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坤寧宮，燈火通明。

姬玉峰不顧禮法，直入後宮，得到應允後，邁入坤寧宮大殿。

皇後，端坐在鳳椅上，麵色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慌張。

姬玉峰拿著名冊，對皇後施禮，道：

“兒臣，拜見娘娘。”

皇後淡淡道：

“峰兒夜入後宮，不怕宗人府打你板子？”

姬玉峰笑了一下，道：

“從小到大，挨在身上的板子不計其數，這幾下，兒臣扛得住。”

皇後歎了口氣，道：

“果然執拗，挨了這麽多板子，仍為將身上的棱角打平。”

姬玉峰譏諷道：

“可能是兒臣身上的刺太多，不像太子那般，生下來就圓滑。”

皇後知道，姬玉峰說的圓滑，是懦弱。

她道：

“你和你母親，真像。”

“那是自然，兒子，哪有和母親不像的。”姬玉峰諷刺道。

皇後眉角抽搐，道：

“你母妃死的剛烈，為了保全皇室顏麵，甘願懸梁，即便她真是前朝遺民，能為了陛下甘願赴死，也算是心有武國了。”

姬玉峰聞言，麵色竟是平靜，問道：

“娘娘，想要激怒兒臣？您真以為，自己不會死？”

皇後道：

“至少現在不會，你即便贏了我們，也要等到陛下讓位，你才能登基。

而這段時間裏，誰又能保證，不會有其他事發生呢？

玉蟬都被換了下來，你，又有什麽出奇的？

更何況，現在一切還未定局，還有玉湖在，你真以為東宮之位，十拿九穩了？”

姬玉峰捏著名冊，道：

“飯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點一點報。

至少現在，兒臣已經將大哥，拉下來了！”

皇後深吸一口氣，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道：

“隻要我們沒有躺進皇陵，一切就都還是未知數！”

說到這，

皇後笑道：

“皇陵，正宮之位，隻能本宮享用，而你娘，隻能窩在那座香山之上！”

這一刻，皇後就像是個不服輸的孩子。

姬玉峰道：

“娘娘，您知道，您為什麽會輸嗎？”

皇後愣了一下。

姬玉峰繼續道：

“贏了您的，不是兒臣，而是陛下！

您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在挑戰皇權，錯在試圖打破規矩！

您難道沒發現嗎？無論是兒臣、還是蘇秦，還有劉知祿，無論怎麽鬧，怎麽折騰，都沒有觸及底線。

我們心裏一直清楚，陛下是天！

而您不同，您總想著將這天捅穿。

那麽，您怎麽可能會贏呢？”

姬玉峰站起身，道：

“娘娘，兒臣雖然從未隱藏過自己心裏的仇恨，陛下也知道，若是兒臣登基後，會做出很多辱沒祖宗的事。

但，那是登基以後！

那時，規矩，由兒臣來定！”

說罷，

姬玉峰站著施禮，不再理會臉色被氣成豬肝色的皇後，轉身離去。

……

離開皇宮，

姬玉峰來到京兆府大牢。

在高文相的帶領下，見到了蘇秦。

“吱呀——”

牢門被打開。

高文相打著哈欠，對姬玉峰施禮後，挪動肥胖的身體退去。

蘇秦坐在草席上，揉了揉眼睛，道：

“拿到了？”

姬玉峰點點頭，道：

“拿到了。”

蘇秦問道：

“我娘和貴妃的事，怎麽說？”

姬玉峰坐在草席上，道：

“薛平海說，是前朝遺民，不過，從未幫複夏會做過任何事。

皇後在你娘死後，利用前朝遺民的身份，搬弄是非，害死了我娘。”

蘇秦道：

“想殺皇後，至少要等到你登基時，隻要陛下還在，就不會讓你弑殺國母。”

姬玉峰雙手緊握成拳，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我明白……”

蘇秦指了指地上擺放著的象棋，道：

“眼下，先確定你的東宮之位吧，三殿下還在，雖然在這場奪嫡中半點動作沒有，但不代表你就十拿九穩了。”

姬玉峰疑惑問道：

“這東西，就是你想出來，可以緩和我與陛下之間關係的方法？”

蘇秦點點頭，道：

“我先教你怎麽下，來吧。”

姬玉峰將信將疑，坐在棋盤一側。

學習了下法之後。

姬玉峰不免有些驚訝，道：

“沒想到，這一個小小的棋盤，竟能有這麽多變化，好似兩軍對壘的真實戰場！”

蘇秦道：

“明日一早，你將象棋帶入宮中，與陛下玩兩盤吧。”

姬玉峰問道：

“我，是贏，還是輸？”

蘇秦道：

“放下心中的雜念，全憑自己的心去下。”

姬玉峰點點頭，道：

“好！”

說罷，拾起象棋，徑直離開了牢房。

……

早朝後的第四天，清晨。

待武帝用過早膳後，

姬玉峰帶著象棋和名冊，來到禦書房外。

魏忠早已在門口等候，

見其到來，趕忙入殿通報。

在得到應允後。

姬玉峰步入大殿，於殿中伏身叩拜，高呼：

“兒臣，拜見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帝瞥了一眼被姬玉峰放在地上的象棋和名冊，問道：

“你帶來的，是何物？”

姬玉峰道：

“回稟父皇，此物名曰象棋，乃蘇秦所創！”

“哦？象棋？這小子在牢裏，倒是有雅興！”武帝調侃道。

姬玉峰道：

“父皇，兒臣學會這象棋之後，頗為驚訝，其中蘊含戰法、戰機、排兵布陣，猶如兩軍真實對壘！甚是奇妙！”

武帝站起身，繞開案牘，道：

“拿過來，教朕玩法！”

姬玉峰叩拜稱是，拿起象棋，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那份名冊，孤零零地躺在大殿中，無人理會。

將規則講明之後。

父子二人，開始了第一盤。

見到武帝拿起棋子。

姬玉峰突然感覺到心跳加速，身上血液都宛若沸騰起來。

就好像，真的在領兵，與武帝廝殺。

姬玉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毫不掩飾自己的攻伐之意。

第一盤，將武帝殺的丟盔卸甲，慘敗收場！

在一旁觀看的魏忠，額頭沁出冷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武帝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收拾殘局，道：

“再來一盤！”

第二盤，武帝仍是慘敗！

第三盤，第四盤，第五盤！

結果依然！

武帝抬起頭，看了一眼姬玉峰。

卻見自己的二兒子，眼眶微紅，竟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第五盤結束，

武帝重新將棋子擺好。

可姬玉峰卻沒有動。

他沙啞地問道：

“她甘願為你赴死，你為什麽不能讓她活下來？”

武帝歎了口氣，道：

“製定規則的人，更應該遵守規則，坐到那個位置上，有些事，就不能憑著自己的心去做了。”

姬玉峰眼角，滾下一滴淚珠。

從一開始，姬玉峰就沒想過真的弑父，他隻不過心裏始終有一口怨氣，堵在胸口罷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愛著死去的母親。

不然，凝香宮為什麽始終矗立於後宮，仍然有人打掃的幹幹淨淨？

不然，為何陳妃會葬距離皇陵最近的香山之上？

隻因為，武帝希望，以後埋入皇陵之後，陳妃，能夠離他近一些……

又不會被同樣葬在皇陵的皇後以及其他妃子，打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