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不如就免了吧!”衛東鋆皺眉道,“我說托爾斯,不是我寒顫你們什麽荷蘭,你們國家男人和女人見麵拉著手就吻,未免也忒不體麵了吧?”

那洋人大笑,口裏卻隻道:“世子爺,您多包涵!習俗!習俗而已。”說著便領頭帶路進了船艙。

一行人來到三層艙的船長室,裏麵陳色倒也簡單,椅子、桌子,後麵便是床鋪,家具都是釘死在地板上的,浮霜左顧右盼,很是好奇。

三人分主賓落座,托爾斯坐在右側,麵朝著衛東鋆和浮霜。不一會,芍藥等人被元吉用桶也給吊上船來了,忙進屋伺候起來。

眾丫鬟一通端茶遞水、如行雲流水,瞧得托爾斯眼都直了,喝個茶都如此講究,恐怕當今歐洲的風尚典範、法蘭西路易十五的情婦,著名的蓬巴杜夫人都沒有如此做派呢!

“拙荊聽聞你們外洋人擅做生意,她有意尋個生意上的夥伴,所以我便將你介紹給她認識,”衛東鋆率先發話道,“今後你們在江淮一帶的采購,我希望都能照顧到拙荊名下的生意。”

“哦?夫人的生意?”托爾斯麵露驚訝,“沒想到夫人還是精通生意經的好手啊?卻不知都是做何生意?”

浮霜卻笑著搖搖頭道:“先不忙,托……托爾……”

托爾斯忙接話道:“我在荷蘭有個公爵的頭銜,夫人不如就稱我為托爾斯公爵。”

“那托……托公爵,”浮霜接著道,“我們不忙著談生意,我想先了解下你的國家。”

托爾斯微微一愣,他來天朝行商有五六年了,還是頭一回有人開口詢問他的祖國荷蘭!大多數天朝人都隻看到了碩大的外洋海船,注重的是能買到多少洋布,又賣出多少瓷器和茶葉,而對於那個遠在天邊的荷蘭,卻很少有人問及。

“怎麽?不方便說嗎?”浮霜見他不吭聲,便追問了一句。

托爾斯忙道:“不是,隻是我的祖國與貴國在很多地方差異極大,說出來不知世子和夫人是否能明白。”

“你且說便是!”衛東鋆插話道,他心中暗讚,浮霜這舉倒是極為明智,他認識托爾斯這麽久,還真沒想要了解他的背景呢。

托爾斯抿了口茶,便打開了話匣子:“我的祖國荷蘭,是貴國西麵極遠的一個小國。說來不怕你們笑話,我們全國的人口不到兩百萬,恐怕還不頂你們幾個城池多。可我們國家很會造船,我們造了有數千艘如我這艘‘桂冠上的明珠’號同樣規格的大船,並開赴到全世界。我們與世界各地的人做朋友,談生意,賣給你們我們荷蘭的貨物,再從你們這兒買特產,大家一起發財。”

浮霜靜靜的聽了,不置可否,隻問道:“全世界?你說的世界有多大?”

托爾斯笑道:“按照我們的稱呼,我們荷蘭所在的地方叫歐洲,此外全世界還有非洲、美洲、和亞洲,貴國便是在亞洲,是距離我們歐洲最遠的一塊大陸。”

浮霜與衛東鋆相互對望了一眼,真是聞所未聞啊!

浮霜沉吟了片刻,又道:“方才公爵大人說你們國家的海船是開赴各地,與人做朋友,做生意的,可我卻見到你們船上有數百門火炮,卻不知這做生意,要帶著火炮來作甚?”

托爾斯一愣,隨即便答道:“夫人這就不知道了吧?這海上啊,不比陸地上更安全。外洋各地都是海盜,我們的船上滿載貨物,又攜帶貴國所需的大量白銀,若不是配備火炮,早就被那些貪婪的海盜打劫完畢了!”

“哦!原來是這樣!”浮霜笑著攏了攏手。

她低頭整了整裙擺上的皺褶,考慮了片刻便道:“既然托公爵是做正當生意的,那麽我便希望能與公爵大人締結生意上的合約。不知公爵對我朝的瓷器和茶葉感興趣嗎?”

托爾斯笑了:“當然感興趣!我們從天朝采購的大宗物品便是瓷器和茶葉。”

“如此甚好!”浮霜道,“我名下便有專賣青花瓷的瓷器莊,還有幾處茶園,希望今後能與托公爵大人達成長期供貨的交易。”

“青花瓷?”托爾斯聞言微微皺起了眉,可想了想他還是未做聲。他與衛東鋆有大批量的火器生意要談,若是做成了,可是一本萬利的事,至於衛東鋆介紹自己夫人來,在托爾斯看來不過是個抽成的借口罷了。

什麽照顧生意?也就是送點銀子,雖然他們采購瓷器多選三彩,從不買青花,但即便是送點錢給這位美麗的夫人,又有什麽關係?與哪國的皇室君主做生意,不都是要賄賂其王後和情婦的嗎?這也算是正常開支了。

