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最後幾天,臨近的大學城放假了,任陶微貓咖店的生意又好了起來。
岑洛玖的攝影工作室在整修,這段時間她都沒有再接攝影的活,直接留在了店裏幫忙。
黃程程聽說店裏忙了,也要回來。任陶微想水吧有洛玖在,就讓她繼續學唱跳了。
還剩沒幾個月黃程程就要去參加選秀了,任陶微雖然舍不得小橙子,但還是希望她能成功出道的。
六月一過,七月一日那天,任陶微忙完日常工作,吃了個晚飯,讓岑洛玖開車送她去機場。
明天就是見麵會,離歌原本給她訂了下午的飛機票,但是她手上有個建築公司的圖紙突然要她返修,她走不開身,所以隻好將機票改簽了。
她訂的是晚上7點15分的飛機票,等她到北京要9點多了。
考慮到離歌一個女生晚上來接她不太安全,她就讓離歌別來接她了,等她到了,她直接坐機場專車去酒店。
離歌同意了,讓任陶微到酒店了打個電話給她報個平安。
好幾年沒有出過遠門了,任陶微不免有些緊張。誰知送她的岑洛玖比她還要緊張,不僅將她送到了機場,還要送她上飛機。
等看到任陶微檢完票上機後,岑洛玖才敢放心離開。
因為臨時改簽,任陶微並沒有買到靠裏的位置,她的位置臨近過道。
離飛機起飛還有幾分鍾的時間,陸續有乘客就座,任陶微看了眼自己身旁的空位,還沒有來就座,是臨時有事不來了嗎?
任陶微有些心動,剛想找空姐問問如果那人不來,她能不能換裏側位置時,突然一個人站到她的身側,正在放行李。
似乎是剛洗了澡,淡淡的奶香味從那人身上飄了出來,任陶微忍不住地吸了下鼻子,多聞了一下。
這味道還有點熟悉,跟她上次在小胡醫生身上聞到的差不多。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朝身側看了一眼,黑色短T,黑色長褲,黑色球鞋……
那人一身黑色裝扮,襯得他的手臂更加的白皙。
不用抬頭看那人長什麽樣,就單憑那隻撐在她椅背上的手,任陶微就能判斷出這人年紀不會很大,或許還是個少年。
那綠色的血管在雪白色的肌膚上清晰可見,任陶微都能感覺到他體內流動的年輕血液。
這形容雖然有點滲人,但寫東西養成的職業病,任陶微觀察人確實要比其他人來得仔細一些。
那人放好行李依舊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出聲,似乎在等任陶微主動讓座。
意識到這一點,任陶微立刻識相地起身,要給對方讓道。
誰知她剛解開安全帶,頭頂上就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你坐裏麵。”
“嗯?”任陶微驚訝,而更令她驚訝的是,她抬頭就看到了胡言那張熟悉的俊臉。
“小胡醫生,怎麽是你!”任陶微不由得驚呼一聲。
胡言也很無奈。
他跟她到底有什麽孽緣,他難得坐個飛機都能碰上她。
要說孽緣,任陶微才覺得是。
她第一次坐飛機都能碰到胡言,不知是說幸還是不幸。
飛機就要起飛了,空姐過來催促大家就坐。
就任陶微還僵愣著,胡言不耐地伸手將她拽起,送到靠窗的座椅裏,自己則坐到了她原來的位置上。
任陶微猛地回神,重新係好安全帶,紅著臉,對胡言說了聲:“謝謝。”
胡言沒理她,拿了個眼罩出來,戴在頭上,睡覺了。
任陶微:“……”
看得出人家不想搭理她,任陶微識相地住嘴,從隨身包裏拿了本書,開始看書。
任陶微年紀雖不大,可生活很枯燥。平日裏她除了貓咖跟救助站兩邊跑外,其他時間都宅在家裏工作。
她交際少,也沒應酬,就連逛街也很少。
閑暇的時候,她就愛擼擼貓,看看書,追追劇,看看小電影之類的。
她看的書很雜,什麽類型都有。不看作者,不分名氣,於她而言,看書隻是消磨時間,讓她的內心保持安靜。
她現在看的這本是於娟老師的《此生未完成》,才看了十多頁,任陶微覺得頭有些暈。她以為是自己昨晚沒休息好,所以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又過了一會,任陶微感覺頭更暈了,胃裏甚至有點惡心。
她突然想到自己可能暈機了。
任陶微看了眼手中的書,會不會是因為看書的緣故?
她將書合上,放在身前的塑料板上,然後學著胡言的樣子,閉目養神。
就這麽安靜了幾分鍾,她胃裏的惡心感越演越濃,甚至有種要嘔吐的欲望。
任陶微終於忍不住地伸手喊了空姐過來:“不好意思,我暈機了,能給我點藥嗎?”
“好的,小姐。”空姐探尋地看了她一會,微笑地說道,轉身去拿藥。
任陶微身子坐直,強忍住惡心,努力阻止自己不要吐出來。
她有點懊悔剛看書了。
任陶微並不是一個沒有常識的人,也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更不是個愛引人關注的人,所以一般這種獨自出行的情況下,任陶微是很注意自己身體的。即使隻去北京兩天,她行李箱裏還裝了一堆必備藥品,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暈機啊!
