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司瓊聞言愣住了,心道該怎麽辦理當是王妃您做主啊,問我做什麽呢?
她的想法中,隻要季浮霜沒得好,自然鬧的越大越好。
民間鄉裏、戲文中唱的,對於紅杏出牆的女人的懲罰,通常不外乎是騎木驢、浸豬籠或者遊街之類的。可是她也明白武氏是不會同意的,怎麽說也是王府明媒正娶來的世子妃,若是真鬧出去了,豈不是丟了王府的臉麵?
她瞥了眼武氏,見她笑的愈發和善,心中倒是踏實了些,自己琢磨了一番,便開口道:“依奴婢看,這事怕是不方便鬧大,用慣常的方式處罰世子妃,隻會鬧得全潤州人盡皆知,自是不妥的。可如果默不作聲的忍下了,卻讓世子爺如何?將來王府的傳承血脈還不亂了套了?
奴婢倒是有個法子,不如將此事告知世子爺,讓世子爺寫封休書,以旁的理由將她打發回蜀中去,既不丟王府的臉麵,又善惡得償,豈不好呢?”
武氏聞言大笑了起來:“好空出位置成就你?”
梅司瓊美得差點應了,她猛的意識到是王妃當麵,忙把那句話咽了回去,隻道:“這哪裏話說的,奴婢也就是做妾的命,隻巴望能伺候世子爺一輩子便夠了,不求旁的。奴婢隻是看不慣世子爺被那西蜀來的女人誆騙,又怕今後誤了衛氏子嗣!”
武氏點頭道:“是個懂理的孩子,不錯。這事除了你知道,還有誰清楚來龍去脈?”
梅司瓊見她的神情越發愉悅,心中便愈發歡喜。自覺自己的主意說到了武氏的心坎上,王妃定然是希望趕走與她爭權的季浮霜的,又不傷王府體麵,又能空出世子爺正妃的位置,便是再好沒有了。
她回道:“除了奴婢,隻有奴婢的丫鬟知道。不過她恐怕早已投了季浮霜,這幾日都不停的勸我隱瞞此事,不報給您知道呢!”
“原來如此。”武氏淡淡的笑了,意味深長的說道。
她衝著沉香使了個眼色,沉香會意出屋,不久便帶著兩個家丁進來了。
梅司瓊微微一愣,不解為何王妃會喚家丁來。她隻森森的覺得有些不妙,卻不知這預感來自何方。
“王妃,您說怎麽辦?”沉香開口道,“是上吊、沉塘還是投井?”
梅司瓊唬了一跳,心道武氏還是夠狠!她不過是想將季浮霜趕走罷了,武氏一動手便是置人於死地啊?不過也是了,通常大家族為了臉麵做出的事恐怕比旁人越發狠烈,無聲無息的處理掉的確比大張旗鼓的趕回蜀中更穩妥。
武氏輕蔑的瞥了眼已經跪著的梅司瓊,便道:“沉塘吧,就推在她的丫頭身上,然後把那丫頭也杖斃了,手腳幹淨些。”
聽到這話,梅司瓊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反應了過來,她剛想起身叫嚷,卻被那兩個家丁按住,死死捂住了嘴巴!
梅司瓊死命的掙紮,心中一萬個不解,到底怎麽回事?不是在說如何處置季浮霜嗎?怎麽反倒是要殺了她呢?她奮力的扭動著身體,張口想喊想叫想問為什麽,可很快嘴裏便被填入了東西,再難出聲了。
“你可要小心話說八道之後丟了性命。”她突然想起季浮霜最後和她說的這句話,難道說當時季浮霜便猜到了她今日?
武氏究竟為何要殺她?季浮霜又猜到了什麽?梅司瓊心慌意亂、魂飛魄散,腦袋嗡的一聲便炸了!
武氏冷笑一聲,端詳著她神魂顛倒的模樣,森森的開口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要殺了你?”
梅司瓊聞言停止了掙紮,她惶惶然抬頭,急迫的望向武氏,心中憋著的怨恨幾欲噴薄而出!
