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點頭,心內依舊在暗笑,什麽落霞殿內歿過什麽先帝時的貴嬪,不過是我信口胡扯,隻是皇宮這樣的地方,哪一個角落裏不藏著冤魂鬼影,隻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誰還能記得清呢。
不過是一會兒,琥珀就領了一位年約五十的老嬤嬤進來,"奴婢見過皇上。"
慕如風語氣淡淡,直奔主題,"你可知道,這落霞殿都曾經住過哪幾位主子娘娘?"
那老嬤嬤有些楞的樣子,然而她很快就回稟道,"回皇上的話,落霞殿在龔小主之前,一直都沒有哪位主子娘娘住過的。"
她的話不說我有些急,慕如風也皺了眉,"怎麽,難道我朝建立以來,這落霞殿就一直是空著的麽?"
我忙跟著來了一句,"是啊,好好兒的屋子,卻讓它空著不住人,是有什麽緣故麽?"
那老嬤嬤忙道,"回皇上小主的話,奴婢指的是皇上登基以後的事兒,在先帝時,有一位容華主子住了十幾年的樣子,後來那位容華主子嫌這裏偏遠冷清,要求換了別的宮室住,從那以後,這屋子就一直都再沒有哪位主子娘娘來住過的,"說到這兒,她偷眼看著皇帝和我的臉色,想想,她又加了一句,"在那位容華主子之前住的誰,奴婢卻不記得了。"
"你沒有記錯麽,果然隻是住了一位容華,並且,她後來搬去了別的地方,嗯,並不是……歿在了這裏的?"慕如風見我愣愣的樣子,以為我不肯相信,轉頭向那老嬤嬤確定著。
就見那老嬤嬤肯定的點著頭,"奴婢進宮後,一直都在紫雲宮裏當差,奴婢不會記錯的。"
他抬手命那老嬤嬤退了,這才轉頭看我,輕笑道,"你瞧,並不是你聽說的那樣兒,以後可放心了?"
我以手扶額,口中嚶嚀一聲,無奈的道,"想來真的是臣妾聽錯了,臣妾生怕最怕這些,加上一直夢寐不斷,也就信了那些話了……。"
這樣說時,我心內疲軟一片,本想借了這個機會要求換個屋子住,好遠遠兒的離了如昭儀的眼,雖然說,她們姐妹倆在宮中勢力強硬,我無論住到哪裏都躲不開她的**威,然而,若能離了她任主位的宮室,我多少能夠好過些的嗬。
正在我滿心失望的時候,就聽慕如風笑道,"你若果然在這裏住得不安穩,宮裏這麽大的地方,朕給你挪個地兒就是了。"
我大喜過往,頓時輕聲的叫了起來,"啊,是嗎?皇上,您……您說的是真的……?"
他見我這樣歡喜,也展顏笑了起來,點一點我的下巴,"朕金口玉言,可是會說了不算的?"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衝到了雲霄之上,歡樂開懷至極,瞬間裏,仿佛就連呼吸也變得暢遊,慕如風怔怔的看著我,他突然就吻了下來,輕聲歎道,"明月,你……你真的好美……。"
"啊……嗚……皇上……,"我不妨他突然這樣,不覺嚇了一跳,慌忙將他推開,惶恐道,"皇上,臣妾……臣妾的身子裏怕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皇上,這……。"
他哈哈大笑,一伸手將我攬在懷中,俯在我的耳邊吹著氣的問,"你告訴朕,這宮裏,你喜歡哪個屋子?"
讓我自己挑選宮室?
我心中一喜,從來宮妃住哪裏,都是皇上太後皇後等說了算,可是這會子,慕如風居然問我喜歡哪裏?
腦子裏飛快的轉動著,嘴上卻道,"隻要是皇上指的,臣妾都喜歡。"
他卻搖頭,"哎,明月,朕讓你說你就說,朕喜歡有自己地的女子,"說到這兒,他竟然伸舌頭在我的耳珠上一舔。
我心中咚咚直跳,暗自叫苦,唯恐他不顧我身子正虛起了性子,隻得趕緊岔開他的注意力,據實的道,"臣妾喜歡靠近禦花園的一處小宮房,嗯,好像是叫做清柳苑的,臣妾最愛那裏麵的一片垂柳,待每年開春時發了芽時,一陣陣鵝黃嫩綠,仿佛煙攏霧罩,四五月裏時,會有柳絮兒隨風婀娜起舞,分明就是瑤池仙畔的,"大約是因為太喜歡那個地方,話說到這兒時,我居然有些緊張,唯恐他一口拒絕了我。
卻見他微眯了眼,"你……你說什麽……?"
我不知道他的情緒為什麽一轉一變,心下惶然,隻得低低的又重複了一遍,"臣妾喜歡那間清柳苑。"
他的眼內有什麽光在閃動,"別人都隻愛牡丹芍藥的富貴熱鬧,你卻單愛那柳?"
