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堂屋內,顧寒之和白羽坐著喝茶,卻久不見丁香出來通傳,突然門簾一挑,一股子冷風躥了進來,鳩尾端著個煎好的藥鍋進了屋,見他們兩人在場,便脫口問道:“顧公子和白少爺怎麽不進去?”

顧寒之微微有些窘迫,白羽卻搶先道:“我們有事回稟,正巧聽聞王妃身子不好,本想請個安問候一番,但聽說王爺在裏麵,所以先在外麵候著倒也無妨。”

鳩尾見狀瞥了眼顧寒之,見他臉上有幾分焦急,又有幾分鬱悶,心中不忍,便道:“我正巧送藥進去,再問問郡主是否合適見客。”

話音剛落,便被顧寒之攔住了,隻聽他道:“姑娘且等等,請問方才大夫可說了是什麽病?這藥又是怎麽開的?”

“哦!沒大礙的。”鳩尾忙笑著回道,“大夫說了,郡主是外感內滯,受了風寒,又連日操勞沒休息好的緣故,隻要吃幾劑藥便行了。”說罷便指指案上:“藥方子都在那兒呢,顧公子若是不放心就瞧瞧,都是些平和的藥。”

於是顧寒之便放了她進去,自己走到案邊細細的看起方子來。

他通讀了一遍,不禁皺起眉頭。

“怎麽了?可是方子有異?”白羽見狀問道。

顧寒之抬起頭,略微遲疑道:“這倒是怪了,先頭說是風寒,又有發熱症狀,怎麽方子卻下的十分淺淡?沒有當歸、黃芪,隻下了陳皮和白芍,分量又這麽輕,如何能濟事?”

“喲!沒想到你還懂醫術?”白羽一驚一乍的說道。

顧寒之搖了搖頭:“哪裏算得上是懂醫術,不過是跟著師傅學了些罷了,我們平日在外,有了傷病都是自己調理,這些常見的病症倒是知道的。”

白羽啪的打開折扇,笑道:“你懂醫術,卻不懂人心。我瞧這方子就沒開錯。”

“這話怎麽說?”顧寒之詫異道。

“如今浮霜是王妃了,再不是世子妃了,身份何其矜貴?別說是九珍堂的坐館大夫了,即便是京中的禦醫,那也是不敢下重藥的。什麽都下的淺淺的,多喝上幾劑藥也能好,若是下重了,有個旁的萬一,他們可擔待不起。”

顧寒之聞言越發皺起眉頭:“這麽說可不是讓浮霜受罪嗎?原本是小病,拖長了也會加重的,這怎麽成?”

“不成也得成,反正沒人敢下重劑,所以書中說的好,常有江湖郎中醫好了皇家的怪病,倒不是這些江湖郎中比禦醫強些,卻是他們膽子大的緣故。”

顧寒之聽得這話,沉默了片刻,低聲自語道:“看來做皇親國戚倒也沒啥意思,有病也沒人真心給治。”

白羽聽他這話說的有深意,忍不住合攏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道:“所以你該加油才是!”

“我加什麽油?”顧寒之一愣,隨即有些心慌了,莫不成白羽瞧出什麽來了?

白羽裂開嘴,露出小虎牙笑道:“加油把浮霜追到手啊!別讓她做了那沒趣的皇親國戚!”

“你胡說什麽?”顧寒之臉一紅,忙推開了他。

白羽鍥而不舍的湊上前道:“你那點小心思難道還能逃得過我的法眼?嘿嘿!不說旁的,這把妹的手段你們無論是誰,怕是也得跟我學學才是,這麽著吧!我們兄弟一場,我教你兩招,保證你豁然開朗、情場一片光明。”

顧寒之越發窘迫,白羽的話他有一多半的詞聽不懂,那意思卻是明白的,他此刻心中糾結萬分,總覺得自己的心事讓他窺破了怕是不好,又十分想聽他有什麽招數,這一轉念間,猶豫的神情便帶到臉上了。

白羽見狀大笑:“兄弟,你真實誠!這樣可不行,你這麽實誠的人對上狡猾狡猾的王爺可是不行的!”說罷扒著他的肩膀低聲道:“王爺如今沾著上風,一來他名正言順、二來他有錢有勢、三來他腹黑悶騷,兄弟你相當的不妙啊!所以你若想翻局,得下猛藥。”

“什麽……猛藥?”顧寒之紅著臉問道。

“王爺雖處處占了先,但有幾點卻是不如你的。照我看啊,浮霜和王爺迄今沒圓房,且分屋而居,怕是心裏有逃避的意思,若不然她取信王爺最好的辦法便是委身於他,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而她對你倒是很親近,也不怎麽避嫌,恐怕是拿你當親人待了。”

“是……是的。”顧寒之忙道,“浮霜說過,她助衛東鋆奪得天下,是為了讓他還她身家自由。”

“這她都跟你說了?”白羽一聽樂了,“看來我猜的沒錯!你小子大有可為啊!”說罷狠狠的拍了他後背一巴掌。

顧寒之被他說的有幾分欣喜。

“但是你卻不能因此便疏忽大意!”白羽接下來一句話又把他的心髒拎高了,“妹子的心如同上下浮動的A股,今兒漲停、明兒便可能跌停,所以你首當其衝,便要這麽做……然後再那麽做……”

顧寒之聽得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嘴裏不禁低聲道:“這似乎……不妥……不妥吧?”

