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未婚妻!?
此時的崔茗寒正半臥在床榻上養傷,室內有著淡淡藥味,即便是已經療養了三日,但他麵上還是虛弱的蒼白,可見那一掌打得不輕。他半臥著,身後墊著軟墊,手上拿著書籍,看得認真,慵懶中透露出優雅。
聽見門聲,他微微抬頭一看,看見了她,心頭一動,微微一笑,瞬間姹紫嫣紅。“你來了?”那語氣自然熟稔,好像是熟識多年。
李清瑟將食盒放在桌上,也是勾唇一笑,“嗯,來了,本宮未來的狐狸駙馬。”
崔茗寒一愣,悸動,能言善辯的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下她的話。李清瑟隻是隨口開了句玩笑,她覺得她和崔茗寒暫時來說算是同窗,最多算是個略略有交情的人。
將精致食盒放下,蓋子打開,小心將其中有著保溫功效的特製罐子捧出,裏麵是有著上好人參的補湯,但計量卻不是很多,更多的是一些枸杞之類的補藥,生病的人飲之可強身,無病的人飲之可健體。
“在看什麽書?”清瑟驚訝的發現,崔茗寒竟如此喜歡看書,按理說一般養病之人要麽睡覺,要麽就弄一屋子丫鬟什麽的,而他卻獨自一人看書,無半個人伺候。她走了過去,也不管主人是否樂意,直接將他手中的書搶了下來。“竟然是尚書房的書籍。”
崔茗寒失笑,“你覺得我應該看什麽書?”
李清瑟一聳肩,將那書又重新塞回他手中。在古代她還真不知道青年男子應該閑暇應該看什麽,若是在現代,那多半就是《花花公子》了。
崔茗寒拿回書,與其說他是在看書,不如說他是在翻書。這書上文字他能倒背如流,但卻不妨礙他一再翻看,書籍便是有此功效,每一次翻閱,卻總有另一番新的見解。之前看得入迷,如今李清瑟來了,他卻突然沒了翻看的興致。
他給人的感覺一直是不可靠,從來就不是平易近人之人,但今日,他精致的麵容卻多了絲誠懇和認真。他的雙眼微微眯著,長睫毛交疊,眸珠瑰麗,精致的五官讓人歎為觀止,即便是病容,卻還是有著讓人驚心動魄的美感。
李清瑟卻沒欣賞他的美色,而是將罐子中的補湯倒入碗中,因那罐子的巧奪天工,可與現代保溫瓶相媲美,即便是從皇宮到崔家折騰了大概半個時辰,那湯還是滾燙,冒著熱氣。
清瑟將椅子搬到崔茗寒的床邊,端著碗坐了上去,垂下眼,非常細心地輕輕吹碗上的熱氣,一舉一動,無比賢淑,一反平日裏的狡黠,有著名門閨秀的美感。
崔茗寒心情很好,靠在軟墊上,看著清瑟的舉動,不由得懷疑——五公主是不是早就心儀於他,隻不過之前並未表現,如今有了個台階便順勢而下,因為此時她的行為哪有半點強迫?分明就是心甘情願,甚至是甘之如飴!
女人,果然都是虛偽的動物,就連五公主李清瑟也不例外。
一邊想著,崔茗寒的目光中多了一些鄙夷,但他又必須承認,雖然瞧不起女人,但這五公主李清瑟卻是他唯一不反感的女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覺得這世間沒有女人有資格為他延續子嗣,但若是李清瑟,他倒願意一試。
李清瑟非常細心地吹著碗上熱氣,頭微微動著,泛著健康粉紅色光澤的小口微微縮緊,長長的睫毛垂著,一雙明眸盯著碗中湯汁。在清瑟勤奮吹拂下,湯汁不一會便沒了剛剛的滾燙。
崔茗寒一挑眉,自動坐直了幾分,將那雙手微微舉起,準備接下李清瑟“愛的心意”。
隻見,清瑟看著碗中熱氣幾乎平息,滿意一笑,然後雙手一抬,脖子一揚,咕咚咕咚地將那碗中湯汁喝了個底朝天。
“……”
“啊,真好喝啊,果然是精心做的湯,不錯,不錯。”清瑟一邊說著,將那空碗毫無留戀地扔到桌子上,吧唧了兩下嘴,從袖子中掏出一條和衣裙同色係的手帕,妝模作樣地擦了擦嘴角。
崔茗寒精致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麵色僵硬尷尬,那雙微微抬起的手不知是該如何放下。“瑟兒,這湯……是誰煲的?”他心頭猛地出現個疑問。
也許李清瑟覺得意猶未盡,站起身來到了桌上,舉起那罐子瞧了一瞧,看看裏麵還有沒有湯汁,而後將剩餘不到半碗的湯仔細倒到空碗中,頭也不抬地回答。“我哪知道,未央宮李嬤嬤交給我的,讓我送來。”
“……”崔茗寒無力地將兩隻手放下,突然覺得自己好笑,竟覺得李清瑟能親手給他煲湯?果然,不可能。“那你今天來這,有何貴幹?”他此時可不覺得她是來探望他的了。
“來看你啊。”李清瑟將那半碗湯汁也喝了,而後站起身來開始參觀崔茗寒的房間。這房內幹淨整潔,雖不是書房,但在床旁的一個小書櫃上,還是放了不少書籍,她隨手抽出一本翻看,發現其上有諸多注解,因為書寫範圍有限,用的竟然是蠅頭小楷,而在他的認真注釋下,這書上非但不覺得亂勾亂畫,相反書上內容更為直觀了當。
無論是注釋、解釋,還是出處、典故,一一列出,活生生的教材參考書!
