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陶微隻是隨口開個玩笑,沒想到岑洛玖竟然把她的話放在了心上。

吃完藥,任陶微準備躺會,睡個午覺再起來寫稿子。

岑洛玖伺候她躺下,去樓下讓黃程程給她借了個充電寶,然後離開貓咖回她的攝影工作室收拾行李。

路上,岑洛玖腦子裏一直翻騰著任陶微說的那句話,給專業第一找個女朋友。

找女朋友這事要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會有些難度,可是放他們專業第一身上,其實並不難。因為專業第一不僅成績好,他還長了一張過分帥氣的臉。就連岑洛玖這種從不在意別人外表的,她也覺得他長得好看。

那到底有多好看呢?

用岑洛玖他們學校女生的原話來講,就是他隻要一出現,你眼裏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岑洛玖剛玩攝影的時候,偷拍過他一張側臉照放在了網上,才一天時間就引起不少人關注。後來她看追問她模特是誰的人越來越多,怕事情鬧大,被專業第一知道,他跑過來告她侵犯肖像權,她就把照片刪了,連底片都沒保存。

所以啊,像這種人,哪還需要找什麽女朋友,有的是女生願意倒追她。

事實確實如此,同學四年,岑洛玖沒少見過有女生給專業第一表白的,但都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有人說專業第一不想談戀愛是因為他醉心於學習,沒工夫搭理女孩子,也有人說他是生性高冷,眼光高,沒看上,當然還有人說他是性取向有問題,他應該喜歡男孩子……

反正不管是以上哪一點原因,岑洛玖覺得,他再愛學習,現在都去實習了,總歸有時間談戀愛吧?眼光再高,那總會有個標準吧?無論是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也肯定有個依據吧?

所以隻要她知道胡言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以她的人脈,她肯定能幫他找到合適的,保準他滿意。

回頭她討了胡大爺的歡喜,還怕他不給她補課?

離期末考隻剩二十多天了,想到這,岑洛玖沒再耽擱,直接拿起手機給他們班長李洋發了條微信,問他知不知道胡言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高的,矮的,胖的,瘦得,圓臉的,還是尖下巴的,單眼皮的還是雙眼皮的……

李洋跟胡言是一個寢室的,每個大學寢室晚上都愛開臥談會。女生宿舍聊男生,男生宿舍聊女生,再正常不過的事。

岑洛玖想胡大爺的喜好,李洋總歸比其他人更清楚一些吧。

事實上,李洋呢確實比別人清楚一些,一是因為他四年都是他們班的班長,掌握了他們全班所有學生的信息,包括八卦小新聞。二是他跟胡言是高中同學,兩個人都是本市上的大學,其他人不知道的事,他多少還是知道些的。

不過他深知胡大爺的脾氣,胡言素來不喜歡別人說他的事,不管是家裏,還是初高中的那些舊聞,他要沒經過胡言同樣隨便說了出去,胡言知道後鐵定要冰封他。

對,沒錯,不是弄死,是冰封。

何為冰封,那就是用他周身的寒氣,眼神來淩遲你,他會直接把你當透明人,走過路過直接無視你,一句話也不會跟你說,簡直就是冷暴力啊!

李洋沒嚐過那種滋味,但也知道被胡言冷處理的感覺有多難受。

高中的時候,他們班上有個女生發小脾氣把胡言一本書給撕了,胡言沒吵沒鬧,但直到畢業都沒拿眼瞧過那妹子一眼。

那妹子還就坐在他前桌,抬眼就能看見,你想想,他是怎麽做到了一直不往前頭看的,不跟人說話的。

後來還是那妹子自己受不了,跟老師要求換了座位。但凡心理承受能力弱點的,估計要直接換班了。

可那妹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城中富二代,家裏是開加油站的,據說跟胡言家裏還有點關係,要不然哪敢作死做到胡言身上啊。

