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環節結束,開始正式簽售前,米樂跟工作人員請了假,離開禮堂去找任陶微。

書城內空****的,隻有零星幾個客人在選書,根本不見任陶微。

米樂隨手拉了一個店員問:“請問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長發,微卷,鵝蛋臉的女孩出來,她穿著檸檬色的連衣裙,跟她一起的還有個男孩子,個頭高高的,皮膚很白,長得很幹淨。”

店員認出了米樂就是來簽售的“三朝春”,當即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幫忙回憶道:“看到了,不過他們走了好幾分鍾了。”

米樂連忙追出書城去找,在商場繞了一圈,最都沒有再見到任陶微的身影。

米樂失魂落魄地站在商場中央的花海前,想起了“季芳靄”在一字訣天下裏說的話,她說,人生來就是孤獨的,所有人的一生都在重複著相見與告別。

季芳靄是個不喜歡告別的人,所以她一開始就拒絕與人相識,因而她比所有人都還要孤獨。

米樂想起任陶微離開大禮堂前眼裏的淚水,她微微地笑了。

她知道,她的道歉,桃桃收到了。

任陶微沒有選擇與她相見,不僅僅是因為她原諒了米樂,更因為她想放過自己。

當她內心真正地放下了“三朝春”這個名字,那麽誰來當“三朝春”,“三朝春”又出什麽書了,對任陶微來說都不重要了。

人生不該頻頻回顧過往,應該往前看,才會幸福。

誠然,任陶微確實是放下了。

從她離開北京的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她隻是任陶微,不管她是瑪麗蓮夢露,還是貓咖店的桃子小姐,還是天福之家的一家之主,她都隻是任陶微。

若真要多說一個身份,嗯,她應該是有人愛的任陶微。

上機前,胡言給任陶微買了暈機藥。

任陶微吃了,這次坐飛機,她感覺比第一次好受了許多。

為了趕班次,他們倆都沒有吃晚飯。

從商場出來回到酒店,任陶微重新給自己化了個淡妝後,就拖著行李箱跟胡言去了機場。

飛機上,她聽著音樂靠在胡言的肩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他細長的手指,看他在專心致誌地看手中的書,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李洋說你這本書都看過很多遍了,都能背出來了,你怎麽還看呀?”

“李洋說的?”胡言別過頭看她,眼睛微微眯起:“你跟李洋很熟?他這都跟你說?”

隱隱嗅出了幾分酸味,任陶微臉稍微紅了些,羞赧道:“也沒有啊!我就上次在你們學校見了他一次,這都是他跟洛玖講的,洛玖告訴我的。”

胡言看著她,眼眸幽深:“你跟岑洛玖之前經常聊起我?”

觸及到他危險的眼神,任陶微咳了一聲,身子不禁慢慢坐直,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耳邊傳來胡言的冷嗬聲。

“說我是奶孩子?”

任陶微抬眼看天花板,裝傻:“不是我說的。”

“那是岑洛玖說的?”

任陶微:“……”

胡言合上本,一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任陶微知錯,連忙識相地低下頭,抓著胡言的手臂,低聲道:“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你昨天還說我神經病呢,我不也沒跟你計較麽。”

想到自己昨天跟李洋說的話,還有米樂說任陶微有抑鬱症的事,胡言突然哽了一下。

先前的疑惑一切都有了解釋,她當年退圈消失,她昨晚的情緒失控,都是因為她有抑鬱症。

胡言是學醫的,自然知道抑鬱症是一種什麽樣的病症。你說它是精神疾病也沒錯,得此病的人通常都比常人敏感焦慮、自卑抑鬱、甚至悲觀厭世,有自殺企圖。

這個病不容易根治,且有反複發作傾向。

按米樂說的時間推算,任陶微有抑鬱症已經很多年了,這些年她一個人都是怎麽熬過來的。

任陶微去給他買手表的時候,他因為看她有事瞞著他,又看到了她跟岑洛玖的通話信息,就在微信上找了岑洛玖。

從岑洛玖的嘴裏他才知道任陶微說要去洗手間,其實是為了給他買手表,因為她不想欠他人情。

任陶微是個情緒很敏感的人,岑洛玖告訴胡言,別看任陶微人很好,但她其實都沒有幾個朋友。

她不愛社交,怕跟人接觸,怕欠人人情,怕被人攻擊。

她對所有人都很好,但實際上她把所有人都拒絕在了門外。

貓咖店的岑洛玖,黃程程,顧怡婷是她這幾年僅有的朋友。可就算是麵對她們,岑洛玖也素來是報喜不報憂。

在岑洛玖的印象中,桃子姐永遠是笑的,很少哭。

可岑洛玖知道,其實任陶微是很愛哭的,她很怕疼,一生病就哭,摔疼了也會哭,隻是她的哭都隻是身體疼痛,心理上從未聽她說過哪裏覺得難受。

她給所有人都帶去了光,唯獨把黑暗留給了自己。

一想到她這些年因為抑鬱症心理備受折磨,卻還在強顏歡笑,善待每個人時,胡言就心疼得不行。

要是芳老師離世那會,他就找到了她。要是他跟她從未錯過,要是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候,他能陪在她的身邊就好了。

這樣她想哭就能哭了,想發脾氣就發了,想任性就任性了,他會安慰她,會擁抱她。

會告訴她,沒關係的,任陶微,你不用強迫自己去做一個好孩子,覺得委屈就去罵,就去吵,不要都忍著。不用去努力迎合別人,讓別人都喜歡你。不用怕自己做錯事了就沒人愛你。

因為,不管你情緒變得多壞,多惡劣,我都在你身邊。

我會比任何人都愛你,都喜歡你。

“對不起。”胡言難過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柔軟道。

任陶微驚愣了下,抬頭看他,不解地問:“你道什麽歉啊?”

“我之前不該讓岑洛玖帶你去看精神科。”胡言抿嘴,愧疚道。

任陶微窘,別扭道:“沒關係啦,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胡言:“不,我是認真的。”

任陶微:“……”

她抬眼狠狠地瞪了胡言一眼,胡言發笑,伸手將她摟進懷裏,低頭貼著她的耳畔,沉聲道:“以後,我哪裏做的不好,讓你不開心了,你記得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

“那我們不是又得吵架了嗎?”任陶微咕噥道。

胡言親了下她的額頭,微笑道:“說了以後都不吵了,你再作我都讓著你。”

任陶微臉紅,腦袋悶悶地埋在胡言的胸口,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心裏一陣暖流躺過。

“阿言,你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