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雲舒畫找到許久都未聯係的周亦瑤電話,想打過去詢問,終是掐滅了這最後的質問。

她知道,一旦問出口,周亦瑤將麵臨的是無盡的痛苦。

對於一個剛緩和的抑鬱症患者,這是致命的,無異於推她去死。

摸著桌上還有餘溫的小餛飩,雲舒畫決定先暫時隱瞞這個秘密。

或許先從中試探蕭凜深對周亦瑤的態度,再決定是都告知。

雲舒畫誰都不想傷害,所以,剛才蕭凜深問她要不是她的哥哥,她是否會喜歡他?

她做了肯定回複。

看了一眼窗外連綿不絕的雨幕,心底泛起淡淡憂傷。

也許封熠寒剛才就是聽到她說的話才決絕離去的。

她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這樣斷了,也挺好……

雲舒畫提前一年完成學業回國,並與第二年的六月份產下一名女嬰。

生產那一日,封雲婷、蕭父和封奕澤都來了,而蕭凜深卻在監護人一欄填了他的名字,全程以孩子父親自居。

當她被推出產房時,環視了一圈等在外麵的幾個身影,卻獨獨沒有看到孩子生父的身影,心底確實有那麽一瞬間悵然若失。

蕭凜深一見她出來,連孩子都不顧得看,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封雲婷也抱著孩子過來,紅著眼圈親著她額頭滿是責怪,“你這傻孩子,現在孩子生了,你們倆結婚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吧。”

雲舒畫看了眼她手中粉嫩的小肉團子,心底軟成了一汪春水。

就在昨天,她也通過以前同事得知周亦瑤也生了一個女兒。

現在也在這家醫院。

而這幾個月,雲舒畫也找各種借口拖蕭凜深照顧周亦瑤。

但卻始終沒能讓蕭凜深改善固有的對她的偏見。

隻因為周亦瑤當初扇了她一巴掌。

病房裏,雲舒畫催促著蕭凜深去看一眼周亦瑤,被他言辭拒絕。

“畫畫,我能不能不去,我不想見到她!”

蕭凜深坐在床邊眼神閃躲,雙手握成拳放在腿上滿是忐忑,“你能不能別趕我走……”

雲舒畫同樣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的慌亂。

蕭凜深肯定隱藏了秘密,害怕直麵她。

疑惑間,她聽到腳步聲,抬頭便撞見了送飯來的封奕澤。

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她好像見到了封熠寒。

封奕澤眉眼間有五分神似封熠寒。

唯一區別最大的,便是他即便也很高,身量還是矮了封熠寒幾公分。

“畫畫,給你燉了補血的湯,起來喝點。”

封奕澤邊說邊舀出熱騰騰的湯,作勢就要喂她,卻被一旁的蕭凜深伸手搶了過來。

蕭凜深滿臉不悅,“舅舅,畫畫是我妻子,怎能勞煩你,公司裏有一大堆事等著你處理,你還是去忙吧。”

雲舒畫見兩人莫名劍拔弩張迅速接過碗,尷尬道:“我能喝,你們倆都忙,叫阿姨過來照顧我就好了。”

可直到她把湯全喝完,兩人依舊紋絲不動沒有走的意思。

全程她被封奕澤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但出於對長輩的尊重也不能表現出異樣。

她放下碗,終是猶豫著問出了心底的疑慮。

“小舅舅他……去哪裏了?”

蕭凜深幫她掖了掖被角,又沒好氣瞥了眼一旁的封奕澤,頗有深意道:“小舅舅他又因為某人被流放國外了。”

在他們眼裏,封家人就是卸磨殺驢,需要封熠寒的時候喊他回來,不需要了就怕這個不受寵的兒子和他們的大兒子爭家產。

“你別聽他胡說,”封奕澤反駁,臉上看不清神色,“是他執意要離開這裏的,說在這裏病症越來越嚴重。”

說話間,封奕澤麵孔下的蕭邵齊一瞬不瞬地盯著雲舒畫的反應,見到她麵不改色地朝他笑笑,又毫不在意地岔開話題,才長籲一口氣。

但直到兩人走後,雲舒畫整個人就像脫力般倒回**。

腦中一直盤旋著在國外見到封熠寒的最後一幕。

他跪在地上,求她給他和孩子一個名分。

她想起和他的初次見麵。

他蒙著眼,也依舊難擋他周身冷冽的矜貴氣質。

剛才她第一眼看到他們的孩子時,就意識到那個粉嫩的女娃娃眉眼間像極了封熠寒。

就連封雲婷也說孩子像極了他們封家人。

想著想著,她回神聽到外麵的吵吵嚷嚷時,才發現枕頭上早已濡濕一片。

雲舒畫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出了單人房,就見不遠處新生兒房裏的護士大喊大叫,“有人偷孩子了,快追上她……”

許多產婦聞言有人偷孩子,都紛紛不顧身體出病房查看,生怕自家孩子出事。

雲舒畫看著不遠處消失在走廊盡頭偷孩子女人的背影,竟莫名熟悉。

她心裏咯噔一聲,趕忙上去拉過一個知情的護士詢問,“是誰的孩子被偷了啊?”

那名護士看到她,臉刷地一下變白了,趕忙扶住她安慰,“家屬你別擔心,我們醫院保安已經去追了,那個偷孩子的也是個孕肚……”

雲舒畫在護士的隻言片語中,也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護士在給新生兒洗澡時,無意發現了另一名護士打扮的人正在給兩名新生兒進行手環互換。

摘掉她口罩後,竟然發現是醫院裏生產的一名孕婦。

那名孕婦見事情敗露便抱著那個另一個女嬰飛快逃走。

雲舒畫想都不用想,那個孕婦肯定是周亦瑤。

她想不明白。

曾經那麽善良的女孩,為什麽一步步走錯?

雲舒畫原本不想揭穿周亦瑤綁架者的身份,想以後和她好好談一談,讓她自己決定是否坦白。

她知道,一旦坦白,蕭家即便不認周亦瑤這個兒媳婦,但也肯定會認下蕭家的骨肉。

但萬萬沒想到,周亦瑤會選擇如此偏激的做法,想通過這種辦法,讓自己的孩子回到蕭家。

可她的孩子又有什麽錯呢?

六月的天早已酷暑難耐,雲舒畫此時卻手腳一片冰涼。

她不顧護士的阻攔瘋一般地跟著追了出去。

剛一出住院大樓,她就看到了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扶著牆幾欲癱軟在地。

隔壁的外科住院大樓頂樓上,被一群保安逼得走投無路的周亦瑤抱著孩子站在天台邊緣,一隻腳已經跨出了護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