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在兩人打鬥的時候,吉導又一次喊了暫停,這已經是第五次卡機了。

吉導走上前來緊盯著江淮:“你這是在做什麽,你那是警察切磋嗎?明顯就是地痞流氓隨便亂打!”

“休息一下,再來!”

江淮頹然的點頭,他又拖垮了進度。

藍白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擔心,盡管打,不會傷到我的。”

江淮抬眼:“可是……”

還有匕首,他怕他一不小心控製不好,真刺到。

藍白大約明白江淮的顧慮,覺得這個小孩真是挺單純。

“你放心,我學過跆拳道,你的小打小鬧傷不了我的。”

江淮驚到了,沒想到藍白居然還會跆拳道,心頭的壓力一瞬間小了許多,而且莫名更崇拜藍白了。

休息了一段時間,拍攝繼續。

起初,兩人的攻勢相當,就像從前兩人一起練習時的模樣,沒有人使出全力。漸漸,顧準的攻勢越發淩厲,徐翊也不得不使出自己的全力防守和反攻。

互相纏鬥了好一會兒,徐翊漸漸感覺到疲憊,顧準卻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攻勢。

徐翊不明白顧準這是怎麽了,要說他想殺他,根本不可能。

不過片刻,射擊場邊突然出現了一隊持槍的人,逐漸向他們包圍而來。徐翊終於察覺出了不對,而顧準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是一味的攻擊徐翊。

徐翊急了,邊防守邊說道:“顧準,快停下,趕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最終,在十字路口,徐翊還是選擇了站在顧準身邊。

突然,顧準笑了,徐翊發誓,他認識顧準這麽多年,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可以笑得這麽妖豔,笑得好像那代表死亡的曼陀羅。

徐翊愣了幾秒,慌了,心髒不規律的跳動著,總覺得有什麽不受控的事情正在發生著。

就在這一刻,顧準猛然用力掐住了徐翊的脖子,徐翊反射性的推著他的胸口,卻不知什麽時候手裏多了一把匕首。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直直的插入了顧準的胸膛。

顧準也在這一刻慢慢鬆開了手。

從始至終,顧準都是笑看著徐翊,不發一言,然後慢慢倒下。

仰頭看著大片潔白的雲朵,忽而一滴眼淚劃過眼角,顧準終於呢喃出聲:“如果有來生,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隻是不知道是對他的家人,還是徐翊,又或者全部。

徐翊隻是呆呆地跪坐在顧準的身邊,什麽也沒做,他什麽也做不了。他突然有種感覺,不過是一瞬間,好像已經傾盡了一生。

包圍的特種部隊到了身邊,輕輕拍拍徐翊的肩膀:“你沒事吧?”

徐翊機械性的轉頭:“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其中一人回答:“我們收到了匿名舉報,說顧準這個時間會出現。”

徐翊回頭看著躺在地上,胸口還插著匕首的顧準,笑了。

“是你,對吧。”

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舉報出你的行蹤。難怪你會突然想要和我打架,阿準,你還是那麽聰明,還是那麽善於算計,在你麵前我從來沒有贏過。隻是我從沒想過,你連死亡都要用這樣的方式取得。

特種部隊隊員看著又哭又笑的徐翊,麵麵相覷。

最終,兩人走上前想要探測一下顧準是不是還活著。

就在兩人要碰到顧準的時候,徐翊突然一下抱住了顧準:“你們不準碰他。”

一人說道:“他也許還活著。”

徐翊搖頭:“不會了。”

顧準做事從來沒有失敗過,隻要他想。

所以,他決定了死亡,就不可能還有活著的機會。

特種部隊無奈,隻能退離,再給上級匯報情況。一時,隻剩下徐翊抱著顧準,還在原地。

徐翊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顧準看著自己的眼裏滿是星光。

“阿翊,我以後要當一個警察。”

徐翊不解:“警察?”

顧準用力點頭:“可以抓壞人。”

“那我也要當警察,咱們一起。”

“嗯,咱們一起。”

“咱們擊掌,誰也不能拋棄誰。”

“好,誰反悔誰小狗。”

三聲響亮的掌聲過後,就是一連串孩童清亮的笑聲。

徐翊看著緊閉著眼睛的顧準,唇角扯出一抹輕柔的弧度:“阿準,你要變小狗了呢。”

“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變成小狗我也一定能認出來。隻是等我認出你的時候,不要再拋下我了,好嗎?”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擊掌。”

徐翊抬起顧準的右手,和自己連擊三掌。

“好了,這次如果誰再反悔,誰就要一輩子給對方做牛做馬。”

畫麵最終定格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直到吉導喊過關,藍白才慢悠悠的睜開眼睛。從江淮的臂彎上起身,拍拍身上倒地時沾染的塵土。

江淮卻是激動的看著藍白:“藍哥,你剛剛演的太好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在演戲,還真以為你死了呢。”

