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y fifth child

胖子臉色刷白地看著不遠處由破爛堆成的“房子”,渾身顫抖。

——那是他曾經的“家”,蓋在上方的采光板是他好不容易從廢棄物中扒出來的,雖然那采光轉化率少得可憐,但至少在天冷的時候為他煮上一把熱水澡;尖利的門板已經被卸掉,隻留下一串七零八落的門簾,那是他在閑暇之時一點一點磨出來的……這房子的一切是胖子一點一點組裝起來的,每一處,每一個細節都是他自己做的,這是屬於他的“窩”。但是、但是他們竟然把他的家弄成……!

胖子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在那巨大的憤怒之下卻又湧現出點點不明的悲哀。

“父親大人。”傲慢站在胖子的影子裏,整個人都被漆成黑色,唯有那始終彎起的笑容顯得格外鮮明和詭異。“請下命令吧,隻要是你的命令,我會將之徹底執行。”

金發執事的眼鏡反射著光,帶著白手套的右手敷在左胸上,微微傾斜的上半身很是恭敬,卻不顯得卑微。

“所以,請下命令吧,我的父親大人。”

就像惡魔甜美的**,他們放縱促使著人類的負麵情緒,並將之放大,然後構成罪惡。

“你……”

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胖子的話語,一群服飾各異的人迅速包圍了他們。那群人穿著的是典型的第七區著裝——沒有多餘的飾品,衣服部件明顯是通過東湊西湊而來的,在不影響關節靈活的部位中綁上了各式各樣的刀具凶器。在他們身上唯一統一的便是一個血紅色的標誌,看起來是一匹狼的樣子。所有人手中都舉著一把武器,淩亂卻很有秩序地指著胖子和傲慢,其意義不言而喻。

“喂喂,這可不是高級區的少爺小姐來的地方啊……”站在廢棄物堆上的首領俯視著下方被包圍的兩人,獨眼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兩人的服飾,決定了自己的態度。“請馬上離開!”

如果闖進來的是兩人是另外一番穿著打扮的話,血狼毫不猶豫下令殺掉膽敢冒犯血狼幫的人。眼前穿著高級材料衣服的兩人明顯是來自第三區以上的高級居民,甚至有可能是第二區的貴族,至於第一區的皇族根本不是第七區的人可以想象的。

嘖!血狼很是不爽地想,這群貴族老爺什麽時候如此不嫌棄七區了,居然來到被他們形容成狗屎一樣的第七區?

麵對如此多的激光槍,胖子反射性地有些腿軟,但他依舊很堅持地表達了他的憤怒。

“你、你們怎麽可以把、把那弄成……!?”

血狼順著胖子的指示看向那塊地方,他很是不懂眼前的黑袍男人為什麽如此憤怒。剛剛胖子的腿軟表現讓血狼很是看不起,高級區的小白臉們果然除了背景一無是處。血狼將這鄙夷隱在眼裏,將兩人看低了幾分,說出的話不自覺地帶上一絲嘲諷。

“喲,不知道少爺你對我們的排泄地有什麽見解?”血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兩人,周圍似乎傳來隱隱的竊笑聲:“如果汙了少爺你的眼,那就請你們馬上離開。”

胖子憤怒地大叫:“那是我的窩!”

全場肅靜了一番,然後哄堂大笑。

“抱歉抱歉。”血狼單手持槍,誇張式地用手抹了抹單目的眼角:“我不知道少爺你有如此大的幽默感。”

一個貴族跑到第七區突然指著一片排泄地說這是他的窩,這場麵滑稽冷幽默到極點。胖子漲紅了臉,麵對那肆無忌憚的笑聲,還有隱隱傳來的敵意——那種敵意他再熟悉不過了,過去的他也曾經這樣看待著前幾區的人。胖子有些喃喃地爭辯著:“我、我曾經是第七區的人!”

笑聲還在繼續,對方認為笑話還沒完。第七區的人可以向前幾區奮鬥,也多多少少有人真的逃開第七區的束縛,然後在前幾區生活下來——但最少有個前提,他們絕對不可能越過第四區!

