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關門。
寧乾洲單手撐住門。
我死命壓門,誓死將他擋在門外。
可是門卻紋絲不動,他力道極大,穩穩撐住。
他說,“我們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我用側肩死死抵住門,“你如果以死謝罪,興許我能跟你談。”
“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寸步不讓。
他當初選擇從我這裏奪走孩子,那便是奪走了我做母親的權利,我已經徹底與他做了切割,不可能讓他用孩子捆綁我一輩子。
虎毒不食子,他會善待孩子,也會好好培養他們,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也需要傳宗接代的。
其次,他抓走了蔡老先生,也不會傷害分毫。畢竟那是“十一”的父親,是他的恩師。
我不可能因此被逼現身,更不可能去找他。當時,答應蔡先生規勸寧乾洲,也隻是權宜之計,不想讓蔡先生敗興而歸罷了。
因為我知道,隻要我穩住不去找寧乾洲,寧乾洲遲早會來找我。
隻是,我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這麽猝不及防。
冷不丁來了我家裏。
寧乾洲不再跟我廢話,驟然一用力,便將門推開。
我抵不住,踉蹌後退好幾步,扶著沙發穩住身子。
寧乾洲抬步走進我的家,掃視了一圈陳列布局,視線鎖定我,“不打算溝通是嗎。”
我警惕盯著他,下意識籠住鬆散開的睡袍,綿軟無力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那養心的湯藥讓人有種上頭嗜睡的困乏感,像是宿醉的人昏昏沉沉。
所幸,我現在被嚇得無比清醒,穩著聲音,“你等會兒。”
亦穩住他。
我飛快跑去開燈,噔噔噔上了樓,火速換了件長袖連衣裙。給靳安家打電話,那邊女傭說靳安一直沒回家。
想起下午靳安被人緊急叫走,該不會是寧乾洲故意找人拖住他了?花姐也被寧乾洲的人用計拖住了?恰巧這時候都不在家?我跑去花姐房間,隻看到她的女兒獨自在**睡覺。
來到窗邊往下看了眼,院子內外兩排警衛,無處可逃。
我將小姑娘的臥室門悄悄鎖住,往連衣裙下藏了把槍,方才再次下樓。
客廳的大門開著,寧乾洲還站在進門的位置,他低著頭叼上一根煙,正要點火,聽聞我腳步聲,他抬眼看我。
我心頭微栗,不動聲色來到寧乾洲麵前,“別在我家抽煙,我聞不了這個。”
寧乾洲對我太好奇,舍不得殺我,還怕我發病死掉,那我不該懼他了。
落於下風的是他!
可我一個人在家,若是跟他硬碰硬,落不著好。
我戰術性服軟,“你想溝通什麽?”
他漠然一瞬,便將煙拿下,“下午我在租界找了藏品行家,對那件拍賣場上平平無奇的青銅器進行研究,彥海相關領域的學者亦參與。人頭馬麵馬身,體高122.1,體長127.5,青銅外觀下,內裏卻是用黃金鑄就,含金量100%,估摸著千年以上的曆史。頭部有機關,內含未知文字,漆色似唐彩。分析,那些不是彩漆,隻是一種物化反應。”
“你在做學術匯報嗎?”我說,“跟我講這些做什麽,需要我給你的論文做批注?”
“那段未知文字超出了現有已知文字的範疇,意味著一個新的失落古文明將被發現,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寧乾洲凝視我,“你提前知道,所以一競到底。”
畢竟那個人頭馬麵青銅器外觀看起來那樣尋常,像是千千萬萬的普通青銅器之一,不會有人想到它暗藏這等玄機,根本到不了九位數。
我沒吭聲。
“在我身邊,你發揮不出來。”他波瀾不驚,“離開我,就不安分。替靳安開疆拓土。”
寧乾洲果然……
在持續驗證我究竟具備怎樣的預知能力……
我在他身邊的時候,死氣沉沉地像是一個尋常女人,沒有半點特殊之處。所以,他幹脆放了我,拉開一個新的圍獵場,看看我在他的競獵範圍內,究竟會怎樣表演。
我所有的動作,都在寧乾洲的監視下。
他跟投我,就是在做實驗,試探我是否真的具備這種能力。哪怕以前求證過,可我被他控製的四年時間裏,我毫無特殊表現。所以他才繼續求證,需要我再次展現出這種預知能力。
結果,百投百賺,信息精準。
預判市場。
亦預判著所有人的預判。
“怎麽辦呢。”他唇角漾起詭譎笑容,萬年無波雙眸泛起粼粼波光,有種驚心動魄的瑰麗,“我不能放了你。”
他放不了手。
發現了如此驚世駭俗顛覆世界觀的稀世珍寶,怎能拱手送人。
“我快死了。”我克製著心頭戰栗,平靜低聲,“活不久的。”
“我不會讓你死。”寧乾洲說,“我們和解。”
他以前所未有的平等姿態與我談判。
我緩緩搖頭。
外麵響起槍聲,我本能覺得是靳安回來了,下意識往門外翹首看去。
“我給你,你想要的。”寧乾洲的聲音近在咫尺,“你,留在我身邊。”
我轉回臉,發現他來到了我身前,偉岸身軀散發的壓迫感逼仄窒息。尤其是他漂亮的雙眸**著炙熱明亮的興趣,似乎不可抑製,無法掩飾。
哪怕他神情含蓄不張揚,可他的眼神釋放著情緒。
我似乎能感受到他這一刻的心潮澎湃。
這種情緒太強烈了,駭得我雙腿發軟,後腰靠在沙發椅背上撐住身體,下意識後仰與他拉開距離。
他俯身看我,雙手按在沙發兩側,將我圈在方寸之內,深不可測的眼眸鎖住我,“若不和解,那便無解。”
得不到,就毀掉。
“怎麽和解?”我看著他堅毅眉眼,“你殺死我家人的那刻起,我們注定永遠無法和解。”
“你開條件。”
我按捺著驚懼。
“你說給我,我想要的。”我沉住氣,“我想要紀淩修活著。”
“我給你紀淩修。”
我笑,“不擇手段到信口雌黃的地步了嗎?”
“活的。”
我真是聽不得這個名字,隻是從他口裏念及,心口仿佛再次被撕裂了一個窟窿,疼痛難忍。
眼淚止不住湧上來,我忍著不掉淚,他怎麽可以這樣殘忍?將別人的傷疤一次次撕開,上次是要撅紀淩修的墳墓,這次拿逝者開玩笑,全無半點尊重。
我正要開口接話,外麵槍聲逼近,緊接著窗玻璃突然傳來破碎聲,靳安身影躍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