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原本以為去深圳頂多三四天就能回來了。

結果陳主任帶著他參加了一個又一個研討會,跑完深圳跑香港,香港回來去長沙,之後又去了上海,這一跑就跑了快半個月。

胡言懷疑陳主任是在醫院壓抑久了,在借研討會的機會給自己放假。

當然這些都是他開玩笑的,事實上胡言一早就知道陳主任這次外出研討是代替李院長去給心髒外科招人的。

市一院需要擴大規模,醫生資源相當匱乏。

心髒外科叫得上名號的醫生又很少,陳主任都已經56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總不能每次科內重病患者需要開刀都由他主刀吧,再不招新人進來,回頭等陳主任一退休,市一院的心髒外科就要沒落了。

胡言也知道陳主任帶著他跑,是為了鍛煉他。

雖然李院長為了避嫌從未跟他提過這事,但他看得出來,陳主任對他這般嚴厲也是想培養他,讓他以後留在心髒外科效力。

其實以前胡言從未想過留在市一院,並不是市一院不好,而是他真的不喜歡一直被人拿他跟李院長的關係說事。

從小到大,胡言都是很驕傲的人,他每次考試考第一,是因為他真的很努力在學習。李院長跟胡總除了每天給他吃好穿暖外,從不插手他的學習。就連學校補課,他們都沒有花過錢送他補過一次。可是他學生時代聽得最多的永遠都是,老師們看得起胡言,喜歡胡言,都是因為他家境好。

他去市一院實習也是,所有人都說是李院長弄他進來的,醫院都是他家開的,他就是來混日子的。

為了打破這些言論,他去了其他同學都不願去的心髒外科,每天累死累活的,還要被陳主任訓來訓去,用了一年時間,醫院裏的人才對他稍微有了點改觀,少數人覺得他還挺踏實的。

可這一年,胡言休過的假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每天都在熬夜猝死的邊緣瘋狂試探,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別說他比任陶微小三歲,他跟她站一塊,真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哥哥,她是妹妹。

好吧,其實也沒那麽誇張,但是任陶微確實長得比實際年齡幼齒了些。

反正總得來說,以前胡言沒想過留市一院,但現在不同了,他跟任陶微在一塊了。

任陶微在老家又是開貓咖的,又是搞寵物救助的,看她的樣子,是不大可能去外地了,那胡言自然也不好再去外地發展。

要留在本地醫院,市一院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一個是工資高,待遇好,還有就是離任陶微家比較近。

嗯,胡言覺得第二點才是最重要的。

近一點他才好晚上加班回去還能去她那溜達一圈再回家。

你看,所以為了多陪陪女朋友,他都差點把自己給賣了。可陳主任這不懂風情的,竟然一拉就拉了他十多天都不讓他回家。

找幾個醫生有這麽難嗎?

他看著都還可以啊!

你要知道他隻能跟任陶微打電話或者視頻聊天有多心酸嗎?隻能看不能摸有多煎熬嗎?

他倆才剛談戀愛啊,就直接異地了!

這跟新婚就被拆散的有何區別!

不帶這樣的。

胡言要哭了,更讓他哭的事,他有時候空下來去找任陶微,任陶微還不一定有時間理他。

前幾天,南京發生了一起卡車碰撞事故。交警在事故的卡車上發現了幾百隻被非法販賣的貓,他們聯係了南京的寵物救助站進行救助。南京的救助站又聯係了幾個地方市的救助站一同幫忙,任陶微的“天福之家”也在這次救助活動之中。

大夏天的,三百多隻流浪貓,受傷的受傷,應急的應急,救助人員都忙不過來,很多毛孩子們因為來不及救治都死了。

光靠南京救助站沒法救助全部的貓,所以任陶微這邊動員了人手,請了幾輛卡車前往南京,帶回了一百多隻受傷的貓,送到天福之家進行救治。

這幾天,她忙得連小說都不寫了,又是問當地寵物醫院借人手,又是加量購買醫療設備,又是給新來的貓貓們安排住處……

別說跟胡言視頻了,她連跟他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見不到女朋友胡言有點不開心,但他還是很支持任陶微的,畢竟她做的都是好事。隻是每天看她那麽累,他真挺心疼的。

園內新來了一百隻貓,不僅增加了場地負擔,還給任陶微帶來了不小的經濟負擔。

先不說這些貓以後的夥食費需要多少了,就暫且給它們治療的醫療費就不少了。雖然她認識的幾家寵物醫院,像黎先生他們家都給她義務治療,不收人工費,隻收藥物費了。但因為應激,還有夏天高溫的緣故,導致了那批貓中很多都得了貓瘟,急性腸胃炎,甚至還有的得了貓傳腹。

貓瘟跟貓傳腹都是治療費很昂貴的病,每隻貓整個治療流程下來少說都要幾千,任陶微把新書的收入全拿了出來,又動用了自己的積蓄才夠給它們治療。

那些得了傳染病的貓,還得單獨給它們隔離治療,因為園內隔離的地方有限,所以大部分的貓她都直接送去了寵物醫院住院隔離了。

寵物醫院隔離病房有限,醫院也得做生意,不可能全收任陶微的貓,正好天福之家隔壁有戶鄰居要去上海買房,定居上海,想把鄉下的房子賣了。任陶微又花了一筆錢把他們的房子買了下來,都沒來得及改造,先設立了簡單的隔離所,把患了貓瘟,貓傳腹的那些貓都放了進去。

