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尾端著噴香的醬爆蛤蜊走進屋,和著一壺酒兩個杯子一並放在了桌上。

浮霜翻身避開衛東鋆下了塌,走到桌前倒上了兩杯酒。

“來,我們好好談一談,你究竟準備怎麽保護你的弟弟?以及這麽做會帶來什麽樣的嚴重後果。”

她語調低沉,一聽就知道是動了真怒了。

衛東鋆顛顛的快步走到桌前,將浮霜對坐的凳子搬起來,挪到她身側坐下,笑眯眯的道:“好的,霜霜,你說什麽我都聽著。”他靠的是如此接近,幾乎是湊近在她耳邊低語一樣。

浮霜撇了眼近在咫尺的笑臉,恨不得一巴掌扇掉他臉上的無賴模樣!她在和他談正經事!這家夥無賴屬性全開是要鬧那樣啊?

她努力壓製住心頭的火氣,額角青筋卻直冒。該死的!自己不是為了江淮,不是為他,又何必非要殺掉衛東淳?

但她最終還是努力收斂起怒意,以冷靜的口吻說道:“上回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其實衛東淳比武氏的威脅還要大。兄弟同心自然好,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性格太容易被左右,更何況武氏被我們圈禁,所以他隻能選擇站在你的對立麵!

江淮衛氏親兄弟並肩打天下的局麵,在你這代已經行不通了。因為你比他們傑出太多,沒有人能夠與你並肩,也沒有這個必要!”

衛東鋆微微一笑,露出左頰迷死人的笑窩:“霜霜,你嘴真甜,我就喜歡聽你誇我!”

浮霜:“……”他隻聽到最後那一句話嗎?

見浮霜有暴走趨勢,衛東鋆忙腆著臉倒上兩杯酒,塞了一杯進浮霜手中,道:“來!幹一杯先!”說完自己仰頭幹掉。

浮霜恨不得捏碎了酒杯!將酒潑在這貨的臉上!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啊?

深吸口氣,浮霜按捺下怒氣:“你這樣閉口不談有意思嗎?你護著衛東淳,他可領你的情?怕是恨你都來不及吧?”

衛東鋆夾了一筷子醬爆蛤蜊,邊吃邊讚道:“霜霜,鳩尾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我覺著醬爆蛤蜊比小廚房的整的還地道呢!有空讓她教元吉兩招,那混小子燒起菜來半生不熟,不是鹹死人就是淡而無味啊!”

浮霜:“……”

這貨是專程來吃菜的?

她端起醬爆蛤蜊,挪到了衛東鋆夠不著的地方,道:“你認真聽我說話!”

“我認真聽著呢!”衛東鋆嬉皮笑臉的道,“再認真沒有了,你說的每個字我都牢牢的記在心中了。”說罷,意猶未盡的舔舔嘴,望了眼醬爆蛤蜊。

“桓城一戰,你幹掉了越王李炳晟,廣東李家應該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李氏兄弟都是不省心的,他們的父王一死,為了王位就得打起來。所以與其讓他們角逐出勝負後再動手,不如現在就趁勝追擊,趁越王派係還在鬧分裂的時候,就打到廣東去。”

衛東鋆聞言,一拍大腿道:“霜霜果然知我心!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而且廣東多瘴氣,天氣變暖對我軍不利,不如就趁冬季發兵,最為適宜。”浮霜又補充道。

“說得對!所以我準備處理完了鎮州的事就南下。”衛東鋆自斟自飲又幹了一杯,雙眼炯炯的盯著浮霜。

浮霜莞爾一笑:“既然你馬上就要離開了,你覺得你保得住衛東淳嗎?不如就由我來解決他和你那好二叔衛齊瑞。”

“霜霜啊,說到南下發兵,這次你的火炮船可要借我一借啊!”談到衛東淳,衛東鋆便開始轉而言他,“我這回準備分水陸兩路行軍,運一批部隊至嘉州港登陸,兩麵夾攻廣東。”

“衛東鋆!”浮霜忍不住了,這貨就是成心的!和他說旁的都應,一談到衛東淳就裝傻充愣,這有意思沒有?

“在!”衛東鋆笑容可掬的迎上前。

浮霜咬牙切齒的道:“好!我好話說盡了你都不聽,那我們就走著瞧!潤州就這麽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出他來!”

“霜霜莫氣!莫氣!生氣傷身子。”衛東鋆一把摟住她,在她臉頰上香了一口,隨後一把抓住她扇上來的巴掌,貼著她的耳朵道:“你應該明白,我不是舍不得他,而是舍不得你啊!”

