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神殿中霎時靜得可怕,大家都被驚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錢千金渾身發抖道:“老晉,你,怎麽會……怎麽會……”
神殿極為空曠,此刻又出奇的靜謐,使得他本來不高的聲音在殿中回**。
再聽晉先予的聲音傳來:“白安你別想動,你身法再快也沒我咫尺間的手快!我隻要一扭,斷龍石下來,你們就別想出去了!現在也不怕說給你們聽,其實我本是皇上派在李鴻章身邊的臥底。皇上身邊有這麽一隻老虎,雖然老了點兒,但也難以讓人心安。我就負責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密報。可誰知陰錯陽差,竟然跟你們攪在一起了這麽多年。現在有了這份功績,我終於可以跟皇上複命了!你們可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要動搖皇上的基業!好嘛,我好勸歹勸都沒用!那就隻有各為其主了!這可是你們自找的!別怪我不顧往日情分!”
這時他話音突然住了,隨後傳來一聲:“你……”
而後咣當一聲巨響,斷龍石被啟動了!
就在剛才晉先予說話交底的時候,李白安已經在電石火光間做出了反應。
這裏離出口隻有他不到幾個起躍的距離,他是絕不會在此等死的!
等他第二躍時身子已經出現在了地麵之上,晉先予見狀大驚,忙扭動機關啟動斷龍石。
此時李白安離他還有不到十丈遠,見他身子一晃就出了石門,而斷龍石卻眼見著從上麵疾落而下!
而此時門外傳來徐三豹的聲音:“老晉,你怎麽這麽快出來了!他們呢?”
“這是……我頂住!啊!你……”
雖然李白安不知道這幾聲到底表示發生了什麽,但他看到門外的斷龍石已經在半腰被徐三豹硬生生頂住了!而此刻徐三豹身形卻在晃,仿佛受了重傷般。
李白安忙招呼其餘三個趕緊出來,自己則身形飄到了徐三豹身邊。
一看之下,他不覺大驚,原來徐三豹胸腹間中了晉先予一劍,從傷口中還在汩汩冒血。他扛著千鈞巨石,本就十分吃力了,此刻還有傷在身,更是搖搖欲倒,身子每一微動,就有大量鮮血湧出。此刻斷龍石被他扛在肩頭,眼見著壓著他的身形越來越低。
他猛地吐了口血吃力而含糊說道:“快……老人棍……他……不懂……”
話沒說完,他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李白安此刻顧不上去追晉先予,忙飛身回去,卻見莫沁然和秦瀟正在錢千金腳邊低著頭,而錢千金則是一臉沮喪。
“怎麽了?還不快出去?”李白安急道。
“白安,我的腳被卡住了!”錢千金哆嗦道。
原來這神殿地麵的石塊都十分巨大,縫隙也是很大。剛才聽到要跑,錢千金慌不擇路,沒留神腳下,竟一腳就卡進了石縫裏,拔也拔不出來了。
李白安見兩個小的都已經滿頭是汗,但仍沒有任何起色。
他叫道:“你們兩個帶寶盒子出去,幫徐師父頂把手,他一個人撐住斷龍石,又受了重傷!”
二人領命趕快飛身就走,錢千金此刻也已經汗如雨下。
他聽到徐三豹身負重傷,“啊”了一聲,而後關切道:“蠻貨傷哪裏了,要不要緊?”
李白安此刻哪裏還有心情答話,隻是忙著給錢千金抽腳。
這還真是不湊巧了,錢千金的腳卡進去的位置正好在三塊石頭的丁字接縫當中。三方同時擠壓,是越用力拔就卡得越緊。
錢千金已經疼得渾身冒冷汗,見李白安弄了幾下,都毫無起色,反而疼得他如骨頭斷裂般。
他一麵惦記著徐三豹的傷勢,一麵又責怪著自己拖後腿,到了此處已心灰不已。他頹然道:“白安,你自己出去吧!別讓蠻貨死扛了,要不他也會死的!”
李白安卻邊使勁邊說:“你要是出不去,他還不跟我拚命!”
“這是什麽話……”錢千金話帶悲音。
“你二人雖天天拌嘴,卻比親兄弟還親,當我看不出嗎?”李白安繼續使勁。
“可……我也不能拖累大家呀!”錢千金已快哭了。
“別管我了,在這樣下去,那蠻貨會死的!”此刻他最擔心的反而是徐三豹。
他見李白安突然哼了口氣,隨即亮出寶刀。他心中一寒,莫非白安要卸了我這條腿?
錢千金哭道:“白安,別別,給我留個全屍,我們讀書人講究……”
就這時他見李白安刀光一閃,隨即是嗆啷一聲。
他心徹底一涼:完了!這下成獨腿老書生了!
