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豐郡,新豐縣外,廣良村。

薛齊躺在木板**,右腿綁著夾板。

周圍聞訊趕來照顧他的村民,眼神中帶著心痛和憤怒。

麵前,

這位為了武國、為了琅州而浴血的勇士,卻被他誓死守護的百姓打斷了右腿。

他的愛人,他的妻子,也被自己曾守護的人擄走。

薛齊心裏的信念,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崩塌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著棚頂,一言不發。

哀莫大於心死。

薛齊心裏的痛,比腿上的傷,重千倍萬倍。

他這樣的狀態,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所有人的心上。

很多村民,已經濕潤了眼眶。

“踏踏踏!”

這時,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一名村民跑進屋子。

眾人趕忙看過去。

村長問道:

“官府怎麽說?!”

去報官的村民喘著粗氣,道:

“縣老爺,沒,沒在縣衙!”

所有人聽到這話,無不極度憤怒。

怎麽會這麽巧?!

顯然,

是在故意躲著!

薛齊其實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空洞的眼神仍是沒有半點神采。

好似一點也不憤怒一樣。

村民們滿腔怒火無處抒發。

他們想要為薛齊討個公道。

可,縣老爺回避。

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了。

終於,

夕陽西下,

夜幕降臨。

一陣馬蹄聲,劃破夜色。

蘇秦帶著人馬,終於來到了廣良村。

聽到馬蹄聲。

村民們衝出自家院子,向外看。

當他們看到滿身肅殺之氣的狼牙軍。

整顆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他們知道,

是消息傳到了伯爺耳朵了。

伯爺,來為薛齊主持公道了!

村民們聚集在一起,伏身下拜,呼道:

“參見伯爺!”

村長老淚縱橫,喊道:

“伯爺!您可一定要為薛齊做主啊!他現在,他現在,連話都不說,飯都不吃啦……

白天我們去報官,那縣太爺不知去向,根本不能給薛齊做主啊!

伯爺啊……”

蘇秦握著馬鞭的手,在顫抖著,從嗓子眼裏擠出聲音:

“何故,天亮之前,本伯要見到薛齊的媳婦,和那些行凶者!”

“是!伯爺!”

蘇秦翻身下馬,在村長的帶領下,向薛齊的家走去。

剛剛步入院子。

小狗子握著薛齊傳給他的戰刀,率先衝進了屋子。

猛的推開門。

借助燭光,看到了躺在**的薛齊。

小狗子兩步跨到床邊,咬著牙道:

“薛齊,薛齊,你他娘的起來!起來!

這點事就給你打敗了?!

你他娘的給我起來!

跟我去把那些賊人殺了!

老子把你的刀拿來了,起來殺了他們!”

薛齊仍是直勾勾地看著房頂,一言不發。

蘇秦邁步走入房間。

來到木床邊。

“薛齊。”

一聲輕喚,在屋子裏響起。

薛齊原本空洞的眼神,多出了一絲神采。

他眼眸抖動,

聽到伯爺的聲音。

憤怒、怨恨、後悔等等複雜的情緒。

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薛齊沙啞道:

“伯爺……”

“我在!”

“伯爺……屬下,不能給您行禮啦……腿折啦……起不來啦……”

“不,不用行禮。”

“伯爺……屬下的腿……是被琅州人打折的啊……”

這話就像是一把刀,剜進了心。

薛齊道:

“伯爺……屬下本想著等開春種了地,就該成婚啦。

和翠翠成婚,肯定要給您請帖的啊……

讓您也看看屬下有田,有媳婦!

過得很好,

讓您也看看,屬下沒了一隻手。

也能活得很好。

讓您看看,您帶的兵。

不是慫包!”

蘇秦嘴唇抖動,雙拳緊握。

小狗子咬緊牙關,握著刀的手在顫抖著。

薛齊眼角流下淚水,這位浴血奮戰,被斬斷手指都不吭一聲的漢子,

流下了眼淚。

他道:

“伯爺,可,屬下連媳婦都護不住……

媳婦被擄走了,自己被打斷了腿。

凶手……是他娘的……是他娘的……屬下誓死保護著的百姓!

伯爺……屬下,真後悔了……”

蘇秦沉了口氣,喝道:

“薛齊!”

薛齊淚流滿麵,看向蘇秦,道:

“屬下!在!”

蘇秦盯著他的雙眼,沉聲道:

“站起來!”

薛齊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握緊拳頭,又緩緩展開。

然後,

在蘇秦和小狗子的注視下。

按著床板,艱難地直起上半身。

他伸出殘缺的右手,雙手抱住斷腿,挪到了床邊。

左腳拄地,左手扶著床架,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站起來。

“砰!”

可,腳下一個踉蹌。

薛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狗子焦急,想要上前攙扶,卻被蘇秦攔了下來。

薛齊緊咬牙關,艱難地爬起來。

此時,已是滿頭大汗。

他重新扶著床架,站在蘇秦麵前。

站得筆直!

他心中的信念,是蘇秦帶著他一次次打勝仗,得來的。

狼牙軍所有人心中的信念,都是蘇秦賦予的。

所以。

薛齊信念崩塌,隻有蘇秦能夠為他重塑。

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

也隻有在蘇秦麵前,才能卸下所有的堅強,表露心裏的委屈。

薛齊挺直腰杆,昂首挺胸,呼道:

“狼牙軍,杜總兵麾下,伍長,薛齊!

向伯爺報到!”

說罷,

殘缺的右手,重重錘在胸口!

蘇秦鄭重回禮:

“稍息!”

薛齊放下右手。

蘇秦喚道:

“何故!”

“屬下!在!”

何故進入屋內。

蘇秦看著薛齊,對何故道:

“即刻起,伯爵府成立軍護司!

你任司長,薛齊任副司長!

主理關於退役士兵的任何事務!”

“是!伯爺!”

薛齊看著蘇秦的眼睛,眼眶濕潤。

蘇秦道:

“把你眼睛裏那點馬尿給老子收起來!

有哭這個功夫,想一想以後,如何保護戰場上下來的兄弟們!

你不是要讓本伯看看,你是不是慫包嗎?

現在本伯給你機會了。

如若琅州地界,再有半個兄弟受委屈!

本伯第一個,斬了你!”

薛齊再施軍禮,道:

“伯爺放心,若是再讓兄弟們受委屈,屬下提頭來見!”

蘇秦擺擺手,道:

“本伯要你的腦袋沒用,還是想想,如何做好今後照顧退役士兵的事吧!”

“是!伯爺!”

蘇秦看向何故,道:

“人,散出去了嗎?”

何故道:

“散出去了,已經確定了凶手的位置,狽衛已經去抓捕了。”

蘇秦道:

“新豐縣的縣太爺,也一並帶來。

本伯倒要看看,

這位縣太爺!

到底長了幾個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