李清瑟驚喜,翻出了一本又一本,有些書艱澀難懂,但經過崔茗寒的細心注釋,就連她這個半文盲都能看懂。“寒,這些書借我看看如何?”她雙眼放光的選著書,很自然地給崔茗寒一個不錯的昵稱。
崔茗寒微微一愣,從未想過公主能將注意力放在書上,勾唇一笑,多了興趣,他也是愛書之人。“好。”
得到了應允,李清瑟開始肆無忌憚地挑選書籍,卻驚訝發現,這些書……她都想看!
之前沒注意,如今想仔細挑選書籍才驚訝發現,這麽多的書,有很多都是重樣的,就是說同樣的書籍他有時放了三、四本,書上印刷的內容一致,但注釋卻全然不同,可以看出他多次翻看,而後每一次都有新的見解。李清瑟不動聲色,心中對崔茗寒的欽佩卻油然而生,對他也一再改觀。
崔茗寒的嘴角一直在抽,自己都控製不住,哭笑不得。“瑟兒,能告訴我,你來這幹什麽嗎?”
“探望病人。”頭也不抬,如同尋寶似的一本接一本看。她發現其中有基本地理人文誌,遂有興趣,悉數抽了出來,不一會,本來整整齊齊的書架,如今已亂,已空,因為大部分書都被李清瑟抽了出來。
崔茗寒更覺得哭笑不得,“不,我倒覺得你不是來探望病人,而是來搶劫的。”
“嗯,你也可以這麽想。”她是為了演戲配套才來了宰相府,做給皇後看的,那補湯也是皇後準備的,和她沒什麽關係。皇後,她得罪不起,但崔茗寒,她可不怕。“可惜你不能動,不然就抓著你陪我走走了。”她有些感慨。
“想去哪?”他微微一笑。
李清瑟將挑中的書摞得很高,放在桌子上,“算了,我李清瑟雖不是好人,但你都傷成這樣了,我還拽著你出門,那就不是好人壞人之說,而根本就不是人了。”說著,她又坐回了他床前的椅子上,雙手抱臂。眼眸微微一眯,是欣賞的眼光。
崔茗寒微微一笑,這種眼光,從小到大,他見多了,隻不過李清瑟這算是收斂的。
“話說,你這傷了,還有一種別樣的美,麵色蒼白,能成功激發人的保護欲。”她看了半天,得出結論。
後者精致的眉頭一挑,“你認為,我很美?”雖然這句子是問話,但那語氣卻是肯定的,很自負的肯定。
李清瑟點了點頭,“如果我說你不美,那絕對是羨慕嫉妒恨,美就是美,醜就是醜,看見漂亮的就多看兩眼,看見難看的就少看兩眼,人之常情。”
崔茗寒有些驚訝,若是放到其他女子,想必也早已撲了上來,但李清瑟非但沒撲,眼中除了欣賞絕無半點愛慕,難道她真是如此特立獨行?他對自己容貌十分自負,就不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容貌。想到這,他微微眯起眼眸,用一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麵前李清瑟,“既然你說我美,那你倒說說,我什麽地方美。”
此時連他自己都很鄙夷自己,平日裏最痛恨的就是女子見到他時發出花癡的表情,如今真有女子對他的容貌僅僅欣賞不願占有,卻又心裏不舒服。一個大男人用美貌征服女人在他看來十分可恥,但他現在卻十分迫切看到李清瑟對他迷戀的表情。
剛說到這,隻見李清瑟眼神一變,少了剛剛的清明,是崔茗寒很熟悉的迷戀。
他眉頭一皺,對她突然的反應覺得有些不安,後背猛地起了一層冷汗。……她要幹什麽!?