可隨即他卻並沒有感到肢體分離的劇痛,反而腿上一鬆,腳竟然抽出來了!
原來李白安見動手拔出已無可能,幹脆就抽刀削向石塊。他出刀很準,一刀就把錢千金的腳給解救出來。
不過錢千金此刻已經走不了了,李白安索性背著他一路飛到出口。
此刻就見斷龍石已經被那金盒頂住,換下了徐三豹。可眼見著金盒正被一點點兒壓扁,而石下縫隙也就剩兩尺多了。
他將錢千金先送到縫隙底下,這時才看見四隻手正在把住斷龍石的底部向上死命地抬,可是一點兒也沒能阻止斷龍石下墜的勢頭。
李白安忙把錢千金先送了出去,而後自己則輕身而出。
隻見外麵把住斷龍石的是周烔和秦瀟,而徐三豹已被平放在一旁,莫沁然正在照料。
錢千金幾乎是爬著到了老友身邊,不住地搖動徐三豹哭道:“蠻貨,我出來了!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莫沁然起身看看李白安,輕輕地搖了搖頭。
李白安心知徐三豹已經沒救了,心中悲痛莫名。
此刻已經騰出手來的周烔忙跪在師父身邊哭道:“師父,這是怎麽了,我去解個手的工夫,怎麽了這是……”
這二人跟徐三豹感情極為深厚,一個似親兄弟,一個形同父子,自是十分悲痛。
正在眾人悲痛難當之時,就聽見一陣巨力擠壓的咣啷聲過後,斷龍石終於無法阻擋地全部落下,將神殿封死。
而那個被當作底墊的金盒也已被擠扁,衝外的兩麵也破裂開了!
誰都沒想到這承載著覆帝秘密的金盒子就這樣被壓扁壓裂了,都很是驚愕。
就見盒子中噗地冒出一縷白煙,看上去好像被氣體噴起的灰塵般不起眼。再從裂口處看看金盒裏,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麽呀?
錢千金從眾人的眼神中已經猜出了盒裏什麽都沒有,他再仔細看徐三豹。
隻見他原本挺闊的雙肩,一側已經被徹底壓塌,雙腿都已被壓折,露出了連帶著血肉的森森斷骨。
秦瀟和莫沁然出來時,徐三豹就已經被壓得快神誌模糊了。別說他有傷在身,就是完好的人都頂不住這般的千鈞巨力!他僅憑著要救出裏麵老友的強大意誌,在那裏死命地撐著。
秦瀟上去幫手,可他根本就不擅長外家功夫,哪裏能頂上用。
周烔在那個當口正好去解手,等回來時看到這一幕,當時就傻了,直到秦瀟用力呼叫他才上去死力幫忙。可此刻斷龍石已經沉到了三尺多高,從這個高度想把巨石再頂起來,已是難如登天,恐怕就是徐三豹完好時都未必能做到。
幸虧莫沁然當時行為果斷,用金盒擋在了底下,眾人才能費盡全力把人事不省的徐三豹那巨大身軀給抽出來。
錢千金看到此情此景,搖著徐三豹放聲大哭道:“老蠻貨!你倒是醒醒呀!你不是答應過我,出去後,要一人討一房媳婦,住鄰居吵到老死嗎?你怎麽就先去了!你醒醒呀!”
這時徐三豹突然猛噴了口血,悠悠轉醒費力道:“老人棍……你出來……你出來就好了!”
錢千金見徐三豹轉醒,由悲轉喜道:“蠻貨,別說話!我們馬上出去!到了聖堂,自有辦法救你!”
眾人都是黯然,他已經傷成這樣,此刻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怕是不頂用了。
徐三豹一笑,頓時就被血卡了一下,輕咳道:“別費勁兒了!我……跟你……說幾句話……”
錢千金忙湊過去聽,徐三豹吃力地說道:“記得……別老……那麽……清高……很累的!”錢千金猛點頭。
“記得……討房……媳婦!不孝……無後……為大……”錢千金哭著點頭。
“別總……和人……爭……沒人……讓著……你了……”
說到此處,徐三豹忽地身子一縮,而後像被抽掉了全部筋骨一般,四肢猛地一癱,而後就盯著錢千金動也不動了。
錢千金已經再難抑製了,撲到徐三豹身上號啕大哭。
跪在一邊的周烔見師父都沒來得及和自己再說上一句話就死了,也是悲痛地放聲大哭。
這幾年徐錢二人從對頭變成莫逆,徐周二人從路人變成師徒,都有著極為深厚的情感。而其餘人眾也都對這位直爽豪邁、性情坦率、義薄雲天的漢子極有好感,此刻也是悲痛不已。
莫沁然也流下了幾行清淚,但她迅速地平複下來,默默地跪倒在徐三豹的身邊,閉上眼,默誦起心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