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色香俱全味也應該不錯的菜肴,采月的情緒又重新高漲起來。

“好有食欲呀!”

聽著采月的話,男人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采月正好抬頭看了男人一眼,男人那稍縱即逝的笑容被她收入了眼底。

“你笑起來蠻帥的嘛,幹嘛不多笑一點?難道男人不酷就不行嗎?”

“我不是裝酷,不笑是因為沒什麽事值得我笑。”

“我看不是沒什麽事值得你笑,是你自己沒有用心去發現和體會樂趣。我看你也不像是活得很慘的人,這個世界上比你慘的人一抓一大把,人家還不照樣笑得好好的。”采月對男人的話很不以為然。

男人這回居然沒有沉默,聽了采月的話在停頓了幾秒後應道:“或許吧。”

“來,你自己辛苦做的菜,多吃點。”采月夾了一筷子菜到男人的碗裏。

“謝謝!”男人明顯很不習慣這麽親昵的行為,很是意外地看著采月。

“看我幹嘛,吃呀!我又不是菜,不能當飯吃。”

男人很想回一句“秀色可餐”之類的話,但想起上回他隨意的一句調侃引得采月發狠的教訓就把話吞了下去。兩人開始享用豐盛美味的晚餐。

吃完飯采月開始收拾碗筷,“你身上還有傷呢,去沙發上坐著休息一會兒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男人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采月洗完碗出來時,男人還在發著呆,而且他的眼神看起來有點迷離。

采月歪著腦袋瞅著男人:“你發什麽呆呀?”

男人從發愣中回過神來,卻並沒有回答采月的話。

“要不要看會兒電視?”采月開始履行女主人的職責。

“不看。”

“那我們做些什麽呀?”

男人抬頭看看采月,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本來想說:一男一女在一起你說做什麽好?可是這個女人說得不好就發飆,自己偏偏又不想她生氣。算了,忍忍!

“你在家蒙了一天了,要不要出去走走?”采月又問了一句。

“不要。”

“那我自己開電視看了。你陪我看,好不好?”

“嗯。”

於是采月把電視開開,選了個曆史劇看,邊看邊不時地逗男人說兩句話。男人不是沉默就是一個“嗯”,采月覺得無聊極了。想起“顏”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就走進房裏打了幾個電話。打完電話回到客廳,男人依舊是一幅沉悶又心不正焉的樣子。

采月拿起電視遙控器換了個綜藝節目的台。看著電視上主持人和佳賓之間的互動,采月被逗得捧腹大笑,男人卻一直是麵無表情。

“喂,沒人欠了你一百萬不還吧?你幹嘛總是哭喪個臉呀?”采月不再看電視而是扭著頭看著男人。

“我有嗎?”

她立即從抽屜裏取出一麵小台鏡,端到男人的麵前。

“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哭喪個臉?”

男人看了鏡子裏的自己一眼,又扭頭看向采月:“你給我看這個幹嘛?”

“讓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樣子呀。開心一點嘛。”

“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那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男人又是沉默。

“好吧,我不問你了。你開不開心是你自己的事。”

采月把鏡子放回原處,繼續看起電視來,時不時地大笑一下。男人就那麽坐著,不笑不看電視、卻也沒有離開。

“你家還有些什麽人呀?”采月打破沉默又開始發問。

“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

“真羨慕你,有這麽多親人。你家在農村嗎?你們那不用計劃生育嗎?”

男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計劃?計劃生育?生育也要計劃?

見男人一副茫然的樣子,采月不打算談這個無聊的問題了,就又問:“你有愛人嗎?”

“有過。”

采月皺了皺眉:“什麽意思?你們分手了?”

男人又沉默了。

“對不起,我是不是又問了不該問的話了?”

“沒什麽,陳年往事了。”

“那可以和我說說嗎?”采月小心翼翼地看著男人。

男人也看向采月,過了一會兒,他開始在茶幾下找起來。

“你找什麽?”

“有煙嗎?”

“沒有。”

“你愛人不抽煙嗎?”

“他不抽煙的。有咖啡,要不要我給你泡一杯?”