因為她早就站起身來,在他床前一探身,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在他身上看了一圈,而後,將視線固定在他手上。“手!”說完,她有了小女兒的嬌羞,麵色真的紅了。“那個……那個……”欲言又止。
被她的視線盯得有些難受,他向後移了一移,“怎麽?”
李清瑟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一般。“那個……你能不能讓我好好欣賞下你的手?”艾瑪,會不會被當成變態啊?她心裏狠狠的想著,平日裏兩人正常交往,她不能盯著他的手看,不然她真恨不得沒事就捏捏他的手,握握他的手,拿到眼前欣賞。
“呃……啊?”崔茗寒一愣,伸出手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這手他用了十幾年,既沒六指,又沒什麽怪異,為什麽她總在他手上做文章,就連當日在欒花殿外,她也是很仔細的……親吻他的手指。
想到當時的親吻,他身上一陣電流流過。
現在周圍沒什麽人,現在不去欣賞,更待何時?說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那胳膊毫不憐香惜玉地拽到自己麵前,恨不得流著口水欣賞,美,真是太美了!
崔茗寒徹底無語了。
花癡女子見多了,有人是對著他的臉流口水,有人是對著他的身體流口水,卻第一次有人對著他的手流口水,他的眉頭在抽,忍不住地一再抽搐。
李清瑟十分收斂,沒因為他的允許而動手動腳,雖然她確實這麽想,但最基本的矜持她還是有的,於是,隻是抓著他的手腕翻來覆去的看。終於她戀戀不舍地將那手腕輕輕放下,她的麵色更紅,猶猶豫豫。
“寒,既然你如此心胸豁達……”她先給個高帽為他戴上,因為接下來她的要求十分過分。
“嗯,怎麽?”崔茗寒心中冷笑,是不是想讓他抱?想讓他親?女人,不就是如此?
“呃……”李清瑟覺得十分難為情,她這種嗜好在現代都是算怪癖,一些保守的人覺得她是神經病,這放古代,還不被當成怪物?但沒辦法,崔茗寒這廝實在太極品了!就那手都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她急切想看看他的……
“我想看看你的……呃……腳。”說完,便忐忑地等待他的回複,心中做了最不好的準備,大不了就被崔茗寒當成神經病趕出去。
“……”
如若說之前他的嘴角是微微抽搐,如今是非常誇張的,這表情和他的容貌十分不協調。
李清瑟此時後悔了。尼瑪,好好的過來裝相看病號,怎麽就能沒事扯到手啊腳啊的,她這愛好真是不上台麵!“那個,就看看,我不碰,還不行嗎?”說完,自己狠狠咬了下舌頭,本來她想說還是算了,但這話出了口,就根本不受她控製。
“……咳咳……”崔茗寒手捧胸口,忍不住咳了一咳,喉中有腥甜,他覺得他還想吐血。
“就讓我看看嘛,反正你也不是女的,這大鵬國女人的腳不能輕易看,卻沒說男人的腳也看不得,大不了……大不了我的腳也給你看,成不?”李清瑟一邊無比譴責自己,一邊控製不住開始磨,她早就對崔茗寒的手腳垂涎欲滴,從第一次在尚書房發現這隻美手開始,就時時刻刻惦念沒忘記。
沒有手足癖的人永遠無法理解手足癖之人的狂熱,就如同有戀物癖,她在現代已經幾近走火入魔,何況在這古代大鵬國又遇到極品中的極品。
崔茗寒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李清瑟,眉頭緊鎖。“好。”打死他也理解不了李清瑟的心理,所以他豁出去了,他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
啊——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清瑟的眼神立刻**漾開來,覺得滿頭腦都是一種粉紅色,隱隱還有一些星光閃爍,狠狠將口水吸了一吸,那雙眼就如同發現了耗子的貓!