武氏瞧著她眼中的怨恨、祈求和萬般不解,咯咯的低笑出聲:“我偏不告訴你!就讓你死也做個糊塗鬼吧。”隨即衝著沉香道:“拖出去!動作利落些。”
梅司瓊拚了命的想站起身、掙脫開束縛,可又哪裏能敵得過兩個壯年男人?她漲的滿臉通紅,額角青筋畢露,她想喊卻喊不住聲,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兩個家丁托著她的手臂,她掙紮著亂踢亂蹬,卻還是被拖在地上拉出了屋去。
武氏淡然的目送她遠去,隨後又喊了個丫鬟進來道:“去,舀盆水來,將我屋裏的地板重新洗刷幹淨。”
過了有片刻,沉香辦完了事進了屋,見武氏正坐在椅子上發愣。便上前躬身道:“王妃,都辦妥了,等明兒屍體浮起來,我便帶人去抓丫鬟槐花。”
“很好。”武氏點點頭讚道。
沉香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問道:“其實此事王妃完全沒必要替兩儀居的那位隱瞞啊,即便不鬧出來,拿在手中也是個短處,又何必把兩個證人都滅了口?說不得將來還有用呢!”
武氏聞言陰測測的冷笑道:“你什麽時候也變成豬腦子了?衛東鋆那個孽障,害我害的還少嗎?剛有個假**的事,現在又來個紅杏出牆?他以為我就那麽蠢?次次被他耍?
一個姨娘算什麽東西,別說她沒有真憑實據,即便有,當堂反咬我一口,誰能說得準?上回被他們陷害也就罷了,是我失察大意,再來一次可不是要成為笑柄了?”
沉香聞言明白了過來:“這麽說……這梅氏是世子妃故意派來的?為的是給王妃您下套?”
“你覺得呢?”武氏挑眉道。
沉香想了想,又道:“可若是真的呢?奴婢方才看那梅司瓊說起世子妃的模樣,倒是真有些恨意的。她眼神中的怨懟騙不了人,再者奴婢早些也有耳聞,說是兩儀居內數這梅戲子最招世子妃的眼,成日的被罰,若說她是世子妃的人……卻是不像的。”
“那又如何?”武氏恨鐵不成鋼的白了她一眼,“我若是季浮霜,要下套甚至都無需收買這戲子,隻做一場戲讓她瞧見便成了,反倒是演得似真似假、難以分辨!我們吃一塹的長一智,再上這種當可真是沒得救了。反正我是不會信的,不如砸爛了這蹄子讓季浮霜知道,她自汙的伎倆拙略不堪!
再者即便是真的,這短處於我們又有何用?你要弄清楚,無論我和季浮霜怎麽鬥,都不能牽扯到大局。她是西蜀睿王送來聯姻的,她的存在便是我江淮衛氏與西蜀季氏兩分天下的憑據!!即便將來等東淳繼承了王爺大統,說不得也要接替他哥哥娶了這寡嫂!才能免了與西蜀再起幹戈!所以我一直沒有讓他立正妃,空著位置是有用意的,如何能休了季浮霜退回西蜀?又或者鬧出什麽醜聞來?”
如此這般一說,沉香終於明白了:“奴婢懂了。王妃的意思是無論是真是假,我們都不搭這橋!省得損人不利己,濕了腳!”
武氏點點頭:“終於是轉過彎來了,你啊,是個聽話會辦事的,隻是不夠聰明,今後還得多學著些。”
“奴婢遵命!”沉香點頭道。
“不過,”武氏又道,“人我們雖然收拾了,也要借勢還擊。去,從院裏摘些謝了的梅花,給兩儀居的那位送去,讓她心中清楚明白!”
“是!”沉香得令複又出去了。
武氏望著窗外新移植的梅花樹,因過了花期,一樹的芬芳多半都已凋零,枝葉卻茂密起來,綠茵茵的很是舒服。
可武氏心裏卻並不舒坦,今兒梅氏這事另一方麵也佐證了她的失敗。看來闔府上下的耳目,如今怕是已有不少倒戈或者觀望起來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她竟然沒能頭一個知道?旁的不說,安插在兩儀居裏的聶氏卻是做什麽吃的?梅氏都能知道的事,她竟然不知?
