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輕輕點頭,"說,"說到這兒,她依舊在邊上不走,我睜開眼,"還有什麽事。"

"回小主,內務府那邊派人來請示小主,皇上命在清柳苑給小主建一個小廚房,問小主的口味習慣,他們好派廚子來,又說皇後娘娘的意思,道小主猛然的遭了這個,著實委屈不易,也是奴婢們沒有伺候好的緣故,命……命內務府將奴婢四個全撤了,另給小主換四個伶俐的奴才來……。"

她後麵的這段話,分明是晴天裏一聲霹靂,驚得我呼的坐起,"什麽時候說的,那個,內務府的人在哪裏?"

琥珀的眼裏已經有了淚,"內務府的人就在外麵,奴婢……奴婢……"

她有些哽咽的說不下去,我的頭嗡嗡的響,好容易才摸清了身邊的奴才的脾性,老天爺保佑我,這四個奴才都沒有什麽不好,特別是琥珀,更是貼心知己,甚至,我有今天,亦是她出言救我的緣故嗬。

可是皇後她,居然就要將她們給換了?

而我卻是死活也不信皇後此舉真是為我好,我雖然隻是每日給她請個安而已,然而貞妃落胎的那一場風波裏,她的一言一行都讓我無來由的排斥。

我不覺冷笑,"我那日落水時,怎不見她有這樣好心,換了你們去?"

珍珠在一邊聽了這些話,臉兒早就變了,此時撲通一聲跪下,"求小主留下奴婢們吧,若是將我們換走,定是要攆去浣衣局等粗使地方做活兒去的,那邊的姑姑們個個都跟羅刹似的,飯吃不飽衣穿不暖還要挨她們的打,三五天就有人病了死了的,嗚嗚……,小主……"

看著珍珠在哭,我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琥珀拉起珍珠,"別叫小主為難,皇後娘娘的懿旨小主是違抗不了的。"

我轉臉看她,"琥珀……"

她沉身跪倒,"奴婢們不怪小主,小主以後自己多保重罷,"說著,就磕下頭去。

內務府派來的人,依舊是上次的那個,他這次恭敬許多,躬身在簾子邊上低聲的向我問安,並道,"鄭公公命奴才來請小主對廚子的示下,回頭奴才帶廚子來時,一並兒將新的奴才帶來,再帶這四個走。"

屋子裏珍珠就又啜泣了起來,我咬著牙不知道怎麽回答,而讓我同意讓琥珀幾個走,我心內是萬萬不願的,心內不覺就後悔起來,想來一定是因著我換了屋子的緣故,叫人瞧著我榮寵實在太過了,這才讓皇後抓了個由頭,她換我琥珀四個是假,在我身邊安*的親信是真吧?

想到這裏時,我心內暗暗的叫苦,抬眼看琥珀,也是沒有什麽主意的樣子,我眼裏也酸澀了起來,"這個……。"

那太監見我久久不做表示,出聲催促,"小主,您……。"

中毒,中毒,我不理他,腦子裏轉著這兩個字,如果說我使了這苦肉計,從而讓自己脫離如昭儀的鼻息值得的話,此時卻失去這四個奴才,如此一來,卻無論如何,也不劃算了。

早知道如此,我又為什麽又吃那蓖麻籽呢,抬手扶額,我隻覺得萬分的後悔。

可是突然的,我想到貞妃來,腦子裏霎時有靈光一現,我大喜開口,"對了,這位公公,貞妃娘娘那邊兒,如今怎麽樣了,貞妃娘娘失了龍裔,何等大的事,那些奴才們,全都清查了沒有?"

他不妨我突然卻問起貞妃,一愣的樣子,頓一頓才道,"這……回小主,貞妃娘娘那邊傳膳的和管理茶水吃食的,全都發去了暴室,別的卻也……因著沒有嫌疑,卻也沒有動的……。"

"哦,沒有嫌疑,可是,到底也脫不了伺候不力的罪責吧,依我之見,就該全都打發了才是,"我心裏暗笑,將身子軟軟的又靠近軟枕裏,閑閑的端起茶盞來輕抿著。

珍珠琥珀見我突然的換了個人般的,很是疑惑的看著我,我向她們擠了擠眼睛,示意她們別開口,琥珀側著頭想了一想,就有些明白的樣子,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那奴才道,"小主說得極是,隻是……,嘿嘿……隻是貞妃娘娘一向都慈悲大度,她身邊的人又是使喚慣了的,日常裏極妥帖,貞妃娘娘說了,這樣的事犯不著牽累那些無辜的奴才,所以就……。"