“好。”

於是采月起身泡了一杯咖啡端過來,遞到了男人麵前的茶幾上。她估摸著男人是要對她開講了,就把電視的音量調得很小。

男人看著杯子中咖啡的熱氣緩緩上升、慢慢消散,開始在腦中回憶起那些已經隨著歲月慢慢飄散卻依舊殘留不走的記憶。

“她和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因為一些原因,我們都沒有什麽朋友,她隻有我,我也隻有她。我們每天一起上下學,一起作作業,一起玩。”男人開始講述,他的眼中出現了一絲光彩,仿佛又看見了愛人小時候的身影。

男人眼中的那絲光彩立刻就把采月吸引住了,她相信他要講述的一定是一個既浪漫又有些心酸的故事。

“她很漂亮,很懂事,對我也很好。從我懂事起我就對自己說,她就是我將來要娶的女人!

她爸是個賭鬼和酒鬼,經常賭輸了錢一喝醉就拿女人和兒女撒氣。她和她弟弟甚至她媽媽身上經常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終於有一次她受不了,就委屈地跑到我們家向我哭訴。我告訴她,如果她爸再打她就往我家跑。

我們兩家住得不遠,隻隔著幾條小巷子。後來有一次她爸又要打她時,她就真的按我說的往我家跑了。她爸一路追來,一直追到我家。我從廚房拎了一把菜刀就衝到了她爸麵前。她爸嚇得落荒而逃。我追在他後麵衝他吼:要是他再敢打她和她媽,我就殺了他。從此他就很少再動手打她們了。”

“那時你多大呀?”

“12歲不到吧。”

“12歲不到你就敢那麽做那麽說?”采月的眼瞪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男人。這男人顯然是個早熟的人,又找到他和蕭天相似的一個地方。不過,他不是孤兒。

男人倒絲毫沒有覺得自己12歲會做出那種事有多麽了不起或不正常,他一臉平靜,拿起咖啡輕輕呡了一口。

停了一下,采月問道:“那你女朋友一定愛你愛得死心踏地吧?”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這話,卻說了句別的話:“她是個可憐人!”說這句時男人低下了頭。

“那後來怎樣了?”

“後來我們慢慢長大,她成了我們那裏數一數二的美人。有不少人去她們家提親,不管對方提出什麽條件,她都不答應,她一心就想嫁給我。但是當時的我隻是個窮小子,我知道他爸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把她嫁我的。

我們那裏是個小地方,像我這樣的窮小子要想混出頭就得去大地方。所以我們就約定,讓她等我五年,等我混出頭了就回家鄉找她。那年她16歲,我17歲。”

男人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但看得出他根本沒有品咖啡的心情,他的表情就仿佛他喝下的根本就隻是一口白水,無香無味。

采月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因為現在的他顯然已經不是一個窮小子了,這隻需要從他現在身上的穿著和他的氣質就可以看出來。

“我們那裏很避塞,交通和通訊都很不方便、村裏隻有村長家有一部電話,所以我們很少聯係。我一直記得我們的五年之約,很賣力地工作,老板也很賞識我。我一心以為我們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男人的聲音微微有些激動起來。

“我離開家鄉半年多後有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說她要立即來找我,一分鍾也不要耽誤。我也不知道從沒出過遠門的她是怎麽一個人找到我的,總之第二天晚上她真的找到了我。

她憔悴得可怕,滿身是傷。我以為又是他爸打她的,就說我要馬上回去找她爸算帳。她一個勁地拉著我,不讓我激動,又靠在我懷裏哭了很久,也不說話就是一直哭。

我就讓她那麽靠在我懷裏,任她痛快地發泄那些傷心。後來她哭累了,我就帶她找了一家小餐館吃飽了飯。她說她好不容易來一趟大地方,很想看一眼大地方的夜景全景是怎樣的。於是我們就打車到了那地方最高的樓,我帶她上了樓頂。

她說大城市的夜景真是漂亮呀,就是天上的星星沒有家鄉的亮。說她從小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我,做我的新娘,還說我做新郎的樣子一定會很好看。她笑得甜極了,然後就那麽靠在我懷裏睡著了。

我們從沒有這麽近地靠在一起過,我見她睡得那麽香笑得那麽甜,就也高興起來。那時候我天天在外麵跑,白天工作很辛苦,所以我就抱著她也慢慢睡著了。”

男人說到這裏微微有些激動起來的樣子,就又喝了一口咖啡,這才接著往下說。接下來的故事他說得很細、每一句對白甚至表情都說得很清楚,以至於采月的腦子裏很清晰地模擬出了當時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