武氏一巴掌拍在窗棱上,拍的手心都紅了,她卻感覺不到疼痛。這一日無權便任人宰割!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事實上這位王妃的正統眼線聶氏,對發生的事還真是一無所知。
她自打接手了采買的事務,便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個身子劈成幾瓣兒用。
王府上下近千口人每日的吃食供給;給主子們的特貢絹紗綢緞、下人們一年兩季的衣裳;各房各院的香料、燈油、蠟燭和燒炭;各屋的器具擺設、筆墨紙硯;出行的轎子馬車和爺們起的馬匹給養;南苑小亭榭還在蓋的戲樓子的石料……真是林林總總、千頭萬緒。
雖說每項事務也均有管事的人,可聶氏新官上任三把火,斷不肯讓人小瞧了她,成日裏雞鳴便起身、日頭落了還沒得回來。各處的采辦、店家、供貨人又要拉著請客吃酒,她愛極了這風光臉麵,又是剛上任不久新鮮頭未過,哪裏肯推辭,自然是有請必到,從不駁人麵子的。
此刻她被賣胭脂水粉的檀香樓老板娘馮氏,拉著去了調味齋吃晚飯。一桌子山珍海味點下來,吃得聶氏滿臉油光,推杯換盞之間,話都說不清了。
酒足飯飽,老板娘馮氏從丫鬟手中接過個包裹,沿著桌邊便推了過去。
“今後還得請聶大管事多多照顧我們檀香樓的生意。”
聶氏眯縫起半醉的眼睛,笑著說道:“我們王府的大小主子們,不都用的是你們檀香樓的脂粉,你還要我怎麽照顧生意?”說著便忍不住把手搭在包裹上,隔著布料摸索裏麵的銀子大小。
馮氏瞧見聶氏那愛財的眉眼,心中便有了數,她放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們定王府上下二十多位大小主子、一等二等丫鬟副小姐、有臉麵的管事嬤嬤和奶媽子用的都是我們檀香樓的胭脂水粉。可這其中的別別竅,不知聶管事您知道否?”
“哦?別別竅?”聶氏一聽這話就曉得是與銀錢有關的,忙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馮氏笑道:“首先這價格和數量之間便可以做文章,所謂價格是死的,人情是活的,您張張口的功夫我們便能少數出去幾份,落下來的銀子還不是您拿大頭?再者便是品次,您隻知道我們檀香樓的胭脂水粉分五大檔次,其實這背後還能再細分,大小主子也是分等級的,這王妃、二夫人和世子妃怎能與庶出的小姐們一樣?賣給你的貨盒子自然都是一樣的,可裏麵的東西卻可以不同。”
聶氏聞言十分驚訝:“東西還能不一樣?你們家一等二等的粉都是與別處不同的,一用即知,哪裏還能摻假?”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馮氏笑道,“我們家一等貨中,最出名的便是‘凝脂粉’,其間便是用紫***的花子兒碾碎,磨成的粉,參合上珍珠、金箔、銀箔、麝香、龍腦香及朱砂等細粉兌到一處調製而成的;若是把主料紫***花子粉調換成鉛粉,便差了很多了,這紫***是轉成采買了良田種植出來的,一年一收產量極少,碾碎花子又耗時費力,可鉛粉卻隨處都是。用起來也是一樣的輕薄香滑。
再者,沐浴的澡豆也是一樣,最上等的澡豆是用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鍾乳粉、真珠、玉屑等十多種香料花蕊配上大豆沫研製千遍而成的,不論原料還是功夫那都是金貴,所以才賣的這麽高的價。可若是減去其中麝香、珍珠、玉屑的分量稍許,誰又能分辨的出呢?
我供給王妃、二夫人、世子妃以及聶姨娘您的東西自然不敢有差,可是旁的小郡主、姨娘們就不必用這麽好的吧?那些個丫鬟副小姐、嬤嬤們的也可酌情減份,這其間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這兒還能落了您的好去?屆時若有人比對,您務必給兜圓了,便萬不會有事的。”
說著她拍了拍那包銀子,再度往前推了一把,直推到了聶氏懷裏。
聶氏聞言,酒也醒了一半,原來同樣盒子裏的香粉胭脂,也能差這麽許多啊?
她摟住了懷裏的銀子,沉甸甸的,不由心花怒放。
“我這不才上任,說什麽照顧生意,今後仰仗馮老板的時候還多著呢!”她笑眯眯的回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