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霖趕到甲板上時,就看到了早他一步的蕭凜深三人。

甲板上的屍體衣不蔽體,早已被泡得看不清麵貌,甚至有魚類撕咬的痕跡,根本無法辨認。

“不是的,這不是畫畫,不是畫畫!”

蕭邵齊捂著腦袋不斷搖頭,如一隻癲狂的野獸般失了理智,最後與趕來的溫霖擦身而過,衝回了自己房間。

溫霖皺了皺眉,吩咐一旁的員工趕緊跟進去看看。

畢竟在他眼裏,封奕澤雖然是殘害兄弟的壞人,但也不能看他在自己船上出事,不然外界的傳聞會讓他的公司受到重創。

此時蕭凜深早就跪在屍體旁哭得撕心裂肺,季鳴溪則用衣服裹住屍體雙眼無神,連哭都哭不出來,隻是抱著早已發臭的屍體好像靈魂出竅。

“不好了,溫總,”一個員工跌跌撞撞跑來摔了好幾下,說話都磕磕絆絆,“封家大少爺……他……他割腕了,好多……好多血……”

溫霖瞳孔震動,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再看向遊輪高聳的二樓封奕澤所在。

他實在無法想象,他眼中俗事不理的封奕澤居然會跟著殉情!

船長迅速做出決定,遊輪暫且開往附近的小島醫院,對傷者進行救治。

小漁島上風景宜人,是個旅遊勝地。

來這裏的人都是遊玩,但今日上岸的人卻是奔著島上的醫院救人去的。

手術室外,搶救的醫生告訴溫霖,傷者割腕的傷口過深,即便現在縫合好傷口以後也會有後遺症。

溫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了名字。

他吩咐遊輪先行返航,自己後續再帶人回去。

在滿是破敗灰撲撲的醫院門口等待的間隙,褲腿下一陣輕微的拉扯將還在愣神的溫霖拉回了思緒。

他垂眸看向趴在地上衣裳襤褸宛如乞丐的小小身影,不由蹙了蹙眉。

還未開口一個保安就跑了過來,一把扯出那乞丐亂糟糟的頭發拖到了醫院門口,回頭又朝溫霖抱歉。

“對不起啊老板,這乞丐賴在醫院裏好久了,剛開始一身血爬到醫院裏讓我們救,我們給她止血救了好幾天,醫藥費都欠了不少,叫她讓家屬過來,她卻連話都不會說,手都斷了,沒錢交醫藥費我們隻能將她趕出去,誰知她卻賴著不走了……”

保安絮絮叨叨說著,溫霖卻看著那個被扔在滿是泥汙裏的瘦小身影,渾身都在顫抖。

因為,就在剛剛保安扯住女人長發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女人潰爛那張臉上的明亮雙眸。

隻一眼,他就認出了她。

那雙眼睛,即便曆經滄海桑田他也永生難忘。

溫霖顫著雙腿走向她。

短短幾步,耗費了今生他所有的勇氣。

在保安震驚的目光下,溫霖將滿是泥汙的女人緩緩抱起,緊緊擁入懷中。

髒汙的泥漿夾雜著臭味一點點在男人雪白的襯衣上暈染開來,他卻不管不顧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將她死死護在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有些東西,得不到就想擁有,一旦徹底失去,就想瘋狂想念。

更何況,眼前這個女人,他從未得到,又差點失去。

他突然能理解有的人為什麽會選擇殉情。

因為此時此刻,他就想,如果能一個人占有擁有她,拿命給她都值得。

長廊回轉,白熾燈閃耀。

醫院外的溫霖抱著失而複得的女人哭得昏天暗地。

手術室裏,蕭邵齊卻對外界的一切都並不知曉,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裏。

夢裏雲舒畫坐在高架橋上衝她微笑,眼角淌下一顆碩大的淚珠……

一海之隔的陸地上,封熠寒拿到醫院各項檢查的報告單,被告知得了早期皮膚癌治愈幾率很小,但好在肝髒並沒受影響可以捐贈給小星星,他才長籲一口氣。

醫生勸他,原本這病控製得好,也可以存活十年或數十年。

但如果做肝髒移植,恐怖會大大影響他身體免疫,後續治療難度增大,將會大大縮短他的壽命。

醫生勸他慎重。

封熠寒卻搖頭拒絕他的建議,轉頭在器官捐贈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回蕭家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封雲婷,並在花店裏挑了一束花,想同雲舒畫道歉。