她不等崔茗寒反應,立刻衝上前將華麗錦被一把掀開,崔茗寒忍不住想後退,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李清瑟哪能給他後退的機會,一把抓住他的腳腕,卻發現他的骨骼比之一般男人要纖細,怪不得他的容貌都如此精致,雪白的襪子拽下,果然,他的足真的就如同她想象的一般完美!太美了!
崔茗寒徹底瘋了,風中凋零!
這五公主絕對有病!她的傻病絕對未好!她現在除了傻,絕對還有瘋病!
哪有一個好好女子,非要拽著一個男子的腳看?
“那個……五公主,這樣實在是不雅。”他尷尬無比,此時他十分能理解大鵬國女子被人偷看了腳是什麽感覺,呸!自己分明是男子,怎麽會有那種感覺?
“沒事,這兒沒外人,不會有人笑話你!”李清瑟趕忙答道,再次進入欣賞中,她的眼神無絲毫猥褻,滿是狂熱,帶著些許神聖的目光,甚至可以稱之為膜拜!
“……”崔茗寒已不知道說什麽了,難道這就是他未來的妻子!?他能不能立刻衝回未央宮,跪在地上哀求皇後姑姑收回成命?他很想衝到蓬萊宮對太子表哥虔誠懺悔——他錯了!
又看了許久,李清瑟才又戀戀不舍地將他的腳踝放下,真美!她在現代見了那麽多美手美足,收藏過那麽多圖片,卻沒一個人可以完美無缺到如此地步。
“嗯,我看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準備走了,你保重身體啊。”打算離開,李清瑟終於說出了一句還像個探望病人應該說的話,說著,便起身準備抱起那厚厚一摞子書。
崔茗寒嘴角再次一抽,開始懷疑李清瑟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是來看他的手足,還是來搜刮他的書。“不留下用晚膳?”說著,伸手拿起一旁的外衣,打算披在身上,翻身下床。
“不留了,回去還有點事。”李清瑟費力地抱起書。“你就不用下來送我了,在家好好養身體吧,過幾天就要尚書房又要開課了,我先走了。”
“等等。”雖然李清瑟說不用送,但崔茗寒哪肯?他很快便穿好了外衣,招呼了小廝,由小廝將書本都搬到了府外等候的皇家馬車上,且親戚將她送到宰相府大門口。“真的不用我陪你走走?其實瑟兒你可以讓車先將書送回皇宮,晚一點我將你送回去。”
“嗯嗯,不用了,你好好養身體吧,不然尚書房開課,你若是不能上課可不好。”說著,便鑽入了馬車,連頭都沒回一下。
馬車離去,隻餘一臉病容的崔茗寒,站著遠處靜靜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
“少爺,公主已回,您回去休息一下吧。”小廝在一旁,見自家少爺蹴足已久,輕聲說著。
崔茗寒這才慢慢收回視線,歎了口氣,無法理解自己心中的失落,淡淡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不過轉念一想,不久的將來,兩人成婚,她便不用回宮中,遂心情又舒爽了起來。想到未來生活,他每日出外辦事,而她在府中等他,會不會如同他今日這般站在府外等候?
那樣的日子,想想也是非常不錯。
崔茗寒的笑更多的是一張麵具,一個武器,已經能讓人神不守舍,如今,他不知的是,他發自內心的笑,更是將人迷得神魂顛倒,不一會,路上便有眾多男男女女蹴足觀看,有些女子更是目光癡醉。
崔茗寒帶著微笑轉身回到府中,根本未理會這路人的驚豔半分。
到了主屋,與自己母親——崔家主母淺淺談了一會,就轉身而去,回到自己的寒院,第一次,這是他崔茗寒生平第一次感激崔家。不是因為崔家給他的榮華富貴,而是這份姻緣。
……
因為在鬧市區,回宮的馬車行得不是很快,李清瑟看著外麵熱鬧的景象突然心情很好,剛剛她確實想讓崔茗寒陪著她走走,讓一個現代人在一個地方呆很久非常折磨人,突然在沿途一樁精致樓閣發現一道熟悉身影進入。
“停下。”清瑟趕忙叫趕車的太監停車。
“公主,有何事?”太監忙問。
