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的書房很簡單,門和窗戶是南北向,東西向的牆上鑲了嵌入式的書架。除此之外,一張原木的方形書桌,一把同款的木質靠椅,一套深灰色雙人沙發,一張躺椅,再無其他。
對於躺椅,藍白可謂是愛的深沉,書房,臥室,客廳各有一張。
兩人進到書房,藍白什麽也沒說,隻是閉著眼睛躺在躺椅上。
言卿卿倒也沒覺得異常,自顧自的看起藍白的書架。果真多是古籍,有一些倒是與她置於偏隅閣的書有所重疊。
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行至桌前。
上午十點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屋內。言卿卿看向藍白略顯蒼白的臉,轉身將窗簾拉上,屋內瞬間漆黑一片。打開書桌上的台燈,獲取一絲光亮。
言卿卿走到躺椅邊,蹲下,細細打量著藍白的臉。
瘦了許多,頹然了許多,就算大大的黑眼圈掛在他臉上,也絲毫不減其帥氣。
許是累的,躺下沒幾秒,竟已安然睡去。
良久,言卿卿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
小聲咕噥:“真是禍國殃民的妖孽,不知道要招多少小蜜蜂。”
言卿卿戳得歡樂,藍白睡夢中似是察覺到不適,本能的伸手抓住了言卿卿不停作亂的手指,嚇得她還以為藍白醒過來了。
緊張的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沒有一絲動靜,言卿卿慢慢睜開眼睛,藍白依然睡的安穩。
藍白不是那種會沉沉睡去的人,便是在自己家裏也時刻繃著一根神經,這早已成了身體的本能。
隻是今日,有日思夜想的熟悉氣息在身邊,他終於能夠從心理上放鬆自己。
而他,也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好一會兒,言卿卿慢慢抽出自己被握著的食指,又輕輕摸了摸他柔軟的發絲,悄然呢喃:“好好睡吧。”
起身,回到書桌前坐下,就著台燈,翻看起從書架上拿下的書。
藍白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靜謐的暗色中,一點燈光如豆,心中所念,就在身旁。
言卿卿靜靜的看書,藍白靜靜的看她。
沒有言語,就很美好。
沒過幾分鍾,言卿卿察覺到藍白的注視,抬頭看他,柔柔一笑:“醒了。”
藍白懶懶應了一聲:“幾點了?”
言卿卿看看時間:“五點半。”
“我睡了這麽久?”
從上午十點,到現在,七個半小時。他還以為不過片刻,卻已然一天。
藍白起身,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行至言卿卿身邊。
“看什麽呢?”
言卿卿稍稍錯開,好讓藍白看清。
藍白湊到近前:“《山海經》?”
言卿卿含笑點頭。
藍白有些意外:“沒想到你喜歡看這類誌怪古籍。”
“距離遙遠,才顯得特別美好。”言卿卿淺淺解釋。
藍白挑眉:“所以才跑那麽遠,那麽久?”
言卿卿搖頭,隻吐出四個字:“時也,運也。”
她從未想過要用逃跑的方式避開他,避開這一段淺淡朦朧,隻是恰好有這樣一條道路。
“你看這一段。”言卿卿伸出嫩白的食指指著書中的一段文字,朝藍白招招手。
“又東三百裏,曰基山,其陽多玉,其陰多怪木。有獸焉,其狀如 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 猼訑,佩之不畏。有鳥焉,其狀如雞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尚鳥)(付鳥),食之無臥。”
“怎麽了?”藍白疑惑。
“你想到了什麽?”言卿卿眼含笑意的看著他。
藍白一頭霧水,回看著言卿卿,不語。
“你難道不覺得這鳥的描述很像肯德基嗎?”
藍白:“……”
言卿卿感歎:“上學那會兒就想著,如果一隻雞隻長腿和翅膀就好了,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品種。”
藍白繼續無語的望著她,後者卻忽然癟癟嘴,委屈的說道:“我餓了。”
藍白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現在已經是到晚餐時刻了。
“你中午沒吃?”
言卿卿可憐兮兮的點頭:“看你睡的那麽香,不想吵醒你。”
對於一個吃貨而言,能夠為你錯過一頓餐點,那已經算是真愛。
這一覺是藍白兩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這段時間常常睡一兩個小時便會忽然驚醒,潛意識裏不讓自己陷入深度睡眠。
他在害怕。
可今天,有卿卿在身邊,空氣裏充斥著熟悉的氣息,那根時常緊繃的神經也在此刻放鬆下來。
藍白拉過言卿卿的手:“走,帶你出去,喂飽你。”
走到外間的時候,一片漆黑,客廳裏早已沒了霍水的身影。
“你這經紀人倒也奇怪,就這麽放心你和一個陌生女子獨處,而且餐點時刻也不叫你用餐。”言卿卿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經紀人,雖然她也沒見過幾個經紀人。
藍白輕哼一聲,沒有回答。
還好霍水機智,沒有進來打擾他們。不然,管它是不是年底,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此刻和某小孩待在一起的霍水莫名打了個冷顫。
他其實有想過偷聽一下他們的談話,而且也確實這麽做了,結果壁虎一般提心吊膽趴在門上半小時,啥也沒聽見!
