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景軒被打砸搶的事情傳到王府時,已經是傍晚了。槐總管帶著夥計逃回王府,失魂落魄的命人趕快關上大門,外麵追堵的人群方才散去。
他如今心如死灰,鋪子押當了,銀子花光了,他拿什麽去交差?原本參了點假的瓷器買回去沒個十天半月壓根瞧不出來,可偏生遇到了意外,他咋就這麽點背呢?
去見世子妃?那是萬萬不敢的。可消息恐怕很快便會傳到世子妃耳朵裏,這種事哪裏能瞞得住呢!
去找王妃?對!隻有去求王妃庇護了,不論怎麽說,王妃對他所做的一切還是很滿意的不是嗎?
他連滾帶爬的去了玲瓏館,讓人通報了卻遲遲沒有音訊,玲瓏館裏丫鬟們出出進進,他站在天井花園子裏,坐都不敢坐,隻陪著笑傻等。
過了好久,直到屋裏麵用完了晚膳,武氏被丫鬟們簇擁著出來散步消食,槐榮連忙撲通一聲跪下,也顧不得在場眾人了,膝行至前道:“王妃!救我!”
武氏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端詳了片刻道:“先前我怎麽說的?你若是給世子妃整賠了本,就別來見我了,如今你說說你倒是如何?”
槐榮心下氣苦,前兒賠了武氏還讚好,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她便翻臉不認人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是被當了槍使,用完了自然是背黑鍋的命。於是便隻不住的磕頭:“王妃,求您看在小的過去任勞任怨的情分上,救救小的吧。”
武氏冷笑了一聲,便道:“你求錯人了,不該求我救你,而是該去兩儀居求世子妃。”說罷便衝沉香道:“捆了他帶去兩儀居,任由世子妃發落!”
槐榮魂飛魄散,隻不住的磕頭再說不出話來。兩個家丁進院來把他捆上,又堵了嘴,押著便往院外去了。
武氏望著他的掙紮的背影,心中冷笑:且看你季浮霜如何處置。
此時此刻,兩儀居內浮霜正在用晚膳。今兒很巧,眾人都在,衛東鋆坐在她左首,顧寒之坐在右首,白羽坐在對麵,四個人算是正式的照麵。
“我們今後是要通力合作、共圖大業的,所以希望大家都能摒棄心中嫌隙,坦誠相待,怎麽說……也算是名義上的一家人麽!”浮霜舉杯說道,“幹了這杯酒,今後便共同進退。”
一家人?夫君、族兄、奶兄……怎麽說後兩個都超出了一家人的範疇了吧?衛東鋆臉上掛著笑,卻斜著眼睛瞟顧寒之,怎麽看他怎麽多餘。
顧寒之做出沒察覺到的模樣,舉起酒杯。他眼裏隻有浮霜,浮霜說什麽都是對的,其他人都是可以無視的。
白羽搖搖扇子,心中充滿了八卦,眼前這三人暗潮洶湧,怕是有得瞧嘍!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兩男一女的組合如何能夠‘坦誠相待’?來自二十一世紀經驗豐富的偽嫩臉同誌嘿嘿笑了兩聲,忙也舉起酒杯。
“幹!”浮霜帶頭幹盡了杯中酒,其餘三位也都幹了,隨即便找不到話說悶頭吃起菜來。
突然洶湧的氣氛隨著衛東鋆的主動被打破了,隻見他夾起一筷子辣油爆牛肚就要往浮霜碗裏擱,嘴上還說著:“霜霜啊!來,吃點辣牛肚,你最愛這個菜了。”
浮霜滿頭黑線,因為白羽和衛東鋆都吃不得辣,這個菜一直就擱在她跟前好不好?她一直在吃這盤啊!用得著他來夾菜嗎?而且霜霜?他什麽時候開始以這麽肉麻的名字喊她的?
顧寒之輕咳一聲,伸出筷子插入跟前的一盤菜中,隨即那盤菜便往右側移動了幾分,又帶動了另一個盤子……一個撞一個,直到最後碰到了浮霜的碗,硬生生的將那碗往邊上擠開了三寸有餘,衛東鋆一筷子落了空,全都散在了桌上。
哇塞!太牛叉了有木有!這便是傳說中的內功啊內功!白羽同學眼睛都看直了,鼓著腮幫子,張著小粉嘴唇,一副崇拜的星星眼直冒光!
衛東鋆一愣,隨即不服輸的又是一筷子牛肚送上前。顧寒之頭也不抬,隻碰了碰茶盞,叮叮咚咚的一連串的碰撞,浮霜跟前的碗又朝前挪了些許,第二筷子牛肚再度撒在了桌上!
於是衛東鋆飛快的夾,顧寒之不斷的碰,菜怎麽都進不到碗裏,當然了,浮霜自個的筷子也都撈不到碗了,她連夾幾筷子都夾了個空。
浮霜啪的一甩筷子,怒了!這還讓不讓她吃了?
“你們倆能不能好好吃飯?”她額角的青筋直跳,衛東鋆低了頭,顧寒之紅了耳朵。
好吧,原來浮霜才是老大!白羽同誌立刻看出來了,今後隻要抱緊浮霜的大腿,什麽都不會有差的!
