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遲?”月皎皎聽到這兩個字,瞬間心如刀割。
冷璞玉嘴角掛上一絲苦笑,“他早就是把生命拋在腦後,他在慶國苟延殘喘的十年,不過是為了讓我和母妃活命。可是他死了……蕭略又怎麽會放過我?”
月皎皎看著麵容憔悴,神情悲涼的冷璞玉,聽著他訴說的這些過往,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心疼難過,都隻能是裝得淡定。
時也,命也。
比起這被人挾持和夾縫求生的半生,她忽然覺得,自己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比眼前人過得舒服愜意多了。
“所以,為了母親能活下去,我吞了蕭略喂我的蠱蟲,按照他給我提前給我安排的冷璞玉身份,踩著我父王在慶國打下的根基,來到了京都城繼續他未完成的使命。”
“殺掉慶皇?”月皎皎苦笑著看著他。
冷璞玉看著被自己漸漸共情的月皎皎,“我不想殺他。他是難得一遇的好皇帝,慶國因為有了他,才有了正確的政見和眼前繁華的景象,我不想慶國成為第二個南國。”
月皎皎努力回想著她所經曆的幾次刺殺,“所以,你是在演戲給南國皇帝看?”
冷璞玉搖頭,“也不盡然。畢竟,蕭略在慶國,不隻是安插了我一條線。”
月皎皎點頭,又搖頭,“那其餘的眼線,你都知道是誰嗎?”
冷璞玉看著月皎皎嗤笑,搖頭,“其實,我該感謝你的,我的好皎皎。”
“嗯?”月皎皎一頭雲霧,“感謝我什麽?”
“自從遇到你,這四年,我過得很好。”冷璞玉一派溫和的語氣,“當初南國和慶國大戰,蕭略為了讓我在京都城削弱慶國勢力,傾囊而出,動用了所有的南國細作和眼線,暴露出諸多疑點兒。正好太子褚昊在軍中發現異常,對朝中之人多有懷疑,慶皇便偷偷下令讓大理寺聯合三司清查此事,一舉清剿了南國藏身在朝中的細作。”
“那與我有什麽關係?”月皎皎不明就裏。
“正好我牽扯附議二皇子立王之事,被慶皇猜忌,為躲避當初的風口,去了南境治水,而你……因為長公主母女對你的投毒案,牽連出南國製毒的那條我始終沒有幹掉的隱線。”
嗯?月皎皎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
“哦。”她自己竟然不知,原來,她不僅因此因禍得福,封禁了長公主母女三年,還當了太平公主,末了,還助推了冷璞玉在慶國繼續隱藏細作的身份。
好吧,還真是天下事兒,無巧不成書。
“所以,慶國這邊隻有我這條線,南國與慶國戰事吃緊,他對於我,也不敢太急功近利,我這幾年裏,過得還算輕鬆。”
冷璞玉看著月皎皎,眼神裏帶著感激,“不管是錢財,還是生活,皎皎給我的,從來隻多不少。”
“說起錢財?”月皎皎直截了當,“夫君是在豢養私兵嗎?”
冷璞玉凝眸,看著月皎皎,良久,“是。”
月皎皎點頭,“既然夫君願意坦白此事,那皎皎就不妨直接問了。”
“好。”冷璞玉毫不遲疑地點頭,顯然,早就做好了隨時等她來問的準備。
“夫君養兵,是要繼續為蕭略賣命,還是另有謀算?”
冷璞玉嘴角微啟,狐狸媚眼笑得迷人,“臥薪十四載,刺殺數百次,一次都沒有成功,不能成之事,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告知我的答案。而且,與皎皎相守這四年,為夫學到很多……”
“哦?”月皎皎也勾勒起嘴角,“夫君學到了什麽?”
冷璞玉笑容加深,“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什麽意思?”月皎皎讀書少,聽不太明白。
冷璞玉補充道,“意思就是,皎皎做事有分寸,做人有底線,一身傲骨,從來都清醒的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所以,我學到了。”
月皎皎聽懂了七七八八,畢竟他一身才華,她聽不懂也是正常,更何況,他已經很將就她這職業學曆的學混子的智商了。“所以,你不殺慶皇了?那你打算怎麽辦?”
冷璞玉捏起裝滿果酒的杯盞,在眼前看了看,篤定眼神和語氣,“回南國,救百姓於水火。”
月皎皎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杯盞,眼神中帶著幾分質問,“你的事說完了,來說說我們倆的事吧?”
冷璞玉微微蹙眉,“皎皎是指……青雲寺?”
嗬!
“隻是青雲寺嗎?”月皎皎今日坐在這兒與他對峙,也是提前做足了功課,小五就在暗處,隨時關注她的安危,四周被月皎皎做好了手腳,隻要冷璞玉剛動手,她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冷璞玉空著杯盞的手,忽然緊握,麵容裏全是愧色,“荷花宴那一次,是出自殺手本能的逃生本能,我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還好我去得及時,否則……”
使臣來為慶皇拜賀的那一次,月皎皎一直被褚昊護著,她安全得很,“青雲寺拿我性命要挾,護月離的那一次,莫桑是授意與你,對嗎?”
冷璞玉抬頭看著月皎皎,“對。”
他繼續解釋的語氣,“青雲寺的謀劃,不是我所為,是月離急於向蕭略立功所以才會以你為餌。我隻是想救下月離,更不會讓莫桑傷害你分毫!可我沒想到的是,月離竟然會如此的急於求成……”
月皎皎眼角泛紅,“月離是你的人啊。”
冷璞玉搖頭,“皎皎,月離的身份很複雜,她不單單受命與我,她也是被蕭略所迫,關於她的身份,待我們回去南國,我再說與你聽,好不好?”
回去南國?
月皎皎隱藏起眼中的不甘和氣惱,他竟然還想著讓她跟他一起去南國?
哈哈……
月皎皎心裏苦笑。
好吧,她有她的打算,他有他的想法,總之,隻要他不再想著刺殺慶皇,攪亂慶國局勢,不做傷害褚昊的事情,為了兩國百姓的和平,她願意再送他最後一程。
算下來,他們也做不了幾日夫妻了。
剩下的日子,就算是為了南國,為了她們這對曾經相互幫扶的患難夫妻,她再努力演一段時間……冷夫人。
“好啊!”月皎皎答得淡淡,將手中握著的冷璞玉的杯盞還給他,徑自握著自己的杯盞一飲而盡。
哈,甘甜過後的辛辣,竟然辣得她不自覺地想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