清瑟回想起剛剛崔茗寒的提議也不錯,讓太監趕車車將書都送回宮中,自己隨便走走,“你將這些書送到舒雲宮,若是舒雲宮無人,便到靜寧宮找小朱子,小朱子多半在靜寧宮幫忙,本宮一會自己回去。”說著,便一撩簾子,跳下了車。
太監趕忙答應,不敢質疑公主決定,趕車車離去。
李清瑟本以為這精致樓閣能是那種喝花酒的小樓,沒想到近距離一看,那牌匾上寫著“莫相聚”,有些疑惑,這裏是幹什麽的?看這裝飾並不像一般的店鋪,但樓名也不像青樓。往來皆是年輕男子,也有一兩個上了年紀的,但多是穿著體麵。
她趕忙進了這名為莫相聚的小樓,尋找剛剛那熟悉的身影。
往來之人見到李清瑟,都很驚奇,一方麵是因為這莫相聚很少有女子出入,另一方麵是經驗於其出色的外貌。美女何其多,但這等絕色帶著靈氣的女子卻少之又少。她身上有著大家閨秀所沒有的活潑,平易近人的氣質猶如鄰家少女,但若是說是普通富家女子,又無法解釋其身上自然散發的逼人貴氣。
這京中大家閨秀一般都不出門,能拋頭露麵的女子又消費不起這莫相聚,於是,更是對這絕色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
“喂,好久不見。”李清瑟找到那抹身影,照著他的後背,狠狠一拍,將那本挺拔的身姿硬生生拍了一個跟頭。
那抹修長略顯單薄的青色身影驚訝回身,“公……”
“趙靈修,是我啊,瑟兒。”李清瑟挑眉一笑,將他說出的話生生堵住。這公主身份實在紮眼,雖不一定要受到暗算,但也多有不便。
“……瑟兒?”趙靈修一愣,萬萬沒想到能在此碰見公主,這幾日,他本在家中讀書,偶爾與爺爺研習佳作,與棋友切磋棋藝,但總還是覺得少了一些什麽,那種惶惶不安,令本來不喜出門的他怎麽也呆之不住,心情煩躁,最終隻能出外走走。
清瑟微笑,趙靈修永遠是那般謙和有禮,身上的書卷氣濃重,卻不讓人覺得酸腐,他的氣質與容貌完美結合,觀之就如同細雨中賞竹,別有一番意境。“這裏是幹什麽的?喝花酒的?”
這小樓中是中空結構,一樓大廳滿是茶桌,有人翻書閱讀,有人品茶細談,聲音卻溫和不嘈雜,在一樓牆壁皆是書架,架子上有各種書籍,每兩排書架有一名穿著得體的書童伺候,不時有人在書架上挑挑選選,也有人與書童詢問片刻,那書童便轉身在某一處準確無誤地取出書,恭敬交給客人。
李清瑟的聲音不小,這一句“喝花酒”引來無數道視線,那視線帶著絲絲怒氣,仿佛她的到來便玷汙了這裏一般。
趙靈修麵色微變,“公……瑟兒,小點聲。”一邊說著,一邊想引領清瑟到一旁避開人們視線,但後者十分不給麵子的四處觀看,他略略一想,隻能伸手輕輕捏了她的袖子,將她拉到一旁的座位坐好。
一旦入座,立刻有清秀書童上前,端著上好檀木托盤,上麵放著的是精致茶具。
茗香飄飄,隻肖一聞,便知好茶。書童將茶具一一放在桌上,並俯身為兩人斟茶,而後並未馬上離開,而是恭敬站在原位。
趙靈修微微一笑,從錢袋中取出一錠二十兩銀錠,輕輕放在書童的托盤上,元寶敲擊檀木托盤清脆,那書童福了個身便離去。
清瑟一愣,端起那茶碗非常仔細地聞了一聞,而後輕輕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立刻皺起眉頭。“這分明就是西山雲秀,一壺茶一兩紋銀都是在砸人,你怎麽給了他二十兩?”她咂舌,而後猛地一湊到他身邊,眼神曖昧。“難道這裏不是喝花酒,而是喝花茶?不對啊,怎麽不見姑娘?”
這種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地方,除了青樓,還有何處?
“公主,您小點聲。”趙靈修趕忙道,情急之下,伸手捂住她的口。手心碰到那溫熱柔軟的唇,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紅了臉,如觸電一般收回了手。“公主,這裏往來之人皆是雅士,千萬別提什麽花酒不花酒。”心中卻暗暗奇怪,公主常年在宮中,怎麽就知道這花酒?
