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褚昊和月皎皎在陳同飛等的照應下再次回到了青雲寺後山。

一場殺戮過後,這裏已經恢複到往日的佛門清淨地。

冷璞玉站在後山那裏,一棵歪脖子古槐樹下,微風搖曳中白衣無塵,謫仙清雅,“皎皎……”

他看到月皎皎攙扶著褚昊,正帶著一行人往這裏走來。

冷璞玉暖笑著提步迎上去。

月姐姐看到冷璞玉走過來,正要鬆開攙扶褚昊的手,卻冷不丁被褚昊一把拉回來,一雙好看的鳳目裏,帶了壓抑之下的不滿。

嗯?

月皎皎看看褚昊,再看看僵在冷璞玉臉上的笑容。

呃……

“夫君?”月皎皎努力掩藏著臉上的尷尬,無情地從褚昊束縛的手裏抽出自己的爪兒,奔赴冷璞玉的位置而去。

畢竟人多嘴雜,她可不想當著這麽多人麵,牽連到太子的名聲。

冷璞玉僵持的笑容恢複溫暖,月皎皎也不再去看褚昊陰沉得比黑夜還要深沉幾分的臉。

“皎皎餓了麽?”冷璞玉握著月皎皎的手,音色低迷而又暖暖。

月皎皎點頭。

“走。”冷璞玉牽著月皎皎徑直走離人群,“我讓莫桑提前在膳房備好了飯菜,帶皎皎去吃。”

褚昊正要去跟,卻一把被陳同飛拉住,帶了提醒的語氣,“褚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是啊,這一場疾風驟雨,要開始了。

三日後。

月皎皎與冷璞玉對坐在一方小院的石桌上,相視半晌。

她不問,他永遠都不會說。

這一次,她一定要問個清清楚楚。

月皎皎:“你到底是誰?”

冷璞玉眼神不見波瀾,靜靜地注視著月皎皎,“蕭策。”

蕭策?

南國的皇族?

月皎皎身處大慶,雖然對南國那邊的情況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南國那邊的皇族沒有幾個年輕的小輩,聽說即便之前有,也已經被南國皇帝蕭略殺得殺、趕的趕,剩些許幾個身弱年幼的養在宮裏,與幽禁沒什麽區別。

那眼前的冷璞玉,不對,應該是南國皇族蕭策,應該是被趕到慶國的亡命皇族公子——蕭策。

月皎皎微微眯起眼睛,“殘害你們的是南國皇帝蕭略,你為何幾次三番刺殺慶國皇帝?”

冷璞玉眸色微沉,“為了活著。”

“活著?”月皎皎冷笑著看著他,“憑什麽因為你活著,就要用那麽多人的性命來為你鋪路?”

冷璞玉垂眸。

月皎皎心裏還有諸多不明,壓著氣憤,繼續問,“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刺殺,都是你一手籌謀發動的,對不對?”

“包括上次外國使臣來賀的那一場慶皇的生日宴,本來名單裏沒有你,你為了找個能進宮的理由,所以才給了長公主設計陷害我的機會,然後借著我進宮的機會……布局,刺殺哈羅國,意圖禍水東引,讓哈羅國與慶國發生衝突,這樣就能拖累慶國,南國從中獲利,對嗎?”

她很想知道,為了他所謂的活著,是不是甚至連她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冷璞玉眸子裏含著無奈,“皎皎,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嗎?”

月皎皎紅了眼眶,“好啊,我認真聽。”

夫婦一場,她給他最後的闡述機會。

冷璞玉對著月皎皎苦澀一笑,似有回憶地開始娓娓道來。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南國先帝蕭雄忽然駕崩,甚至都沒來得及立太子,父王兄弟四人都認為此事蹊蹺,便商量一起追查此事,這時候二伯父蕭略忽然手持一份皇爺爺的遺詔,說是先帝臨走之前立下的,且有皇爺爺身側的宮人以及朝中幾個元老作證。”

“原本父王等王叔是表示質疑,畢竟……皇爺爺生前,對二伯父多有芥蒂,幾次將他封禁起來,可,他手裏拿著的那份遺詔,的的確確是加蓋了南帝的玉璽,質疑印章,便是質疑皇爺爺的旨意。”

“所以,遺詔當前,父王等兄弟,不得不接受了此事。”

月皎皎托著下巴,不置可否地聽他慢慢講。

冷璞玉分別給月皎皎和自己倒了兩杯果酒。

繼續說著,“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二伯父蕭略登基之後,就急於鏟除異己,利用各種手段來打壓和陷害父王兄弟等人,不到一年的時候,南國的四位皇子,分別被蕭略以和平相處的名義被送去四麵鄰國為質子。”

“其中四皇叔在被送去哈羅國的海域上出了海難,音信全無,五皇叔因蠱惑巫族造反之名,被當眾絞死……”

月皎皎低頭,對於皇族之間的這種紛爭,她雖沒有親身經曆過,但從褚昊的言辭之間,能感受到懼怕。

冷璞玉長舒了一口氣,“父王原本也是要被二伯父送來慶國做質子。可是……慶國根本不接受這種以質子為兩國和談的方式。二伯父想把父王送出盛都城的心情十分迫切。即便做不了質子,他也要想方設法,讓父王為他所用。”

“於是,他利用我和母妃的性命,威逼父王來慶國做細作。要他配合蕭略攪亂慶國政局,必要時殺了慶皇,否則,我和母妃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月皎皎蹙眉,看著說得悲痛而又隱忍的冷璞玉,“你父王離開南國的時候,你幾歲?”

冷璞玉眼睛看向遠方,“五歲。”

“那……你父王他……”月皎皎猜想到結果,卻又不敢直接說出口。

“是,他死了。”冷璞玉回過神色來看月皎皎,“他在慶國藏身十年,做過馬夫、賣過草鞋、考過功名,最後……不得已委身成了長公主的男寵。”

嗯?

月皎皎瞬間驚醒,確認的眼神,“花月奴?”

冷璞玉一雙淒迷令人心疼的桃花眼垂下,點頭。

些許。

他繼續說著,“十四年前,慶國大澤宮那場宮變,南國新皇蕭略以母親和我的性命做要挾,讓他必須趁機殺了慶皇和他的兒子褚昊。父王不得已,拿著長公主的腰牌,帶著幾個死士趁亂進宮刺殺,可是沒想到的是……卻被他們摸錯了方向,沒能殺死慶皇!”

“他們殺完發現並非慶皇本人,方知殺錯了人,但也因此暴露了身份。”

“父王為了不暴露出他南國二皇子的身份,他護著那群死士逃生,獨自認下了罪行。被判了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