桑;
衣襟張開,赤足前行,未近身便已聞到酒味。
襄郡王自降位份後,便萎靡不振,形容枯槁。
仿佛此刻,他才明白,最無情是天家。
他心中那個慈祥和藹的父親形象沒有了,隻剩下冷酷無情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如今,日日飲酒買醉,妄圖用酒精麻痹自己。
“殿下!”陳年華從外間開門進來,見到襄郡王這樣一副不爭氣的模樣,便忍不住勸諫起來。
“陳兄?你來了?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一樣,跑了呢!”襄郡王一副醉醺醺地模樣。
自襄王被貶為襄郡王以來,他門下三千幕僚,跑了一大半。
那些曾經說要擁戴他的大臣,許多都沒有見到身影。
以前風光得意之時,這些人都會前赴後繼地拍他馬屁,為他效勞;如今襄王被罰,跑得最快的也是他們。
襄郡王府現在真可謂是:門前冷落鞍馬稀。
“殿下,您這說的是哪裏話?您知道的,跑了誰也不會跑了我。”陳年華將襄王扶到座位上之後,朝著門口的婢女喊了一聲,“都愣著幹什麽?還不進來伺候襄殿下洗漱?”
“是!”婢女們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服侍起來。
自從受罰以來,襄郡王動不動就對下人發脾氣,昨日還打死了一個在屋內伺候的丫鬟。
如今,王府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自己遭受無妄之災。
丫鬟們輕輕地跟襄郡王梳頭發,因為幾日未清理,頭發已經打結。
“嘶!好痛!”襄郡王一吃痛,轉過身來,反手就給丫鬟一個耳光。
“你是想疼死本王嗎?無用!”襄王甩了一個巴掌覺得不給力,又站起來踢了幾腳,丫鬟疼得嗷嗷大叫。
“奴婢錯了!是奴婢不好,請郡王行行好,放過奴婢吧!”丫鬟在地上疼得死去活來。
“郡王?你倒是叫得順口啊!”襄郡王一把扯起丫鬟的頭發,在她臉上重重地扇了幾個耳光,丫鬟的臉立馬浮腫起來。
“殿下,莫與這些不懂事的下人計較。”陳年華走過來,示意丫鬟迅速退下。
丫鬟朝著陳年華投去感激的目光後,便拖著受傷的身子,連滾帶爬地走了。
陳年華拿起桌上的木梳,親自給襄王梳頭。
他的手法極輕,那些打結的頭發,在他的輕輕梳理之下,竟然都疏通了。
襄王也十分享受地安靜了一會。這幾日他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一般,狂躁不安,無法停歇下來。
“殿下,梳好了。”陳年華把玉簪插入襄郡王的發髻之上。
“嗯,有勞陳兄了。”襄郡王打了一個哈欠,“在陳兄梳頭的間隙,我還睡了一覺呢!”
雖然睡得很短,但是很踏實。
“殿下是該先好生休息了,欲成大事,必先養好身體。”陳年華來到茶幾前麵,給襄郡王斟了一杯茶水。
自襄郡王回府之後,陳年華便沒有第一時間來進行勸誡,而是等他發泄夠了之後,他才過來。
至少,經過幾天的發泄,襄郡王現在已經能夠聽進去諫言了。
“陳兄,所言有理,是本王心急了。”果然,襄郡王此時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
“依陳兄所見,本王現在當如何?”襄郡王喝了一口茶水,緩慢地問道。
“天將降大任也,必先苦其心誌。殿下隻需靜待時機,等這一波風頭過去,再請旨建功,複位指日可待。”陳年華繼續搖動著他的羽扇。
“那,那些畫?”襄郡王想到那日早朝時候的場景,頭皮便發麻。
“殿下放心,市麵上流傳的這些畫,我已經買下來了。隻是那些女子的安置,還是要請王爺與淑妃娘娘定奪。”在襄郡王消沉的這幾天裏,陳年華忙前忙後,一刻不停。
“陳兄,辛苦了。”襄王心中稍稍得到了慰藉,至少他覺得最有才華的人,還沒離開他。
“我與殿下之間,不必言謝。當初若不是殿下救我出火海,隻怕我早就被燒成灰燼了,哪裏還能夠活到今日呢?”陳年華想起往事,心中仍有一絲後怕。
“好!能得陳兄這樣重情重義之人,是本王的福氣!”襄王大飲了一口茶,心情稍微舒緩了些。
他在陳年華的建議下,準備入宮探望淑妃。
經過錦玉樓時,馬車車簾被風吹起,少女明媚的容顏落入了他的眼中。
“是風鳴月!”數十日不見,風鳴月如今越發美豔動人。加上稍施脂粉,襄郡王覺得,此時的風鳴月有傾城之美貌。
可一想到兩人已經解除婚約了,襄王就心痛不已。
這麽美的女子,本應該是他的女人啊!
可是,才不到一年時間,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就與他無關了。
他忽然想起這十多年來,風鳴月與他的點點滴滴了。
曾經的她,每天都會拿著食盒,端著好吃的送給他;
曾經的她,一有寶物,都會眼巴巴送到他麵前,還經常軟軟糯糯地問道,“襄王哥哥,你喜歡嗎?”
曾經的她,為他一擲千金,隻為博他一笑。
……
記憶如同潰堤的洪水,湧上襄郡王的心頭。
他竟然不察,原來,曾經的她,竟是這般好。
他不由自主地走下馬車,攔在了風鳴月的麵前。
“月兒。”襄郡王的聲音嘶啞。
“襄郡王這是何意?”紅安見狀,連忙走到風鳴月前麵,攔住了襄郡王。
襄郡王看著紅安,“我隻是想跟你家小姐說幾句話,不要緊張。”
“那可不行。現在襄郡王的桃色消息滿天飛,我們小姐可不能跟你接觸。”紅安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噎得襄王無話可說。
“月兒,是我錯了,是我辜負了你。”襄郡王眼中含淚,“你能原諒我這一次嗎?我發誓,隻要你說一聲‘是’,我便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了!”
襄郡王一臉可憐、卑微,又信誓旦旦的模樣,吸引了在場不少人的圍觀。
風鳴月本不想搭理這個渣男的,可是人家硬是要一頭撞上來。
“襄郡王殿下,你聽過‘遲到的深情比草賤’這句話嗎?說的就是你現在的情況。”
風鳴月冷冷地問道,“你說你要為了我,不碰其他女人,那我且問你,你將你的未婚妻文和郡主置於何處?你與文和郡主是陛下賜婚,你此話一出,將陛下又置於何處?”
“是啊!這不是胡扯嗎?”
“這個襄郡王怎麽反反複複的?”
“月小姐,不必搭理他!他心眼真壞!”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讓襄郡王麵子上掛不住了。
“月兒!以前你對我一往情深,你都忘了嗎?我府上還保留著你送我的那些物件……”襄郡王又往前走了一步。
“以前是我有眼無珠,錯看了你!”風鳴月一個側身,躲避開來,“你這樣說,我倒想起來了,你還從我這裏借了好多寶物,沒有還回來!我限你三日之內,送回風國公府,否則後果自負。”
“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嗎?”襄郡王一著急,便想去拉風鳴月的手。
“襄郡王要耍流氓了!大家揍他!”此時,人群中一個小男孩大聲喊起來,眾人聞言,都義憤填膺地揮起了拳頭。
“你們!你們反了嗎……”襄郡王被揍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