霍水那一刻覺得心好累,難道藍白什麽時候瞞著他偷偷學了手語?!
他在客廳又傻傻待了一個小時,還是沒啥動靜,他又慫得不敢敲門,最終仰天大笑三聲,揚長而去。
“你都在我這待老半天了,什麽時候回去?”
說話的是許越,六個月前簽約了長安,霍水成了他的監護人,把他帶來了帝都。
“我是你上司,待在你這是你的榮幸知道不?”
“藍哥哥說過,雖然你是我的監護人,但是我隻用聽他的就好了,你抽風得時候,可以不用理會你。”許越一本正經的說道。
霍水氣到肝疼:“我什麽時候抽風了?”
“他不過就演了一次你哥哥,你還真把他當你親哥了。藍白才是最黑心的那個,小心他把你賣了,你還給他數錢!”
聽到霍水這樣說藍白,許越不樂意的扭過頭,不想再理他。
在他心裏,藍白是這個世界上最酷的人,比超人還酷。
超人忙著拯救世界,而藍白拯救了他。
另一邊,言卿卿正站在一條巷子裏一家沒有門麵的小店門前發呆。
藍白停好車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傻站著做什麽,進去吧。”
兩人選好位置坐下,一位中年婦人朝他們走來。
“錢姨。”中年婦人走到近前,藍白輕喚一聲。
“藍白來啦,你都好久沒有過來了。”錢姨的嗓門很大,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
“最近有些忙。”
“錢姨,給我們燉一鍋雞湯,再炒兩個素菜吧。”藍白熟練的點餐。
“好嘞,我這就去做。”錢姨仔細瞅了言卿卿好幾眼,這才風風火火的走向後廚。
這也不怪她,誰讓藍白從來沒帶人來過,便是霍水都不曾知曉。
錢姨走後,藍白自發解釋:“這家店是傳承的老字號了,沒有門牌,來的人基本都是老客或者口口相傳慕名而來的。”
“他們家的雞湯很不錯,爺爺奶奶在世的時候經常過來,我也是從小喝他們家的雞湯。你剛剛不是說想吃嗎,我就想著帶你過來。”
言卿卿眯了眯眼睛:“我就是想到李叔而已。”
“每一個城市,都有這麽一家餐館,隱於鬧市間,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著自己的信念。不特立,不張揚,靜待有緣人的到來。”
“李叔的水煮魚規模擴大了,小林和李叔合夥做了起來。”聽到言卿卿提起李叔,藍白想了想,告知了她一些近況。
言卿卿有些意外,卻也了然:“小林的雞血石賣掉了。”
“是你對不對?”
不用問為什麽,言卿卿就是知道,除了藍白,不做他想。
她也知道,藍白會幫小林,有一部分原因肯定出自於她。但是她並不打算對他說謝謝,他幫的是小林,理應說謝謝的也是小林,她沒有立場做代表,也不願意做代表。
而且,她若真說了謝謝,這壇陳年老醋怕是要酸死自己。
“不知道妮妮怎麽樣了。”言卿卿自言自語。
藍白咽下口中的茶說道:“忙的腳不沾地,偶爾還讓小林幫幫忙。”
自從藍白不掩行蹤的去過幾次後,偏隅閣幾乎成了大理另外一個景點,天天客滿。妮妮那是痛並快樂著,她對藍白的印象已經從一個極品帥哥華麗麗的升級為會行走的人型錢包。
“怎麽不遮掩了?”
“第一次去本就是為了放鬆,自不能讓人察覺出我的行蹤。後來,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偏隅閣的存在,在煙火紅塵中獨立於世,豈不快哉?”
“若是因此墮入萬丈紅塵呢?”
藍白笑了:“那隻能說明塵緣未盡,不必強求。”
言卿卿撇撇嘴:“怎麽說都是你做得對。”
“生氣了?”
言卿卿搖頭:“隻是可惜了那片世外,人多的地方,紛爭就多。”
“你那是逃避,真正的寧靜是身處鬧市,依然心如止水。”藍白一針見血。
言卿卿眉眼一橫:“我就不爽,不行嗎?那是我的地盤!”
藍白眼觀鼻鼻觀心:“我錯了。”
他是有私心,想要把任何屬於言卿卿的東西,都打上他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