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崇目光沉沉望著湖麵上凋敝的殘荷,沉聲道:“陛下,有問題的不止是齊王,可能還有更多身居高位的官員大臣,甚至是王公貴族,這些勢力樹大根深,盤根錯節,即便是用上三年也未必就能將這些勢力清除殆盡。不知陛下,可否做好了跟他們打持久戰的準備?”
額,這個,她能說沒有嗎?
“陛下也不必過於心憂,這些問題自古以來就有,陛下隻需當一個明君便可。至於這些勢力,如果威脅到了皇家,臣自然會為陛下鏟除異己,甚至,不擇手段。”
赫連崇說著,便咳嗽兩聲,便欲轉身往船艙裏走。
卻聽見身後有聲音響起:“攝政王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嗎?我可以永遠信任你嗎?”
對方久久沒有回答。
步淼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問出這麽尖酸刻薄的問題。
早知道就委婉點了。
不,她壓根就不該有這種想法啊!
終於,過去了差不多一個世紀這麽久,她終於聽見對方答道:“如果臣背叛了陛下,也請陛下千萬不要手軟。一切以江山社稷為重。”
聽見這話的步淼有些恍然。
如果連袒護她的赫連崇她都不能信任,那她還能信任誰呢?
夜深,步淼有些忐忑難眠,便幹脆到了船上吹風。
雖然還是有點不適應,但是現在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她按照赫連崇的方法,堵住耳朵,不去聽波浪輕輕撥動船隻的聲音,慢慢就不太暈了。
步淼沒想到這個大魔王雖然看著很古板,但是懂的還挺多的。
不對,應該是,就沒他不知道的。
讓步淼一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深深感受到了什麽叫古人的智慧。
此時湖麵無風自動,圓月倒影在湖麵上,荷盡已無擎雨蓋,隻有陣陣淡淡的清香傳來。
閑適恬淡,步淼想著要是能在這湖邊定居,好像也挺不錯的。
忽然,湖麵上衝出好幾根水柱,一個個黑衣人如同螞蚱般躍上船隻甲板,步淼驚的趕緊躲回到船艙。
剛進去,便被一隻手臂緊緊攬住肩膀,步淼緊張的回頭看,正見赫連崇漆黑的眼眸。
“攝政......”
“不要出聲。”
赫連崇說著把步淼攬的更緊。
步淼於是噤聲,靜靜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依稀有刀劍割開皮肉的聲音,那些殺手一句廢話也沒有,將人抹了脖子就放倒了。
終於,腳步聲逐漸變大,似乎有人向著他們這邊來了。
步淼不自覺抓緊了赫連崇垂著的手,那手溫暖幹燥,給了她少許的慰藉。
赫連崇卻透過罅隙看見那些黑衣人已經拿著刀作勢要朝這邊砍來,他知道自己隻有這一個機會了。
“狗皇帝!我這就來取你的狗命!”赫連崇說著示意步淼趴下。
步淼立馬乖乖照做。
外麵的殺手腳步停滯了一瞬間, 似乎在遲疑這裏麵是不是自己的人,還是別人派來的殺手。
赫連崇為的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
他抓緊時機,一下衝了出去,用門板擋住那殺手一刀,靈活的潛到那殺手身後,利落的打掉他手中的刀,隨著哐當一聲刀落地,赫連崇卻用腳尖將刀挑起,反手抓住,幹脆的抹了殺手的脖子。
血液飛濺,步淼見赫連崇以一敵十,算是鬆了口氣。
還以為這回她死定了呢!
都忘了身邊還有赫連崇這個武林高手了。
而且幸運的是,除了船上的船夫,赫連崇還帶了好幾個看著就武功高強的心腹。
很快,戰鬥就結束了。
步淼見到赫連崇的臉再次出現在她麵前,便知道此戰他們又大獲全勝了。
但是,赫連崇的臉好白啊!
“啪嗒”一聲,鮮紅的血滴落,步淼這才看見赫連崇垂著的手不斷的在淌血,跟小溪流似的。
赫連崇的手下自然 也發現了,於是七手八腳將赫連崇抬進了船艙。
看著**的人唇麵皆白,步淼眼角不知不覺已經凝聚起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眼淚。
赫連崇微微垂著眼,看著步淼猩紅的眼眶,輕聲開口:“陛下哭什麽。臣又不是死了。”
“哭?”
步淼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我才沒哭。”
說著沒哭,聲音裏卻帶著哽咽。
船上他們帶來的郎中早已經被丟進海裏了,餘下的人沒有會醫術的。
不過赫連崇隻留了一個叫什麽破風的手下給他打下手處理傷口,就讓其他人都出去了。
步淼想到那一大片的血,來回不停的踱步。
赫連崇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但是好在血止住了,隻是舊病加新傷,赫連崇又開始發起高燒。
步淼碰了一下赫連崇的額頭,又想到破風說的“王爺這次出血嚴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回京。”眼淚當即就溢了出來。
哭著哭著就有些止不住,眼淚劈裏啪啦全落到赫連崇身上,沾濕了他烏黑的睫羽。
他本來就覺淺,本來睡意正濃,被步淼這一頓哭嚎吵的睜開眼睛,開口依然是:“陛下哭什麽?臣又不會死。”
可步淼現在對“死”這個字特別敏感,誰都不能提,一提她就炸毛。
“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可能會死的!赫連崇,我命令你,一定要活著!朕是皇帝,你是臣子,君要臣死, 臣才能死。君不讓臣死,臣一定得活著!知道嗎?”
瞧見這一幕的破風忍不住翻白眼:“讓我們不說死,陛下自己不是說的很順口嗎?”
步淼哭的那叫一個涕泗橫流,赫連崇實在困的緊,腦袋又昏昏沉沉的,便道:“陛下放心,臣的命很硬。不會那麽快,沒的。”
步淼走出船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輩子竟然還能被大魔王安慰?
而且她這時候腦子清醒多了。
大魔王可是男主角,她死了,男主角都不可能死。
主角光環肯定不會允許的。
這麽一想,步淼安心多了,吃嘛嘛香。
除了要忍受赫連崇幾個手下的白眼之外。
回到京城之後,步淼再次上朝,感覺那些朝臣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
她心中大為得意,麵上卻仍是端著帝王架子,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