語氣裏隻有奇怪不解,卻沒有怪責,我頓時放心,嬌憨道,"一簇青煙鎖玉樓,半垂闌畔半垂溝,其實臣妾也很喜歡牡丹芍藥的嬌媚妖嬈,然而禦花園內百花爭豔,隨處可見,這樣大片的絲柳卻很少,每日開門推窗,滿眼碧綠宜人,到那夏日盛暑之時,隻看它們,那心中的煩熱也要消了幾分的呢,是以臣妾這才想跟皇上討這樣一個便宜,要一個跟別人不同的地兒住著。"
他看著我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別人都說那邊無花無草冷清至極,獨你知道這絲柳別有的韻味兒,嗯,龔氏,你倒和別人不一樣,"說完,他撫掌而笑,揚聲道,"難得遇到一個明白它們的人,朕若不成全,豈不是枉顧了愛妃的這一片雅意,來啊,內侍監何在?"
有太監在垂花繡簾邊低聲的應,皇帝道,"傳朕旨意,即刻收拾出清柳苑,明兒一早龔才人入住。"
"臣妾謝皇上隆恩,"皇帝的金口玉言一出,我呼的深出一口氣,心裏輕快歡喜,我知道,我雖然還沒有掙脫得掉入昭儀的陰影,卻終於可以不用再時刻留在如昭儀的鼻息之下了。
我如一隻乖順的貓蜷在皇帝的懷裏,而關於聖眷優隆的好處,從沒有現在這一刻讓我感受至深,我突然想起,貞妃姐妹之所以能在宮中頤指氣使,甚至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依仗的,不正是君王的寵愛嗎?
慕如風見我倦在他懷內不說話,隻因為我中毒未愈的緣故,他體貼的扶我躺好,在我耳邊輕聲道,"朕今天晚上在這裏陪你。"
我睜開眼睛,眼裏是笑是媚又有為難的樣子,"可是臣妾位份低微,皇上在落霞殿留宿,這……不合規矩呢……。"
他邊解衣邊揚聲一笑,"規矩是人定的,朕是天子,誰敢說什麽,"說到這兒,他手一停,"你也別怕,有朕呢。"
他話裏的意思我聽得懂,而鬧了這麽久,我也確實乏累了,於是輕聲的向他道,"臣妾謹謝皇上隆恩。"
他俯身過來,將我輕輕攏進懷裏,他的身子暖熱如炭,我一點點的放鬆起來,莫名其妙的覺得安心。
第二天天未亮時,他就起身上朝,我是知道的,卻假裝不知道,閉了眼朝裏躺著,聽著他輕聲的吩咐珍珠琥珀兩個好生的伺候我之類的話,直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停止,外麵有腳步聲遠遠的離去,我才轉了個身,繼續睡去。
因著中毒,是以不用給皇後請安,待我沉沉的睡了個飽時,已經是正午了,才睜開眼,就見珍珠喜眉笑眼的在床邊看著我,一見我醒了,她高興的道,"小主,您醒了麽。"
我點點頭,"什麽時辰了?"
她扶我坐起,拿塞了羽毛的軟枕給我靠著,"已經快午時了呢。"
我記住昨兒晚上皇帝答應的事,忙問道,"清柳苑可收拾出來了麽?"
珍珠就笑了起來,"今兒一大早,內務府的人就來回說,昨兒晚上皇上旨意一下,他就連夜安排人將清柳苑給拾掇好了,請小主的示下,是琥珀吩咐說,小主身子軟,還在歇著,命將一些東西先搬過去,待小主您起了身,再來接小主您,這會子,她還在外麵忙著呢。"
說到這兒,她突然湊到我耳邊輕聲道,"聽小喜子說,皇上昨兒晚上這道旨意一下,宮裏立時便炸了鍋了,別的主子娘娘那兒先不說,就咱們隔壁的那位高高在上的昭儀娘娘,那官窯白瓷的花瓶就摔了好幾個,嗬嗬……。"
她滿臉幸災樂禍的樣子,我也笑了起來,卻又笑罵道,"小蹄子,你高興什麽,她可是正三品的娘娘,而我位份低微,根基又淺,皇上的寵愛隻能給我引來更多的麻煩,你記住,這一切都才隻是開始呢。"
珍珠被我這樣一說,臉兒就有些白了起來,我知道她年紀小,性子單純,怕嚇到她,於是又道,"好在皇上有恩旨,許我離了這落霞殿,從今兒開始離她遠遠的,她再怎麽狠,到底不好攆去別的宮裏為難我,日後隻要咱們說話做事謹慎些,不讓別人抓到小辮子,倒也不必怕什麽了。"
她這才又高興起來,"既如此,小主,咱們還是盡快的離了這裏罷,奴婢這就命傳轎子去。"
我卻搖頭,"急什麽,我搬去清柳苑乃是皇上的恩典,應該大大方方的過去才是,哪能弄得跟逃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