李清瑟笑笑,明白了,“知道了,我小寫聲就可以了,但你也別一口一個公主,就叫瑟兒吧,反正我們也是同窗。”她想起了一個詞語——同桌的你,然後看著對方,哈哈一笑。
趙靈修自然不知道什麽地方戳中了公主笑點,趕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並無不妥。“瑟兒,你在笑什麽?”
李清瑟突然來了興致,“要不要我給你唱首歌?”
趙靈修不懂為什麽公主突然要唱歌,不過,他卻十分想聽。“呃……瑟兒,這裏唱歌,會不會不方便?要不然我們……”
“不行,有些歌曲應時應景,就是要在恰當之地恰當之時唱起來才帶感,我小聲一點便可。”她今天非要唱歌不可,起身,走了過去。
趙靈修本挑選了靠著牆的角落處,兩人對坐,李清瑟突然跑到他身側,示意讓他坐過去,而後她便坐在他身側。他有些扭捏,覺得自己麵頰有些微熱,這大庭廣眾之下,男女坐在一處實在有些尷尬,何況是在這雅士雲集的莫相聚。
李清瑟可不管這個,她今天真來了興致,她本不是喜歡唱歌主兒,在現代,最多就拉著兄弟們嚎幾嗓子《朋友》、《友情歲月》、《刀光劍影》,但因為她嗓子天生的沙啞,喊起來與男人也沒什麽兩樣,如今卻反常的想唱歌。
“聽好啊,如果跑調了,不許笑我。”李清瑟威脅,見趙靈修不自覺讓後退了一退,一氣之下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拽了過來,“喂,你離那麽遠,我唱歌要是讓你聽見,估計這全樓人都聽見了,進點!”
趙靈修被她抓著領子不敢掙紮,隻能與她貼得很近,兩人的頭挨著頭,他差不多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有些不安,喉節動了一動。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看了你的日記,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她小聲唱著,千載難逢,竟未跑調。
她今生的聲音清脆甜美,如今小聲吟唱,更是別有一種軟糯之美。
他靜靜的聽著,雖然其中很多詞語不明白,不懂什麽叫“老師”、“相片”“日記”,但是結合稍顯憂傷的曲調和其中白話無雕琢的詞句,他明白了其中之意。這歌曲說的是學堂上的同桌同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朝夕相處,直到養大成人,最終女子出嫁,男子感懷。
趙靈修的雙眼猛地睜大,如同被人醍醐灌頂一般,這幾日愁悶的心情,這幾日莫名其妙的憂慮,這幾天總是說不出道不來的感覺,他終於直到是什麽,是……思念!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他知道,這便是問題所在!整整幾日未到尚書房,他便幾日沒見到五公主李清瑟,那種思念之情雖不濃烈,卻如同一片愁雲一般圍繞在他身旁,怎麽,也揮之不去!如今見到了李清瑟,那愁雲立刻豁然開朗,那陽光立刻破雲而出,而後又聽到她感傷的歌曲,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
如果前幾日是欣賞,那這幾日便是……
李清瑟微愣,扭頭一看,趙靈修雙目呆滯。
“……”清瑟後悔了,沒事給人唱什麽唱?男愁浪,女愁唱,她也沒什麽煩心事,今天怎麽就突然非要唱歌不可?看吧,好好的帥哥,就這麽給硬生生嚇傻了。
而趙靈修,哪是“嚇傻”可以形容?他麵色蒼白,呼吸困難,就連那平日裏滿是人生大理的腦子也停頓,被迷茫所占據。他……喜歡公主?但是他分明就和公主認識才短短月餘!怎麽就會喜歡上公主了?他之前還對這傻公主有所鄙夷,如今卻怎麽又喜歡了公主?
他此時甚至忘了身處何處!
一旁有人見到了趙靈修,一愣,呼朋喚友,隨後,他們的座位旁立刻圍了數人,用一種崇拜的眼光看趙靈修,但當目光一轉見到李清瑟時,那崇拜的目光立刻轉為驚豔,有些性子急的,甚至露出了傾慕。
“趙公子,久仰大名。”已有人對著趙靈修拱手致意,但那一雙眼,是不是瞥向李清瑟。
清瑟看了看眾人,又回頭看了看目光呆滯的趙靈修,伸手推了推他。“喂,找你的。”
後者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出醜,抬頭一看,見到很多人,麵目極為陌生,微微皺了下眉,站起身來,一拱手,“幸會,不知閣下是?”禮貌回問。
趙靈修在京中,乃至整個大鵬國的文學界聲望極其高,也許名望不如自己爺爺——正一品學士、大鵬學士院首座、大鵬國文學泰鬥趙太傅,但在年輕一代學子中卻是佼佼者,多少人都想與其結識,可惜趙靈修平日很少涉足交際圈,也隻與幾名摯友走動,一些拜帖能擋便擋。
如今這些學子見到趙靈修本人,都湊了上來,隨著剛剛那一聲稱謂喊出,慕名而來者越來越多,慢慢圍成一堵人牆,將趙靈修和李清瑟圍在其內。
李清瑟驚訝,從眾人對趙靈修的崇拜眼神可看出,這些人都是“追星族”,追的正是趙靈修。
“趙公子,久仰久仰,在下鄒鎖都,對您那《春夜遊園序》很是敬仰。”
“趙公子,您那《獵獸賦》在下真是崇拜的緊!”