藍白隻是笑了笑,沒有回應。

他從小就學遊泳,有一個愛好就是閉氣,而且常年的養生讓他習慣慢節奏的悠長呼吸,所以才會讓人產生沒有呼吸的錯覺。

當初跑龍套的時候他真的演過很多合格的,屍體。

除開補拍幾個特寫的鏡頭,藍白的角色算是正式殺青。他本想著直接離開,不過吉導請他繼續待幾天,直到劇組殺青,後續可以帶一帶江淮。

藍白想著也不過幾天就答應了,這部劇也算是他用盡心力的第一部劇,隻是要見卿卿的時間又要推遲了。

後來,在顧準火化後,徐翊把他的骨灰,一小部分做成了戒指,一直戴在手上,另一部分種在了新型的花盆裏,漸漸長成了翠綠的樹。

顧準是恐怖組織的黑桃K,他的死亡是對恐怖組織極大的打擊,而徐翊也因為這件事情得到了升遷。他沒有拒絕,顧準用性命為他做的鋪墊,他怎麽舍得拒絕。

幾年後,徐翊養了一條狗,終生與其相伴。

藍白參加了劇組的殺青宴,他幾乎不參加宴席,這次也算是個特例。

藍白和吉導都不是愛喝酒的人,最後其他人都喝高了,這兩人反而湊在一起,繼續討論劇本。不過,中途還加入了莫名湊過來的江淮。

這部劇本,在開拍之前,藍白反反複複看了十幾遍,心裏默默揣摩了不下三十遍,始終沒有完全想明白顧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好人或者壞人?這樣簡單的詞匯根本沒有辦法用來形容。

最終,藍白決定在拍攝的過程中尋著自己的心走,不管怎樣他就是顧準,顧準就是他。

從拍攝開始,他就忘掉自己是藍白,隻把自己當做顧準,這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很關鍵很重要,但也相當危險,一旦沒有控製住,很有可能衍生出第二人格。

吉導在選擇藍白作為男主上也冒了極大的風險,藍白一直都在電視圈發展,從來沒有接觸過大熒幕,而且還是常年拍一些技術含量不高的偶像劇。可以說他對藍白的了解僅限於偶然看到的那張畫報。但是,對於他這樣差不多在電影界已經登頂的導演來說,隻有冒險才有機會更上一層樓。

好在,這次的風險評估(直覺)做得相當到位。

在一些拍攝手法,以及對顧準的內心理解上,藍白經常與吉導探討,目的都是爭取把自己所理解的東西能夠完全複原化的展現在大眾的眼前。

顧準的內心看似複雜,卻也有著他自己的原則,隻是這樣的原則需要演員從他的話語中慢慢領悟出來。

在顧準的世界裏,是沒有鮮明的對錯或者善惡之分的。

他的心很小,隻願意在乎自己想在乎的人,也願意為了在乎的人從中界線上跳入對立的其中一方。而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回頭,不要後悔,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撞死就算終結。

抱著這樣的理解,藍白這幾年的演技積累徹底爆發,大部分的戲幾乎都一條過,導致吉導每次看到他都笑得合不攏嘴,直誇自己眼光好。

這一次,也是藍白拍戲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覺得酣暢淋漓,很是過癮。

從前隻是想著,日子不要那麽無聊,也不要那麽辛苦,還可以體味一下不同的人生。所以,對於拍戲,他向來遊刃有餘,從來沒有試過拚盡全力是什麽樣的滋味,如今嚐試,感覺還不錯。

兩個月的時間,電影殺青,這也是吉導拍電影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麽快就完成了拍攝工作,接下來就是後期一係列剪輯之類的事情,看著時間,賀歲檔上映可以不緊不慢的進行。

藍白回到自己的公寓,一時間竟覺得陌生了許多,好像早已習慣了自己是顧準,也習慣了顧準的那套冷清的公寓。

霍水見他堵著門口不進去,輕推了一下:“幹嘛呢?擋著門故意不讓進,你是看著我拎了一堆東西,存心折騰我是吧?”

藍白瞬間回神,晃去了腦中盤旋的場景。

“咱們是時候秋後算賬了。”

霍水一愣:“算什麽賬?我可沒欠你什麽,該打的錢全在你的賬戶上。”

藍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真的想不起來?”

霍水眼珠子轉了一圈就知道藍白說的什麽,隻是裝傻充愣:“這都快春天了,還什麽秋後呀?新的一年,咱還是把從前的一切都忘了吧,過眼雲煙是不?”

藍白手指輕敲大腿,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家春天是從十二月開始的?”

霍水很認真的解釋:“我們家祖上是從赤道移民過來的,除了夏天,啥季節都沒有。”

藍白滿臉黑線:“……你們家祖上真不是從狐狸進化來的?”

霍水一頭霧水:“此話怎講?”

藍白輕哼:“要不怎麽動不動就胡說八道呢?”

霍水再次敗下陣來,其實他很想問一句藍白是不是從狐狸進化來的,不過還是慫得沒出聲兒,怕罪加一等。

過了好一會兒,霍水很誠懇的豎起了三根手指:“我發四,以後再也不會不經過你同意就接戲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藍白瞥了他一眼:“先把舌頭捋直了。”

霍水委屈的眨巴著眼睛:“我發誓,這樣行不?”

藍白沉默,就這樣無聲的看著他,直把霍水看得心裏發毛,本人卻早已神遊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