我笑意更盛,嘴上卻讚歎起來,"貞妃娘娘寬容大度,賢良淑惠,實在是我等日常言行之楷模,令我等欽佩,隻是貞妃娘娘出了那樣大的事兒,都沒有將屋子裏的奴才們全換掉,我一個小小的才人,哪裏就敢這樣輕狂起來,請公公替我回皇後娘娘,尊卑有別,我是萬萬不敢越過貞妃娘娘去的。"

那奴才見我居然這樣說,他默然了一下,這才道,"那……奴才定將小主的意思回給皇後娘娘去,嗯,如此,敢問小主日常裏習慣什麽樣的口味,奴才好回了鄭公公,給小主這裏分派廚子過來。"

"不用了,也請鄭公公替我回皇上,宮中的規矩,隻有五品以上的宮妃,才可以在自己的屋子裏設小廚房,我不過才正七品,實不敢壞了這個規矩,"我依舊回絕,隻是這一次,我回絕得幹淨利索理直氣壯。

那奴才沒法兒,隻好告了退回了內務府,珍珠輕輕推開雕著四喜如意纏枝梅的窗子,一直看著他繞過了殿前的影牆,這才掩上窗子,拍手歡呼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可以留下來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知道我的性子極好,是以在我跟前時,她隨性很多,此時想是太過高興,她竟然一把抱著琥珀邊跳邊笑,"姐姐,姐姐,咱們可以繼續留在小主身邊了,嗬嗬嗬……"

琥珀也歡喜,然而她依舊正色道,"你也別高興過早,那可是皇後娘娘,雖說小主這會子將貞妃娘娘頂在頭上繞了過去,可是皇後娘娘若堅持起來,小主還是沒有辦法的。"

她這話說給珍珠聽,亦是說給我聽的,我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搬遷到清柳苑的喜悅此時已**然無存。

珍珠也立刻就垮下臉來,她苦著臉看著我,又看了看姐姐,張嘴想說什麽,卻到底沒有說出來。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內務府的人倒也沒有再來,我微微的鬆了口氣,用了晚膳喝了藥,我讓珍珠用熱水為我燙一燙腳,就打算睡了。

卻聽外麵一聲傳唱,"皇上駕到……。"

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讓珍珠給我擦幹腳上的水,正在穿鞋時,就見皇帝滿麵春風的進來,他雙手按住我不讓我起身,一邊關切的看著我,"聽太醫回說,你下午時又咯了血,感覺怎麽樣,要不要緊的?"

說到這兒時,他有些歉意,"朕忙著看折子,實在沒有時間親自來瞧你。"

我忙道,"皇上是仁和之君,自然國事為主,臣妾區區一個薄賤的身子,並沒有什麽要緊,嗯,劉太醫說,是殘落的毒性作祟,並無大礙傷不到性命的,請皇上放心。"

他卻嗔怪的看著我,"人的身子是最最重要的本錢,怎麽能說是賤薄之軀呢,朕不許你這樣菲薄自己。"

大約是見我臉色精神還好,他仔細的看一看後,也就放心了些,於是又笑著問,"怎麽樣,這個屋子裏布置得可滿意。"

我垂頭,感激的笑道,"謝皇上,這裏清雅舒適,臣妾很是滿意。"

他在屋子裏來回轉了幾個圈兒,也點頭道,"嗯,這個屋子寬敞通透,是比你之前住的那間好,朕才過來時,也仔細留意了外麵的環境,雖然還是枯枝敗葉的,但是朕能想象得出它們青芽綻放之後,這裏的美麗。"

我點頭輕輕的笑,"是皇上的隆恩呢,臣妾今兒一天都在想,該怎麽謝皇上。"

他坐到我身邊,端過琥珀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眼兒一眯的道,"宮裏空的屋子那麽多,哪裏不是給人住的呢,你喜歡就好,"說著往我身邊一湊,在我耳邊輕聲的又道,"你和朕乃是夫妻,做什麽老是謝啊謝的。"

我的臉就紅了起來,又不知道說什麽,隻好咬著唇微笑了不做聲,就見他又問,"朕聽鄭公公回說,朕給你設小廚房你不要?"

我點點頭,"皇上寵愛臣妾,臣妾就該在心裏惜著這份福氣才是,萬不敢就持寵而驕,枉顧了祖宗的規矩。"

他的眼裏有什麽光一閃,"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我的眼清澈如山中清泉,安然的看著他,"臣妾不敢在皇上跟前妄言欺瞞,從選秀開始,皇上就對臣妾諸多關顧,臣妾若不知感恩,可不是缺心少肺不知道好歹呢麽。"

他見我提到選秀那一節,大約是想到我當時臉上的那塊胭脂實在好笑,立時就大笑起來,撫著我的臉感歎著道,"明月,當時朕隻覺得你嬌憨好玩兒,卻沒有想到,你竟是個如此懂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