這些開銷下來,任陶微的大半積蓄沒了,雖然岑洛玖又讓季硯名投了一筆錢,但樂園要想繼續運作下去,天福之家不能隻靠任陶微跟季硯名的錢撐著。

其他人都看出了任陶微的難處,岑洛玖跟顧怡婷都把這些年賺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就連沒錢的黃程程也拿了一萬過來,天福之家內的員工也都是紛紛自願減工資,毛奶奶還拿了二十萬給任陶微,但任陶微都沒要。

任陶微卡裏還有點錢,她是個執拗的性子,不到最後一步,她是不會拿大家的辛苦錢的。

每天白天去救助站照顧完貓貓後,晚上任陶微跟胡言聊了之句說自己去睡了,但其實又在熬夜寫東西賺錢。

她都已經這麽難了,可都沒有跟胡言提過一次她資金上的困難。

要不是毛奶奶問兒子胡總要錢,說要捐贈給救助站,胡總怕毛奶奶被騙,讓胡言有空去奶奶的救助站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胡言還不知道任陶微需要錢。

胡言知道任陶微最近很辛苦,很累,但是不知道她缺錢。

岑洛玖都在網上號召捐款了,就連很多網友都知道“天福之家”需要錢,任陶微連季硯名的錢都收了,可胡言一點都不知道她差錢的事。

得知這一消息,是在胡言要回老家的前一晚。

本來那一晚他還很開心的,因為第二天就要回家見到任陶微了。

可接到胡總的電話後,胡言的心情瞬間低落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這個男朋友做得很失敗。

為什麽這麽難的時候,任陶微都沒想過找他幫忙呢?

是因為他還隻是實習醫生,所以她覺得他幫不了她的忙?還是說,她根本無所謂有沒有他這個男朋友。

胡言越想越心疼,越想越難過,當晚,吃完晚飯,他一臉頹然地坐在酒店的房間內,一句話都不想說。

因為到上海的時間比較晚,所以那日開房的時候,他跟陳主任隻開到了一間大床房,兩個人住一間。

陳主任洗完澡出來,就看到胡言坐在**發愣。

兩個人出差十多天了,以往隻要一空下來,胡言就會摸手機。但這會,他的手機被扔在一旁,他碰都不碰。

陳主任奇怪地走過去,問胡言:“你今晚怎麽沒跟那個水果小姐聊天啊?”

胡言沒好氣地瞥了陳主任一眼。

什麽水果小姐!他都跟他解釋很多遍了,說那是他女朋友,人家叫桃子小姐!桃子小姐好不好!

“怎麽分手了?”見胡言不回答,陳主任嬉笑著坐到他身旁,勸導道:“別難過,小胡,你還年輕,應該先事業再成家,女朋友的事不用著急。”

這要換作別人,胡言鐵定要懟了。但對方是陳主任,他忍了。

誰特麽分手了!瞎扯個什麽呢!

胡言幽怨地瞪向陳主任,忽然問道:“陳老師,醫生做到你份上,你一年年薪有多少啊?”

“怎麽,你女朋友嫌你賺的少才跟你分手的?”陳主任探尋道。

胡言忍無可忍了:“沒分,你怎麽老巴不得我分呢!”

“沒分你怎麽一副喪氣臉。”陳主任嗬笑道,“想知道我年薪還不簡單,問問你家李院長不就知道了。”

“多嗎?”胡言不想問李院長,繼續問陳主任。

陳主任笑吟吟,不直說:“還行,養個老婆孩子還成,好好做,房車也能有。”

胡言:“那如果你老婆養了幾百隻貓狗,夠嗎?”

陳主任驚呆了,一臉神奇地看著他:“你家水果小姐是開寵物店的?”

開寵物店的還能把貓狗賣錢呢,他家任陶微,純慈善,犧牲自己,造福萬家,各種搞副業賺錢來養毛孩子。

“都說了是桃子小姐。”胡言無語。

陳主任笑:“我知道啊,不就是之前那個你害人家崴腳的任陶微麽?”

胡言:“!!!你怎麽知道的!”

陳主任得意地笑:“你都來市一院一年多了,我們科那麽多病人,沒見哪個你抱著跑的,我上次見你抱她走就覺得你不對勁,我讓你帶人家看腳,沒讓你抱人家,你咋直接上手了呢!小胡啊,你這不對啊!”

胡言:“……”

他覺得他跟陳主任聊天純粹就是自己找虐,還不如想辦法去給任陶微拉投資呢。

陳主任難得八卦心起,還想抓著胡言問問任陶微的情況。

胡言已經不想搭理他了,他借故去洗澡,拿著手機進了洗手間。

陳主任一臉看透地對著他的背影搖搖頭。

瞧吧,準是又找水果小姐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