他熱熱的呼吸弄得浮霜耳朵癢癢的,說完還輕咬了下她小巧的耳垂,浮霜渾身一僵,瞬間隻覺得身子都麻了半邊,耳朵是她的敏感處,衛東鋆這麽一鬧,她也顧不得生氣了,隻覺得一陣心慌。

衛東鋆也知道不能得寸進尺,他今兒已經把浮霜氣得不輕了,若是再這樣……那樣……的,當然能一時舒爽萬分,就怕事後難以收拾。於是他極力克製自己拉開了距離,端過那盤醬爆蛤蜊,就著酒又吃了一起,一邊吃還一邊歎息:“這鬼天氣!剛放了沒一會兒就不熱了。”

浮霜重重的摔下酒杯:“快點吃!吃完趕緊走!”說罷便不再理他了。

衛東鋆咧開嘴,嬉皮笑臉的將醬爆蛤蜊吃了個幹淨,連根蔥都沒剩下,便抹抹嘴跑了,隻留下浮霜氣的仰倒。

她再理智,碰上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無賴,還是沒用的!

卻說衛東鋆吃飽喝足回了梧山堂,遠遠的便瞧見一個人站在門口。

他身材高挑,肩膀寬闊,卻有些偏瘦,即便是穿著冬襖,也並不顯得臃腫,整個人站在雪地裏就宛如筆直的雪鬆。

是個當兵的!衛東鋆一眼就看出,但這人他明顯不熟悉。

走上前,他率先開口道:“你是誰?怎麽站在梧山堂門口?”

那人緩緩轉過身,衛東鋆隻覺得眼前一亮,長眉入鬢、杏眼圓睜,高挺的鼻梁帶了幾分英氣,一張小嘴微紅,合在一張瓜子臉上……竟然是個女人?

不對啊!從背影看的的確確是個男人!而且那站姿絕對沒錯,是武將出身!

“可是王爺當麵?”那人開口道,聲音低沉,男人!

“不錯,”衛東鋆一愣,“你是?”

那人一揖到底:“在下盛天府吳文宇,吳昊天吳將軍是家父。”

衛東鋆聞言,心中一動,忙滿臉堆笑道:“原來是吳世兄!”

“不敢!”吳文宇忙道,“王爺麵前,如何敢稱兄道弟?王爺稱呼在下名字即可。在下是奉家父之命來潤州效忠王爺的。家父聽聞桓城一戰,王爺戰績赫赫、名動天下,如今方知王爺之大能,便派在下來帶兵符來潤州,並任由王爺差遣。”

衛東鋆大喜,吳將軍上繳了兵符,還特特的派自己兒子來潤州,明麵上是歸於他麾下聽差,其實也有壓為人質的意思,看來此番吳將軍是真心實意的歸順了!

如此一來,他潤州兵力越發渾厚,撇去俘虜不談,可用的兵力也一下子激增至二十多萬了!

更重要的是,吳將軍的歸順,便意味著廣陵衛齊瑞的勢孤力單。他手中的十五萬兵力也不再占優,已經處於了下風。雖說衛東鋆並不打算以武力奪回廣陵的兵權,但衛齊瑞的威脅已經不足以令他擔憂了。

真是大喜事啊!於是他越看吳文宇越順眼,忙拍著他的肩膀道:“還站在這兒做什麽?天寒地凍的,你來了就該進去等!走走走!趕緊進屋子烤烤火,我們吃點酒好好聊聊!”

吳文宇卻一臉的嚴謹:“王爺跟前如何能放肆?在下初來乍到,自然該在外麵恭候,如今王爺盛情相邀,在下恭謹不如從命。”說罷行了個禮,才跟著往裏走。

進了院子,還未等敲,元吉就趕上前開了門。屋裏炭盆火爐已經燒得旺旺的了,不一會酒菜也齊備了,衛東鋆拉著吳文宇對麵落座,又親自給他倒上了酒。

吳文宇惶恐,忙站起身接過來,半側著身子飲了。衛東鋆有些不耐,這家夥是剛到,過於拘束?還是就是這麽個刻板的性子?

聊了兩句,衛東鋆越發不耐,吳文宇一口一個在下,語氣謙卑、用詞小心,整個是臣下對上的態度,雖然這態度沒錯,他是王爺,旁人不免恭謹幾分,可衛東鋆就是覺得不是滋味。

他最不喜歡禮儀拘束,向來是不講規矩慣了的。就連隨身小廝元吉元壽,過去也是一口一個我字的說話,直到他成了王爺,也沒改口。如今他見吳文宇年紀不大,頂多比自己大個兩三歲,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做派卻十分古板,禮儀俱全,一絲不苟,活生生一個老頭兒模樣,真是無趣。

再仔細打量他,近了看還真是眉眼如畫,好似妙齡少女般,細細的眉毛、長長的睫毛、紅潤的嘴唇……若不是他先入為主的瞧見了他的背影,還真會當他是女子呢!

想到此處,衛東鋆心中一動,他突然想起年中在廣陵麵見吳將軍的對話。他清楚的記得,吳將軍當時不肯歸順他的理由就是:他衛東鋆長得太漂亮,不適宜做統帥。

再看眼前的吳文宇,可不是漂亮嗎?比普通女人還要漂亮呢!

該不是吳大將軍的容貌無用論,就是源自他這漂亮兒子的吧?

衛東鋆暗自火起,好家夥!本王原來是被你丫給拖累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