“妥!怎麽不妥?把妹要訣就是臉皮要厚、心要黑、下手要快……”

兩人正嘀咕間,突然裏屋的簾子一挑,鳩尾笑著走了出來:“郡主喊你們進去呢。”

一見來了人,顧寒之心中一虛,抖手便將白羽推了出去,隻見白羽大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數米遠的椅子上,震得他尾椎生疼!

顧寒之忙回過頭問道:“可摔傷了?對……對不起!”

白羽齜牙咧嘴的叫喚道:“沒事!沒事!哎喲我的屁股哎!真沒事!什麽時候你把這招交給我便好了!”

站在門口的鳩尾撲哧一聲笑了,顧寒之見確實沒大礙,便連忙進了裏屋。

白羽撐著腰站起身來,心中暗罵:真是見色忘友!

進了屋,顧寒之見衛東鋆坐在床沿上,湊近了浮霜正說著話,胸中便如同燃起了一把火,這火焰卻在瞧見浮霜白黃的臉色時突然滅了,隻餘下一把煙灰哽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浮霜見他進了屋,卻如同見了救兵似的,指著床邊的凳子道:“坐吧。其實我沒大事,你們不用都來瞧的。”

顧寒之習慣性的剛準備開口說:卻不是特意來瞧,隻是正好尋查到了此地,聽說你病了才進來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卻是每日必行的走到兩儀居外,站在樹下眺望院門,卻瞧見丫鬟們送大夫出來,方才知道她病了的。可是一想到剛剛白羽說的話,便改口道:“你病了,我不來問問又怎麽能放心?”

跟進來的白羽聽到這話,差點沒當場栽一跟頭!話說天才就是天才啊!無論什麽都學的快!這話說得多麽婉轉悱惻?所謂把妹第一要務就是嘴甜,無論是有意、無意、又或者隨意做的事,都要描繪成綿綿的心意!

衛東鋆聽到這話卻是黑了臉!所謂司馬昭之心,盡人皆知。他早看出了姓顧的這小子對浮霜,卻不是普通的主從心思,可沒想到當著他的麵,這小子竟然全無顧忌!

簡直是反了!

他橫眉瞪眼,剛準備開口,卻轉念一想:不行!

衛東鋆啊衛東鋆,你差點上了姓顧的小子的當了!他就是要激得你失態,在浮霜麵前丟臉,顯得小肚雞腸呢!你可不能互通,應該展現出你的大度!展現出你翩翩貴公子的氣質!

想到此處,他忙收斂了神情,擠出個笑容道:“真是有勞你們掛念了,霜霜沒大事,大夫已經開了藥方子了,說是吃兩劑便會好的,不過大夫還交代說要多休息,你們今日若有事盡管告訴我便是,就不必讓她操心了。”

說著還往浮霜袖子裏伸進手摸了摸道:“好了,終於出汗了,這身汗下去恐怕燒便會退了。”

浮霜大驚,忙掙開手,瞧著衛東鋆那副情深意重的模樣,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這貨是吃錯藥了還是怎地?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顧寒之臉色一沉,掛起了冰霜,他剛想發話,卻被白羽拉住袖子使了個眼色。寒之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他忙躬身湊上前,握了握拳,一橫心也伸手探了探浮霜的額頭,嘴裏說道:“還燒的挺燙呢!我方才瞧了方子,那大夫怕是太過小心,下的藥輕了些分量,若要好得快,恐怕還得添些,不如再尋個大夫複查一遍?”

他話說的有理有據,倒是令那突兀的一伸手,變得自然了。白羽卻一捂臉底下了頭,他的意思不是讓他出手啊出手!!他是讓他冷靜啊冷靜!這眼神究竟看到哪兒去了?

浮霜僵直了後脊梁,驚異的望向顧寒之,平日這家夥不是很害羞、很含蓄的嗎?今兒這是怎麽了?

衛東鋆卻牙齒咬的咯咯響,臉上卻還撐著笑容:“風寒須得多休息,再整個大夫來瞧又是折騰,不如你們先回去,讓霜霜再睡上一覺發發汗,反正也探視過了,心意也到了。”

“還是再請個大夫來瞧吧,那方子實在是不頂事的,別吃了數日藥不見好反倒加重了。”

“是藥三分毒,能輕些便輕些,先吃上幾劑再說,倒不急著加量!”

兩人明裏為了藥方、暗中不知為了什麽的爭執起來,隻吵得浮霜兩個耳朵嗡嗡響。

見鬼的!連生個病都沒得消停!衛東鋆個不靠譜的二貨不知道抽了什麽瘋,而顧寒之無論平日多冷靜平和,遇到衛東鋆便也不依不饒,這兩人到底有完沒完?她可是病人!她需要靜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