要換其他人問李洋胡言的喜好,李洋肯定不會說的,但是岑洛玖問,那就又不一樣了。

幾乎整個臨床醫學專業的同學都知道,岑洛玖有個親妹妹叫岑洛依,是隔壁藝術大學的校花,長得跟劉亦菲似的,天仙一個。

自打岑洛依有次來岑洛玖學校玩過一次後,李洋就惦記上了人家妹妹。看到岑洛玖就“姐啊姐”的叫,一連叫了兩年,今年暑假,總算讓他把人給追到手了。

自個“親姐”問,那就算被胡大爺冷凍死,李洋也得老實交代啊。所以一看到岑洛玖信息,他立刻在實習的醫院裏忙裏偷閑給岑洛玖打了個電話。

“姐,你怎麽突然關心起胡大爺的感情生活來了?怎麽著,你想毛遂自薦?讓我們親上加親?”

岑洛玖此刻已經從出租車裏下來了,正朝她的攝影工作室走。

要換以前她聽李洋這麽說,估計會翻個白眼,再把李洋罵個底朝天。但現在她覺得也成啊,隻要胡大爺看得上她,讓她這次期末考順利通過,保她安全畢業,別說給他當女朋友了,讓她以身相許都沒問題。

“那你覺得你姐可以嗎?”岑洛玖突然膨脹起來,問李洋。

李洋還好沒在喝水,不然他聽到這話鐵定要噴出來。

他咳了一聲:“恐怕……不可以吧。”

“那不就得了。”岑洛玖毫不在意道,“快說,胡大爺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我給他介紹一個。回頭他春心泛濫了,說不定同情心也有了,能扶持下我這種學渣了。”

李洋聽明白她的意思,撓了撓頭:“你不會真去找胡言給你補課了吧?”

“對啊,昨晚找的,好不容易加上他微信,他回都不回直接把我給拉黑了。”

“你沒說什麽話得罪他吧?”

“沒有啊,我就求他給我補幾堂課,還轉了5000塊錢給他。”岑洛玖委屈道。

“你給胡言轉錢了?他不差錢,你給他轉五萬他都不會收你。”

“那不然呢?總不能找人幫忙還白嫖人家吧。5000已經是我全部家當了,再多我也拿不出了。”

“不是錢的問題。”

“我知道呀!就是他不願意給我補唄,瞧不上我們這種學渣,沒愛心唄。”

“哎,也不是,別說你了,誰找他他都不會補的。我們宿舍有個柳滕你知道吧,找他問幾個問題,他都愛答不理的。他這人本來就嫌人家麻煩他,何況他現在在市醫院見習,忙得厲害,哪有時間給你補。”

“就幾堂課而已,他每天抽個一個小時就可以給我補完了,我們可以網上視頻教學啊?”

“想得倒美,他連你是誰都不一定有印象,還每天抽空給你視頻教學!”李洋不屑地“嗤”了一聲。

岑洛玖被刺激到了:“得了啊,殺人莫誅心啊!回正題,快說說他喜歡什麽樣的妹子,我手上來找我拍照的美女不要太多,我回頭給他挑個。像胡大爺這種人,有了女朋友了,知道疼人了,對旁人自然就有耐心了。到時候我再讓他女朋友給我吹吹枕頭風,那補課不是分分鍾的事。”

“你這是什麽腦洞,誰給你出的餿主意。美人計在胡言這使不了,你介紹的姑娘就算再漂亮,他也不會喜歡的。”

“什麽意思?難道他真喜歡男的?男的也可以啊,我手上帥哥更多。”岑洛玖像是嗅到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那頭李洋又歎了口氣,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繼續道:“他也不喜歡男的,就這麽說吧,胡言喜歡的姑娘不是活人。”

“啥!”岑洛玖驚呼一聲,差點把手機給蹦出手去。

“你別告訴我他以前在我們學校解剖室待久了成了精神病態,得了戀屍癖吧。果然上帝是公平的,這麽優秀的人肯定是有心理疾病的。”岑洛玖內心瞬間得到極大的平衡。

李洋被她的腦洞搞得哭笑不得,生怕她越想越離譜,他趕緊打斷她:“姐,你是不是跟你那寫小說的朋友待久了,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我說的胡言喜歡的不是活人,不是死人的意思,而是他喜歡紙片人。”