“趙公子,……”
“趙公子,……”
“……”
人聲鼎沸,最開始還有序地說些什麽,但隨後,眾人便開始爭相恐後地說自己想表達的,而表達內容皆是對趙靈修以前的作品如何崇拜、如何讚美,對他的文風如何推崇,如何褒獎,甚至有人說他青出於藍,甚至有與趙太傅並駕齊驅之勢。
趙靈修剛開始還與眾人抱拳客套,後來人多了,聲音嘈雜,他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眉頭緊皺,稍顯慌張,可見他平日裏很少與人應酬。
李清瑟早就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雙手在桌子上支著,小臉趴在手上,好奇地看了看趙靈修,而後又好奇地看了看麵紅耳赤的眾人,這群人所崇拜趙靈修的作品眾多,一人說一篇也少說二十篇,既然能讓這群略顯清高的雅士們崇敬,說明便是代表作,但這趙靈修有這麽多代表作,真是……夠嚇人!
清瑟看著皺眉糾結的趙靈修笑了,突然發現這一身書卷之氣也如此可愛。
有一些“偽雅士”,一雙眼直盯著李清瑟看,卻不好意思直接與絕色女子搭訕,怕被看做輕浮,又唯恐這女子與趙公子有什麽淵源,這趙靈修公子畢竟得罪不起,其爺爺是學士院首座,其父也高居學士院要職,這學士院倒沒什麽太大權利,但專管科舉!
科舉啊!是這所有莫相離眾人心中之夢,誰都想金榜題名,於是,誰敢得罪趙公子?
“趙公子,不知這位是?”有人開口。
眾人立刻噤聲,都等著趙靈修介紹,男人也三八,誰都想第一時間知道這高高在上的才子趙靈修的雜事,何況是這種曖昧關係的女子。
趙靈修一愣,看了眼李清瑟,不知如何介紹,介紹是……朋友?他怎麽能與公主高攀做朋友?直接說是公主?但看樣子公主並不想將身份公開,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起。
李清瑟畢竟是女子,就算之前職業粗魯,但該明白的都明白,該看出來的都能看出來。自然能看到身邊這一群年輕公子看她火辣辣的目光,不過,她卻不反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們隻是看看,很君子,很有態度。
不過……李清瑟心中清楚,若是說她是他普通朋友,或者說是他妹妹,她今天就得煩死了,她可不想被“群蜂追逐”,所以便要找擋箭牌,而最好的擋箭牌,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麵前這個被眾人崇拜之人。
李清瑟狡黠一笑,雙手還是支撐著嬌顏,臉上多了一絲小女子的驕縱之色。“這都看不出?我是靈修的未婚妻啊。”
眾人嘩然。
趙靈修目瞪口呆,剛剛說一半的話頓時卡主,頭腦一片空白,不知接下來應該說什麽。
清瑟轉過頭,對著趙靈修眨了眨眼,那意思是——配合,配合。
隻聽一旁人群中,心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眾公子傷心欲絕,卻又不敢得罪這學士院首座趙太傅的孫子,隻能心中暗暗悔恨與佳人擦肩而過,那傷心愁悶,少不得回家執筆灑墨,一篇篇苦思哀愁之佳作即將頻頻問世。
趙靈修雙眼一動不動看著麵前靈動的美人,心中的感想繁雜,從來對靈感捕捉極為敏銳的他,此時竟不知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驚訝!?狂喜!?還是驚喜!?
李清瑟可沒心思應酬這群人,突然麵色一變,身子靠後在椅背,斜斜一眼,麵上滿是威脅。“靈修哥哥,這裏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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