“怎麽?托公爵對青花瓷有異議?”浮霜明知故問道。

托爾斯忙笑道:“沒!沒有,我哪裏會有異議,悉聽夫人尊便。”

浮霜笑了:“你的官話倒是說得極好,成語也用的很妙啊。”

托爾斯忙道:“來天朝多年了,自然便學會了,夫人見笑。”

浮霜又道:“其實我也知道托公爵並不看好青花。”

她的話令托爾斯和衛東鋆都愣住了。衛東鋆並不清楚這些庶務生意經,對瓷器的分類也不太明白,他隻知道外洋海船多買瓷器,卻不知青花和三彩這些細節。而托爾斯卻有些詫異,不是來抽成的嗎?怎麽卻說這話?難道還正經是來談生意的不成?

他卻不知浮霜的確就是來談生意的,她可不是為了借著衛東鋆的世子名頭一次性榨取銀子。

“可在我們天朝,青花瓷才是瓷器中的上品。如我們定王府,就是非青花不用的。”浮霜開始肆意忽悠,“可惜青花瓷似乎不和貴國的習慣,所以托公爵和其他外洋客商似乎更喜歡三彩,我說的對嗎?”

這話既挑明了,托爾斯便也不再掩飾,他點頭讚道:“沒想到夫人對行市卻是清楚的。”

浮霜笑了笑:“托公爵你千裏迢迢的將瓷器販賣回國,路上又多磕碰損耗,到了國內若賣不出大價錢定然是虧的。可瓷器,若沒有了我們天朝古國的名頭,又能賣出什麽價錢?貴國的人現在是因為新奇才購買,而新奇都是容易淡去的,很快他們便會發現三彩雖顏色豔麗奪目,卻失了特色,比不得貴國的本土產瓷更貼近你們的喜好。

但青花瓷卻不同,淡雅的古韻,唯有青花瓷才能體現我們天朝的內斂。若托公爵嚐試著帶些青花回去,說不定便能在貴國燃起青花的風潮來呢,一猶如我們江淮當前的這股風潮一樣。”

托爾斯淡淡一笑:“夫人好犀利的口才。”

浮霜見他未心動,便又道:“頭一回合作,我自然不會讓托公爵虧本。我現送托公爵梅瓶十二對、瓷盤二十隻,不收公爵一文錢。公爵不妨將其帶回貴國,試著銷售看看,若受人追捧喜愛,下回來我朝再購不遲。”

聽到這話,衛東鋆和托爾斯都愣了,白送?雖然隻是十二對梅瓶和二十個盤子,可白送倒還真是非常罕見的呢!

衛東鋆俯身湊近浮霜耳畔道:“他且有求於我,你不必如此,盡管開價便是。”

浮霜笑了,低聲回應道:“他求的是你,並不是我。”

衛東鋆皺起眉,浮霜將你我分得如此清晰,令他心中略感不悅,不過她這好強的性子,倒是對了他的胃口。

“夫人真的要送我?”托爾斯瞥了眼衛東鋆,“似乎不太合適,要不這樣吧,我按市價收購便是了,也不差這點錢。”

“說得好,”浮霜擺了擺手,“我同樣也不差這點錢。”

托爾斯見狀也不再堅持,的確,如定王世子妃的身家,這十來個梅瓶盤子又算得了什麽?

“如此,我便愧領了。”他躬身行禮道。

浮霜點了點頭,拿起桌邊的茶慢慢的喝了起來。

這邊算是談妥了,托爾斯原本也沒將心思放在此事上,他轉臉衝著衛東鋆急切的道:“世子爺,我這回可是帶來了我們歐洲最新的火器,絕對比貴國的鳥銃要強百倍,不如您移步跟我上加班去試一試?”

“好!”衛東鋆扶案起身,衝著浮霜道:“同去瞧瞧?”

“自然是同去的。”浮霜對於火器也十分好奇,記得上輩子衛東鋆的大軍便是以火器著稱的。

其實說起來,數十年前便有從西南緬甸一帶流傳入朝的火繩槍,天朝根據其改進成了鳥銃。隻可惜鳥銃由引線燃射,速度極慢,準頭也不好,造價又極其昂貴,所以並未廣泛用在配備軍隊上。

前一世,季景齋花了三四年的功夫、耗費重金,方才組建了支千餘人的鳥銃部隊,最後卻被衛東鋆的火槍隊完爆了,所以對於托爾斯所說的,比鳥銃強百倍的火器,浮霜卻是十分好奇,當然不願錯過機會。

三人在元吉、芍藥等人的簇擁下出了船長室,來到了甲板上。

‘桂冠上的明珠’號比旁的江淮船隻要高出數丈,站在甲板上便能俯視周圍。隻見碧波之上,眾多天朝商船交錯橫列,綿延開去,占據了碼頭一轉邊的海域,而‘桂冠上的明珠’號卻如同鶴立雞群般的處於頂峰。站在甲板上往海麵眺望,視野格外開闊、景色怡人的很。

不一會兒,一名洋人水手便拿來了數個巴掌大小的火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