卻說這頭偽嫩臉同誌瞧出了隱藏BOSS,鐵了心決定效忠的時候,薔薇突然進屋來報,說是玲瓏館的沉香綁著槐榮來了,問郡主如何處置?
浮霜正心中有火,便道:“就讓她帶人候著,等我得了空再說。”
薔薇出去傳了話,於是沉香也走不得了,隻能待人押著槐榮,坐在院內的石凳上候著,熱辣辣的太陽很是曬人,沒多一會兒她便香汗淋漓,拿著帕子直抹額頭鬢角。
兩儀居中丫鬟來來往往,卻沒人招呼她,別說端茶遞水了,連個打招呼問安的都沒有,就仿佛她這位玲瓏館的大丫鬟隱了形似地。
沉香心中冷笑:她也知道,世子妃這是借故擺臉色,體己的嫁妝產業被王妃安插的人敗了個精光,世子妃心裏正怨懟呢,可也不過是怨懟罷了,她又能如何?身為媳婦,難道還能親自到婆母麵前去鬧騰?也就是拿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出氣而已。
屋裏浮霜確實是在斟酌該如何處理槐榮。武氏拎著槐榮來讓她發落,卻是別有用意的。她若罰得輕了,旁人會當她礙著武氏的麵子不敢管教,連敗了陪嫁產業都不敢吭聲,今後她在府裏的威信便要打折扣,下人們會視武氏為太上皇,有事隻要去求武氏便可以減半免罰麽!如此一來武氏不管事卻勝似管事了。
她若是罰了重了,便是當眾駁婆母的臉麵。槐榮是王府大總管,替她看鋪子那是大材小用,雖然最終敗了個精光,可其中原委又有誰知道?武氏隻要在外一露口風,怨訴一番,她便成了斤斤計較銀錢,不識好歹、不敬長輩的人。
浮霜劃拉著米粒子,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隨即便被米飯嗆著了,連聲咳嗽。
桌上另外三人神情迥異,衛東鋆一瞧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又想出什麽損招了,他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替她順氣道:“你能不能也好好吃飯?這會子還琢磨些什麽,吃飯都能吃嗆到!”那口吻儼然是位關心夫人的好夫君啊!說完還故意撇了眼顧寒之。
顧寒之見她咳的臉都紅了,忙倒了杯涼茶塞到她手中:“快喝兩口順一順。”他除了耳朵有些紅外,一臉的真心體貼,全然無視旁邊的正牌‘夫君’大人。
白羽用扇子捂住半個臉,想看又不敢看,心中的八卦爆表!瞧瞧!瞧瞧!三角戀愛現場版啊有木有,衛東鋆分明是想名聲言順的宣誓所有權,可偏生不知為何不明說;顧寒之更妙,他幹脆無視身份關係,坦坦****的表示關心!
兩人一個表麵揣著大度,一個幹脆我行我素,這便是古代人的含蓄啊含蓄!真是有趣的很啊!
浮霜灌了幾口水,喘過氣來,接著笑道:“武氏恐怕還以為我陪得傾家**產,正要找人解氣呢。”
白羽一聽這話,忙搖著扇子得瑟道:“她卻不知小爺這場戰役打下來,可賺大了!整條街最好的八家鋪子的股份我們占了大頭,將來便是我們說了算的。下等的店鋪也都被擠兌關門了,我乘機又收購了幾家準備今後開酒樓、茶行、洋貨店什麽的。瓷器街我看得改改名頭了,以後就叫外貿坊得了!包攬進出口一並事宜。”
“行,這都由你去辦。”浮霜直接授權,“不過我們得了好處卻不能賣乖,還得收斂些鋒芒,扮豬吃虎才好。芍藥、薔薇,你們進來。”
外麵候著的芍藥和薔薇忙挑簾子進了屋:“郡主,奴婢在。”
“薔薇,你去命人將槐榮打斷兩條腿,抬到瓷器街遊街示眾,然後打發他淨身出戶,三日之內滾出潤州城。他盤下的兩家鋪子,原樣退還給人家,再送些撫慰金去,抄沒槐榮家的銀子也盡都送去,就說我季浮霜被小人蒙蔽,如今物歸原主。芍藥,你到九珍堂喊大夫來給我診脈,就說我病了,頭疼胸悶難受的緊。”浮霜紅光滿麵的說道。
“你……哪裏像是頭疼胸悶的樣子啊。”白羽翻了個白眼說道。
浮霜淡淡一笑,隨即迅速變臉,隻見她扶著桌子,臉漸漸的就白了,甚至額角細細密密的出了層薄汗,打濕了鬢發團在臉頰上,襯得整個人都憔悴了。
白羽張口結舌,好吧,看來當初頭一回碰麵時,浮霜抓著他灑下的兩行熱淚也是假的了!自己這軀殼的本尊壓根不是什麽奶兄啊奶兄,這十六歲的古代妹紙簡直就是影後麽!
顧寒之卻不禁有些擔心,他忙伸手去扶浮霜:“你……不會是真的……不舒服了吧?”
衛東鋆站起身挽住顧寒之的肩膀,衝著浮霜道:“頭疼胸悶這種病最說不清道不明了,再者也恰合時機。武氏最近盯你盯的緊,適當的示弱也是應該的。既然你都‘病了’,顧公子和白公子也不便在此處待著,都出去吧,有我陪著即可。”
說罷便名正言順的將另外兩人都攆了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