畢竟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他不記得曾經和她的點點滴滴,但莫名會時常想起她。

此時此刻,那種洶湧澎湃的思念像洪水般要將他淹沒。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就立馬見到她,跪下同她道歉,抱著她哄著她。

誰讓他,沒有她的日子,感覺連呼吸都是艱難的。

剛踏進蕭家大門,感受到周遭詭異的氣氛,封熠寒就右眼皮直跳。

大廳裏,他的姐姐抱著什麽在放聲大哭。

而一旁的蕭凜深和季鳴溪幾日沒見,就像蒼老了幾十歲的小老頭般,佝僂著身子默默垂淚。

封熠寒腳步如灌了鉛般緩緩向前,目光愣愣地盯著封雲婷手裏抱著的粉色小熊行李袋出神,“姐,你在幹嘛?出什麽事了嗎?”

蕭凜深和季鳴溪齊齊抬頭望向封熠寒,眼底交織的憤怒似下一秒就要噴發。

“你這混蛋,還在這問出什麽事了?去死吧你!”

季鳴溪率先揚起拳頭就朝封熠寒掄去,輕而易舉就被他躲了過去。

封熠寒冷著臉皺了皺眉頭,冷冰冰拋下一句“幼稚”,便不再理會幾人怪異的目光捧著花獨自上了樓。

他敲了敲雲舒畫的房門,壓低嗓門道,“畫畫開門好不好?上次是我錯了,你做的方案我後來看過了,寫得很好,我們畫畫即便不做醫生,也會是個叱吒商場的女強人。”

“畫畫,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走了。”

“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以後我不會讓你再生氣的,我發誓!”

封熠寒說的每句話都發自肺腑。

他的生命也許陪不了她到白頭,也許他們兩人隻剩十年、二十年,所以他更想好好珍惜未來兩人生活的日子。

褲兜裏有他買的代表此生摯愛的戒指。

他已經在海邊布置了一個浪漫的求婚現場,想等下帶著她過去求婚。

想著他們一家三口甜蜜的幸福生活,他的唇角止不住上揚。

“畫畫,你出來好不好,別憋壞了……”

封熠寒低聲哄著,手不自覺摁在門把手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看著靜悄悄打開的房門,順勢推開。

“畫畫……”

他喊了一聲。

無人回應。

看著空****的房間,封熠寒整個人僵住。

他迅速衝下樓,麵色嚴肅地看向蕭凜深,責備道:“畫畫呢?為什麽她這麽晚還沒回來,你就是這麽當哥哥的嗎?”

“哥哥?”

蕭凜深苦澀一笑,對著他問道,“那你是她誰,過了十幾天才來問她的消息?是她舅舅,是她老公,還是她孩子的爹?”

封熠寒麵色難看,囁嚅著唇不知怎麽回答。

“蕭凜深,你還跟他客氣什麽,他就是個強奸犯,殺人犯,是他毀了畫畫!”

季鳴溪忍無可忍,衝著他咆哮出聲的同時,如隻癲狂的暴躁公牛般衝向他,兩人就像有深仇大恨般仇視。

還不等他近身,季鳴溪整個人就跟斷了線的風箏般,被封熠寒輕輕一腳踢飛出了數米遠。

“你發什麽瘋?滾回自己家去!”

封熠寒罵著收回腳,垂頭又仔細檢查懷裏的花束有沒損壞。

下一秒,一個清脆的巴掌猝不及防扇在他臉上,甚至將他懷裏的花瓣也扇飛了一大半。

封熠寒驚詫抬頭,看向眼前扇他的女人,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封雲婷此時雙眼哭得紅腫如核桃,朝他聲嘶力竭地怒吼著,“他們說是你,是你為了救了姓溫的那個狐狸精,害死了畫畫,是不是?”

“什麽狐狸精,我跟糖糖沒有關係,她不過曾經照顧我,算我的救命恩人……”

話說一半,封熠寒陡然瞳孔放大,才記起封雲婷口中說的後半句話,後退幾步呼吸急促問道,“你說害死誰?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