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是非
今夜宮裏有宴會，聽聞是要考上前先將領而設的，但因廷王因此一役而喪命，因此這場宴會，不是慶功，更像是為幾年廷王而設的解悔宴。
或許不僅如此吧，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擺脫厄運，扭轉乾坤的好時機。
幾日前，宸妃命尚服局的人，送了兩套衣服賜給我和元香姑姑，那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藩國進貢的素錦，每年進貢給大宓的，也絕對不超過二十匹，平日裏，在婕妤、才人那些小主都是很少見過的，可見是十足的珍貴難得。這種布料，輕薄柔軟，卻禦得了寒冬，實在叫人難以想象。
宸妃為何會突然如此大手筆，費心費神，為我二人張羅衣裳，即使不問，心中也知道為何會有忽然而來的美服。
綠荷綠柳等宸妃身邊的舊人，自是不歡喜的，人前恭敬和氣，人後卻是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這群人雖然不滿宸妃的這份偏心，可嘴上卻不敢多說，隻是四下無人，相邀一群竊竊私語時，才敢偷偷說些是非難聽的話。
這些是是非非對於我來說，是毫不在意的，嫉妒，是人的天性，如果我是他們，對於兩人毫無功勞外人，得了主子如此重賞，也定會說些閑話的。但他們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行徑，卻令我感到有些不悅，有一種惡心的感覺。
元香姑姑是宮中的老人了，與其說她看淡，不如說她更看重另一件事，對於這等是非小事，她已經無處掛心了。
連仲，元香姑姑的兒子，六皇子身邊的伴讀，近來可不消停。之前聽聞之前他在宮裏的時候，與宮女私通，暗結珠胎，卻不想那宮女早已被指給了內侍局的老太監方勝，與之對食。
太監雖不是男人，可在中國幾千年傳統思想的熏陶之下，莫說古代，即使是有開放文明之稱的現代，被戴綠帽子是莫大羞恥的一件事，何況是發生在一個生理殘疾的太監身上呢？
這**本是私人之事，但在這深宮之中，誰可以隨自己的命運說不呢？停穩拿命太監，你不過，就將此事告到了太監總管封多福那裏，口口聲聲說要討個說法。
人隻會袒護一種人，那就是自己人，太監總管封多福在宮外養了三個侍妾，這般滋味他會何嚐不知呢？
封多福既是太監總管，自是個老狐狸一個，他並未按太監方勝的意思將此事聲張出去，而是悄悄地入了宸燁宮，將此事告知給了宸妃。
說起來宸妃在宮中的位份是不低的，加上娘家的權勢，雖說不上宮裏麵的人個個都懼怕她，但終究不願與她正麵起了衝突，按照宸妃的性子，得罪她的人，非得千刀萬剮了不可。因此雖然宸妃沒有協理六宮的皇命在手，但宮中的大小事都少不了詢問她的意見一番。
這是不問倒好，問了倒是惹了些事端出來。宸妃素日的傲慢是人盡皆知，對於奴才下人，她從未放在眼中，尤其是太監，宸妃常說，那是不男不女的東西，苟且活在世上，丟盡祖宗的顏麵。
宸妃一聽封多福說起此事之時，口中正吃著糕餅，笑得差點嗆到，嬌豔的玉麵更添紅潤，花枝亂顫，侍候在側的綠荷綠柳，也忍不住顏麵竊笑。
在場的封多福自然是笑不出來的，他不慍不惱，躬身站在一側，語氣平靜地求著宸妃做主。
宸妃雖驕縱跋扈，但不是愚笨之人，封多福為何會將此事偷偷告知自己而非稟報給皇後，她心裏是清楚的。
連仲是元香姑姑的兒子，是六皇子的伴讀，雖然眾人此時尚不知道宸妃要收養六皇子一事，但元香姑姑忽然被擢升為掌事姑姑一事，宮中之人都是有耳聞的。
暫且不論此時為何會發生，宮中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但懂得見風轉舵、錦上添花的卻是大有人在，元香姑姑在宸燁宮中升職掌事，自然會有他的道理。連仲是元香姑姑唯一的兒子，責罰了連仲，就是與元香結下了梁子，與元香結怨，便是便是開罪了宸妃。如此串連起來，仔細一回想，封多福又怎會如此之笨，得罪宮中最難惹的那位呢？
他將此事壓下來告知宸妃，無非是討好巴結宸妃，賣個人情，為自己的仕途鋪路而已，至於那個倒黴的方勝與宮女如何處置，他從未放在心上過。
宮裏有多少人，就有多少野心，除去一兩個，倒是讓自己安心才是！
宸妃將元香姑姑叫來，說起了此事，元香姑姑大驚，素來沉穩的她那一刻卻大叫一聲，驚慌失措，在主子麵前失了分寸。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教子不善，是她做母親的過錯，既然大錯已成，唯有她這個當娘的，收拾殘局了。
宸妃並不在乎這些奴才之見的瑣事，這種醜事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話一樁，但中間牽連了她未來的兒子，由不得她不多多尋思。她破格升了元香姑姑，自然知道綠荷等人會不滿，但她並不在乎，此舉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手段，說起來都是做給六皇子看的，她想要的，是日後比皇後更加風光，別人死活，與她無關。
元香姑姑從宸妃那裏回來之後，一直鬱鬱寡歡，愁眉深鎖，整日不見人影。即使明知今晚要服侍宸妃出席酒宴，此時依舊沒看見她。
我穿好宸妃所賜的華服長裳，迎鏡自照，看著銅鏡中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這般青春清新的容貌，難怪周慕朗會對她念念不忘，癡醉沉迷了。我不過一個寄居者，總有一天是要將這副軀殼歸還給她的，或許到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烏曼雅，請你原諒我的嫉妒、我的自私，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做你的替身，成全這段戀情，我終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