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麽一瞬間，鳳九嫣驀地紅了眼眶。
從遇到劉錚，知道對方也來自異世那一刻，鳳九嫣隻覺得自己在這陌生的異世還有一個與自己一樣的人存在。
所以，那一瞬間，她覺得她並不是那麽孤獨。
之後知道劉錚生活艱難，身體不好，她就坑自己爹，讓這人賺錢。
她以為一切都會好的，但是在這一刻，她才發現，是她錯了。
根本不會。
“你怎麽這麽笨？相府離的很遠嗎？”鳳九嫣眨了眨眼睛，將聚到眼眶裏的眼淚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劉錚本就小小一隻，因為生病，更是瘦的隻剩下一層皮，沒什麽神氣的對鳳九嫣道：“倒也不遠，就我這樣子，我爬過去嗎？”
鳳九嫣沒說話。
也知道劉錚說的不是真話，這人若是有求生的意誌，根本不可能這樣活活等死。
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氣，外麵就跟蒸籠一樣，但是劉錚還是冷的發抖，身上壓著三四條被子，鳳九嫣甚至感覺劉錚都快壓的喘不上氣了。
夜闞承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倆人的互動，莫名覺得礙眼。
不想多管對方的事，最後強迫自己別過了眼。
“你……你還想活嗎？”鳳九嫣掏出一粒藥塞到劉錚嘴裏，這時候，剛剛那些全部湧上來的難過思緒，已經全被鳳九嫣強行壓了下去。
她知道，有很多事，是她勉強不得的，她隻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並不是上帝，就算是上帝，大抵也救不了每個人。
一個想死的人，就算身體機能完好，對方也會各種方法折磨自己，最後導致沒得救。
鳳九嫣這話說的輕，但是夜闞承耳力極佳，自然將這句話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朵裏，眉梢微挑，不由抬眼忘了過去。
好死不如賴活著。
古人傳下來的的話，夜闞承向來不怎麽信，不過若是能活，他自然選擇好好活著，所以，聽到鳳九嫣說這句話的時候，夜闞承眼裏閃過一抹詫異。
可能吃過藥的緣故，劉錚的臉色比起剛才來多了一絲血色。
略長的睫毛微微閃動，半晌劉錚才微不可查的笑了下：“想啊，你能治好我嗎？”
“我能。”鳳九嫣神色低迷，但是聲音卻意外的堅定。
劉錚都愣了愣，失笑：“不用勉強的，你是個大夫，還能從閻王那裏搶人不成？”
“你不知道嗎？我們的職責就是從閻王那裏搶人啊。”
帶他們進來的大娘，聽劉錚和他們認識，便轉身出去了，這會兒，端了幾碗冰鎮的綠豆湯來，放於了幾人麵前，聽到鳳九嫣的話，笑著道：“劉小弟，我早就說過，你吉人自有天相，不會那麽早就死的。”
鳳九嫣，夜闞承：“……”
這什麽安慰人的話？
劉錚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對著大娘勾了勾唇：“我今日便走了，你要是有什麽事，就去……”
本來想說個地址的，但是劉錚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得轉頭看向鳳九嫣，鳳九嫣默了默，轉頭又看向夜闞承。
夜闞承看著兩人，半晌無奈的道：“去七王府尋便是。”
這兩人像是無家可歸的乞兒一樣，直接將七王府作為了據點。
鳳九嫣朝著夜闞承露齒一笑：“謝謝。”
本以為聽到七王府會驚訝，沒想到那大娘竟然十足淡定，隻點了點頭說：“行，我給你把東西收拾一下。”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劉錚壓根沒多少東西可收拾，就整個人被黑風抬著上了馬車。
到達七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鳳九嫣和劉錚叮囑了幾句，便準備打道回府。
畢竟，相府還是得回去的，雖然夜闞承是她的一個擋箭牌，格外強大的那種，但是有些時候，還是不用的好。
剛走出劉錚的房門，鳳九嫣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負手而立的人，步子頓了頓，鳳九嫣關上劉錚的房門，踱步走到夜闞承身邊。
“王爺，今日謝謝你。”她說謝的時候大大方方的，一點不像夜闞承那麽別扭。
不過，鳳九嫣覺得，夜闞承這種人，大抵很少和別人說謝謝，所以和她說謝的時候才會神情怪異。
夜闞承看了劉錚的房間一眼：“你們似乎認識了很久。”
這話雖然說得篤定，但是夜闞承卻有些狐疑，明明鳳九嫣和自己遇見劉錚的那日，才是第一次遇見，為什麽鳳九嫣對對方的態度，那麽熟稔？
鳳九嫣的情緒原本有些低落，但是在和劉錚聊過一通之後，已經好受了很多，聞言，咧嘴笑了笑：“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而我與那小孩兒，便是後者。”
放於身後的手摹的緊了緊，夜闞承說不清楚今日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對方隻是一個孩子，但是看到鳳九嫣對對方那麽緊張的態度，還是讓他有些難忍。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嗎？”夜闞承垂眼輕聲呢喃。
鳳九嫣揚了揚下巴：“對，還有，七王爺，這是你的藥，兩個月了，你放心，很快，你的身體便會徹底好起來。”
說著，鳳九嫣將一顆紅色的藥丸遞了過去。
夜闞承抿了抿唇：“你上次給了本王兩粒。”
“我記得啊，但是其中一粒，你應該拿去研究了吧？這個月應該沒得吃了，對吧？”鳳九嫣一副篤定的神情，讓夜闞承噎了噎。
鳳九嫣猜的的確不錯，那兩粒藥丸，他的確隻吃了一顆，並且強自將其中一顆讓黑風帶給了他的心腹研究。
他已經做好了這個月承受那股劇痛的準備，畢竟比起以前的痛來說，現在的這點痛，早就不算什麽了。
隻是沒想到的是，鳳九嫣會再次給他藥。
喉結微微動了動，此時夜闞承看著鳳九嫣的目光比身後的夜色還要深沉。
自那夜之後，兩人最近的距離也隻是並肩前行，再無逾矩之舉。
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他們沉迷其中，夢醒，他們各自歸於自己的位置，自此，再無荒誕。
理智那根弦，好像被這深沉的月色淹沒，夜闞承做了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