“紙片人?那不還是變態嗎?”岑洛玖鄙夷道,恕她孤陋寡聞,她能想到的紙片人隻有喪禮場上那些陰惻惻的紙紮人。

“不是!我說的是小說裏的人物,他喜歡季芳靄。”

“季芳靄是誰?”岑洛玖茫然地問。

“季芳靄是一本武俠小說裏的女主角,你知道以前有本武俠小說很火嗎,叫一字訣天下。胡言特喜歡那本書,一直藏在課桌抽屜裏,閑暇時間都會看上幾頁。那本書他看了好幾遍了,裏麵句子都背的出來,先前我說的他前桌撕壞的那本書就是這本。之前我跟他做過同桌,我還特意問胡言借過那本書看了下,覺得寫的也就那樣吧,就那個女主角作者塑造得很特別。”

“怎麽個特別法?”

“季芳靄生下來就是一個人,她隻有一把劍,一條狗。她沒什麽遠大的理想,她隻想活下去。可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去殺人,因為季芳靄是個拿錢辦事的殺手。她殺了人,自然也有人要殺她,所以整本書就是圍繞季芳靄這個人展開的故事。其實仔細看,這本書故事很普通,你看完甚至都不記得它講了些什麽,但是即使很多年過去,說起這本書,我腦子裏還會有這麽一個畫麵,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少女扛著把劍迎著夕陽前行,身後的影子裏跟著一條跛腳的老狗,讓人感覺很孤獨。”

“那按你這麽說,季芳靄不過是個小說人物,胡大爺不至於犯渾到把一個不存在的人當作心上人吧。”岑洛玖一語道破了真相。

李洋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但他還是有些不理解:“如果胡言不喜歡季芳靄,那為什麽會哭呢?”

“哭?什麽意思?”

“就是胡言的一字訣天下被撕了之後,那個妹子也想再買本新的賠給他。但是沒多久,書店就沒有這本書了。”

“為什麽?”

“因為寫這本書的作者三朝春筆名自殺,宣布退圈了。不知道什麽原因,書店把她所有書都下架了,當時這個消息還上過武俠雜誌新聞,我們班還傳閱過,胡言看到那篇報導後臉色很不好地出了教室。我擔心他有事,就跟了出去,結果就看到他躲在廁所裏哭,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很喜歡那本書跟季芳靄吧。”

“胡大爺還會哭?”岑洛玖覺得她的認知被刷新了。

“也就那一次啦,平時胡言從不哭的。哎這事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得了,別說出去啊!不然胡言跟我連朋友都沒的做了!”李洋警告岑洛玖。

岑洛玖到工作室了,拿鑰匙開門,走了進去:“知道啦,你姐又不是傻逼,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不過真沒想到胡大爺原來是這麽純情的一個小男生,真可愛。”

“你可別再說了,姐。反正就一句話,你要真想討好胡言,你與其給他錢,介紹女朋友給他,還不如送他本《一字訣天下》呢,不過這書不好找,我問過很多書店都沒有,網上連二手書都沒的賣。或許你可以問下你同樣寫小說的朋友,作者圈裏可能還有人收藏,說不定她還認識三朝春呢。”

“等等,你說這小說叫什麽來著?我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呢。”岑洛玖一邊說著,一邊朝書架走去。

先前她從任陶微家裏順走不少書,來裝飾她的工作室書架,做“書香”主題拍照,她記得架子上有本書名字也是“一”開頭的。

“一字訣天下,你當然耳熟了,那書在我們高中時超級火。”

“一字訣天下……一字……”岑洛玖的手指在書架上慢慢滑過,突然停在一本陳舊的老書上。

書脊上的書名被磨掉了,隻能看到“天下”兩個字。

岑洛玖的心不由得提了上來,她有些激動地伸手將那本書從架子上拿了下來。

書的封麵已經褪色了,但還能依稀看到一抹夕陽下,一個背著劍的少女與她的老狗孤獨的背影。

“一字訣天下”五個字,大大咧咧地寫在封麵正中央。

“哐當”一聲,岑洛玖的手機還是沒避免地從她手中掉了下去。

她不會這麽幸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