她以前坐車坐船從來都沒有暈過啊!
任陶微內心一陣煩悶。
一旁的胡言早在她喊空姐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他摘下眼罩,無聲地瞥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起。
任陶微餘光瞥到了胡言臉上的不耐煩,心情更加鬱悶,她爭氣地別過臉,沒再看他。
她可不想再給他添麻煩,讓他更討厭自己了。
空姐很快就給任陶微拿來了藥跟水,任陶微吃完藥,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休息。幾分鍾後,她突然睜開眼,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焦急地摸向座椅,去找嘔吐袋。
手在椅子上摸了一會,都沒找到嘔吐袋,任陶微整個人都快要炸了。
在她快要吐出來之際,胡言拿著個嘔吐袋遞到了她麵前。
任陶微顧不得說謝謝,當即對著袋子一陣狂吐。
吐完了,任陶微才覺得胃裏舒服了些。她不敢去看胡言的表情,默默地將袋子拿了過來,擰緊袋口,放在一邊。
空姐聞訊趕了過來,擔心地詢問任陶微:“小姐,你怎麽樣?還好嗎?”
任陶微虛弱地對她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地問:“還能再給我一杯水嗎?”
“好的,請稍等。”
空姐一走,四周的空氣頓時凝固了下來,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任陶微。
任陶微看到鄰座的兩個乘客嫌惡地捂住鼻子。
有人不滿地率先發了句牢騷:“大夏天,這味道真是太難聞了,想吐不會去洗手間吐啊!”
“就是,離下地還有一兩個小時,她吐的東西現在又不好扔,這味道不得熏死人。”
“好了好了,少說幾句,人家肯定也不想的。”
“就是,暈機她也不好受。”
“……”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絮叨著,任陶微隻覺得耳朵火辣辣的,手腳都冷了下來,她難堪地低下頭,囁嚅地道歉道:“對不起,打擾大家了。”
她都道了歉,同機艙裏的人也不好再數落她,畢竟暈機這種事很常見,誰也不是故意想吐的。
說的人越來越少,漸漸也沒人說了,但任陶微心裏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一直低著頭,壓抑著呼吸,直到等空姐過來,她又喝了口水,才緩過氣來。
胡言瞥了她一眼,見她一隻手一隻拿著那隻嘔吐袋,頭低著,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眼裏閃過幾絲無奈,伸手搶過了任陶微手中的袋子。
任陶微一臉驚愕地望著他。
“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胡言淡淡地解釋。
“不用,小胡醫生,還是我自己去吧。”任陶微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要去拿袋子。
胡言摁住了她。
“你坐著好好休息,別又吐了。”胡言冷著臉說道。
明明胡言的語氣並不重,可任陶微聽起來又像是他在責備自己,她頓時理虧地再度低下頭去,不敢亂動。
胡言看著她欲言又止了會,最終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起身離開座位。
幾分鍾後,胡言清理完嘔吐袋回到機艙,看到任陶微依舊低著頭,呈鴕鳥狀。他胸口莫名地有些憋悶,坐回座位,深深地呼了口氣,伸出一手,搭在了任陶微的椅背上。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任陶微慢慢地抬起頭朝後看了一眼,然後不解地望向胡言。
胡言別開目光,眼眸注視著前方,表情傲嬌道:“借你靠一下,應該會舒服一些。”
“小胡醫生……”任陶微驚愕得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以為胡言很討厭自己,沒想到危難之際,他還是沒有棄她於不顧。他雖嘴上說得難聽,可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助她。
其實他完全可以裝作不認識她,隨便她怎麽樣的。
任陶微感動得兩眼淚汪汪,忍不住伸手想要擁抱胡言,結果被胡言一手推了開來。
“我上飛機前剛洗了澡。”某人道。
任陶微:“……”
好吧,是她唐突了。
“對不起,小胡醫生。”任陶微立刻低頭認錯。
胡言無語,直接將她頭摁到自己手臂上,疲憊道:“快睡吧,到了我喊你。”
任陶微乖乖地將腦袋靠在胡言的臂彎上,眨巴著眼睛,驚喜道:“小胡醫生,你也去北京嗎?”
胡言白眼,轉過頭瞪她:“這次航班不經停,大家都去的北京。”
“哦,這麽巧啊!”任陶微尷尬地幹笑。
胡言不再理睬她,重新戴上眼罩,睡覺。
任陶微沒睡意,她其實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但是此刻靠在胡言的手臂上,她緊張壓抑的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
她睜著眼望著胡言的睡顏。
他的皮膚很白,五官很精致,唇色很鮮豔。
因為戴著眼罩,任陶微沒法細細看他的眼角,但是他的右眼角竟然跟她的左眼一樣,也有顆淚痣誒。
她跟小胡醫生真是太有緣了。
生怕自己看錯,任陶微微微挪動身子,朝胡言湊近了一些,仔細瞧著。
沒錯,真的是淚痣,但他的這顆比她的顏色淡。
任陶微認真地研究著,沒有注意到少年的耳朵慢慢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