胖子覺得很冷,那種被排斥的感覺讓他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不一樣了,已經不一樣了。從回到第七區開始,無數的細節不斷提醒著他這個事實,最初的興奮已經因為這個認知而發冷,胖子隻能用力堵住耳朵,閉上雙眼,再次像個鴕鳥般逃避。

胖子死死地盯著最上方的獨眼首領,像是渴望得到認可的小孩,聲音用力而顫抖:“我、我是胖子啊!那、那個無恥的胖子!曾經偷過你們很多次食物的胖子啊!”

血狼愣住了,他完好的一隻眼再次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黑袍男人,努力回想。

第七區有個習慣,他們習慣於叫他人的外號而多於記住對方的名字。就好像血狼他的名字其實並不是“血狼”,隻是因為他是血狼幫的首領,其他人漸漸習慣於叫他血狼而忘了他的本名。胖子也是如此,他本名不是“胖子,但是周圍所有人都這麽叫他,於是他的名字成為了“胖子”。這就像是第七區的一個烙印,打在了所有第七區人的身上。

模糊的記憶中一個影子一閃而過,血狼皺著眉,他的記憶中是有這麽一個猥瑣的胖子,那個胖子的猥瑣和無恥在第七區相當有名,血狼也是因為被胖子騷擾了幾次而咬牙切齒地記住了他。隻不過他的印象中,那個胖子在很久以前就失蹤了。眼前穿得一身富貴豪華、白得不像樣的纖細男人,說他是那個無恥到極點的胖子?!

——那群蛀蟲什麽時候有興致來第七區玩角色扮演了?

血狼第一次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他從腰間拿出一根旱煙開始點燃,這是他在廢墟中無意中發現的好貨色。胖子一看到那支旱煙,臉色立馬就變了。

“那是我的!”

“嘖。”血狼眯起了眼,敲了敲手中的旱煙。胖子立刻感覺到了對方的憤怒,剛剛那句在第七區絕對是引起戰爭的導火線。但是血狼幫的獨眼首領並沒有翻臉,而是勾起了笑,臉上的傷疤讓那笑顯得幾分猙獰。“哦?少爺對小的這破爛有興趣,真是榮幸啊。”

——這都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把他當作第七區的人來看,禮貌卻疏遠,微微帶著敬畏卻看不起他。

“既然如此,少爺開個價吧。”血狼看見胖子詫異地睜大了眼,有些冷笑地說:“一分錢一分貨,少爺該不會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吧?”

“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胖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為自己申辯,他隻能笨拙地重複著:“……那本來就是我的,是我的啊……”

胖子轉動眼睛看著四周,發現所有人都是那種夾雜著敵意的冷笑,像是在看一個笨拙的小醜在表演,這種被排擠的感覺讓胖子冷到極點——

——他被第七區拋棄了。

“父親大人。”他的原罪在他的影子中低語微笑:“那些隻不過是卑微的螻蟻,而您是不需要去在意螻蟻的想法的。”

“第七區比您鞋子上的灰塵還要不如,不是它拋棄了您,而是您甩開了它。”

傲慢的聲音並不算大,卻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啪!”是血狼一把甩開旱煙的聲響,他危險地眯起了眼,像是終於忍不住爆發的火山。“你說誰是螻蟻?你他媽再說一遍?!”

第七區的人向來不是好脾氣的好好先生,如果不是在意兩人的背景,血狼早已經用激光槍將兩人轟成渣渣。但這種忍耐是極其有限的,暴力和衝突將第七區的人的脾氣紮成了刺蝟——如果你不狠,那你也就再也沒機會狠了。很顯然,血狼幫已經完全被激起了血性。什麽破背景,什麽垃圾少爺,讓那些見鬼去吧!到時候手腳幹淨一些就沒問題了。

英俊的金發執事像是沒有注意到由他所引起的敵視與**,金邊眼鏡始終隻倒影著一人。

“請下命令吧,父親大人。”

“讓……讓他們離開,我、我不想見到他們!”胖子驚恐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他不想聽,不想看,不想去麵對自己已經被排擠的事實。“還有那支旱煙……”

傲慢嘴角的弧度越發迷人,黑衣執事帶著白手套的右手靠在左胸前,欠下身來,像是接受授命的騎士。

“Yes,my father。(是的,我的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