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是宏偉的,積累了百年的沉澱,即便皇帝陛下不中用了,但城牆依然巍峨的聳立在原地。

從南大門入了城,遠遠的就能看到城北端的瓊樓玉宇。皇城在上京城內占據了一半以上的麵積,整座上京城仿佛就是皇帝的陪都,隨著皇城內的鍾鼓晨起暮息。

車隊沿著朱雀大街往北行進,浩浩****的馬車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觀望。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兩位俊俏無匹的年輕公子,身材高大的那個手不釋卷,騎在馬上還吟詩作對;氣質出塵的那位則背負寶劍、文武雙全,逗引的多少良家女子想看又不能看,隻好偷偷摸摸的也乘著轎子隨行左右。

膽子大些的女孩子,也有衝著兩人執環佩的。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按說都是女子扔不值錢的木瓜,男子還報給珍貴的美玉,但顯然這些圍觀的貴女們都認為木瓜配不上兩位公子,寧願將自己的瓊琚扔過去。

顧寒之騎在馬上紋絲不動,對於這種事,他習以為常了,通常都是當做沒看見的。衛東鋆卻十分新奇,過去在潤州,先是由於他不修邊幅、惡名在外,貴女們誰敢衝他扔東西?再後來他名聲是大噪了,隻可惜定王爺的身份太高,誰也不敢奢望,再者也有了王妃,自然也不會有被女孩子圍觀的機會,隻有在京都,誰都不認識他,才會有今日的盛況。

於是這家夥越發將詩詞念得鏗鏘有力了,唯一煞風景的就是,還時不時需要偷看下一句。

浮霜肚子都快笑破了,衛東鋆裝書生裝上了癮,讀了一個多月的子曰還未讀夠,看來是準備上金鑾殿也誦讀一番。也不知道那位傻瓜皇帝看到名聲在外的定王爺竟然是個讀書郎,心中會怎麽想?

衛家在上京沒有別院,往年也沒必要跑這裏來覲見皇帝找不自在。不過這並不代表沒地方住,提前兩天抵達上京的管事已經買下了一座宅子,就在上京的內湖邊。

衛東鋆自然是不急著進宮覲見的,他原本的計劃就是來上京遊玩,因此剛到地頭,自然要好好歇歇,讓浮霜養足了精神,明日好出遊。車隊沿著內湖繞了半個圈,賞夠了湖景才停在了宅子門口。

三進宅院,住上六十多個人還是略有些擁擠的。但浮霜很滿意,反正是就呆一次的地方,隻要比客棧的後院強就成了。丫鬟小廝們出出進進,忙了一個時辰,東西便都歸置停當了,三十多輛車的擺設都搬了進去,新宅院論舒適程度絕不下於潤州定王府。

車隊的進城的時候已經有人將消息報到皇宮去了吧,不知道皇帝曉得了三十多輛車的東西根本不是送來給他的貢品,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衛東鋆在元吉的伺候下,興衝衝的洗刷了一遍,今晚就能與霜霜同居一室了,他好興奮的說!

浮霜則靠在軟榻上喝茶,觀望著薔薇、鳩尾指揮人布置屋子。換衣裳的屏風加高了一截,遮頭遮尾,嚴實的圍成一個圈;八仙桌換成了圓桌,吃個飯能容下十幾號人;雕花大床中間也用蜀繡屏風給隔成兩半,如果不算床腿的話,就像是拚在一起的兩張床了。

衛東鋆洗白白出來的時候,指著那床張口結舌,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不一樣!

“霜霜!你不是說信得過我,才和我共居一室的嗎?這床怎麽被分成兩半了?哪裏還有一點信得過的模樣?”好半天他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失望的抱怨。

浮霜慢條斯理的品著茶道:“我陳諾和你共居一室,又沒說同睡一床。若不是因為天氣冷,原本你該睡地鋪的,現在分你半張床,你若是不滿意就幹脆住到東廂房去。”

“滿意!我十分滿意!”衛東鋆打落牙齒和血吞,內流滿麵的應道。

元吉正在歸置他的衣物,與同在整理箱籠的薔薇擠眉弄眼的,衛東鋆見了越發心中火大,好小子,你主子我惦記了一個多月的機會,如今看到吃不到,倒是白便宜了你?想得美!

“元吉,屋裏人太多,用不著你伺候了,這幾**沒事就別到我跟前來,去馬房照看好我的寶馬!”

元吉聞言,傻了,馬房不是有馬夫嗎?王爺您還有位專屬的呢!哪裏需要我去幫忙?

可他還沒張嘴聲辯,就聽衛東鋆又道:“怎麽?還不去?”

元吉哀怨的望向自家主子:王爺,棒打鴛鴦是要遭天譴的啊!

衛東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是因為你小子沒搞定薔薇,才累的你主子我看到吃不到!你還好意思!

元吉乖乖的去了,走到門口一回首,無限留戀的望了眼薔薇,薔薇則紅著臉啐了他一口。

把得了便宜的小子趕了出去,衛東鋆的心態平衡了些。隔著睡就隔著睡吧,至少是在一張**了!

鳩尾端來了晚膳,坐了一個多月的馬車,浮霜沒什麽胃口,晚膳便是魚片粥,外加四樣小菜。衛東鋆也跟著喝粥,另多了一碟炸饅頭。

“顧公子的飯送去了嗎?”浮霜先問道。

“送去了,都是按照郡主您的意思準備的,竹葉飯,清蒸桂魚、兩盤子時蔬和一碗蘿卜老筍湯。”鳩尾笑眯眯的道。

衛東鋆狠狠咬了口饅頭,連吃飯都要先想著姓顧的!哼!我咬!咬死他才好!

“霜霜,明日我先去哪裏玩好啊?”見浮霜轉過臉落座用膳,衛東鋆立刻換了張笑臉,“我已經派元吉事先都打聽了,若是想看風景呢,城西玉山的紅楓是上京聞名遐邇的景致;若是要上香,城東靜安寺十分靈驗,一年到頭請願的人絡繹不絕;若是想美美的吃一頓,就要數玄武樓前的雲燕來,他們家的菜別具一格;若是……”

“我哪兒都不想去,隻想好好的睡兩天。”浮霜咬了口鳩尾夾來的蝦仁蒸餃,衝正拿著兩個長柄玉錘子,給她錘腰的薔薇道:“力道再大些。”

“好吧,好吧,那就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玩。”衛東鋆歎息道,他一路騎馬騎了一個多月都沒事,怎麽坐車的人腰倒是給扭了?

用完了晚膳,浮霜去了淨房洗漱,衛東鋆樂顛顛的一個人在房裏東摸摸、西摸摸。他好似感覺此刻剛剛大婚似得,有點緊張,心髒也跳的極快。

坐著雕花大**,衛東鋆不覺有些後悔,若是當初剛娶了浮霜進門的時候,自己就不擺譜,不說什麽不遠娶她的話,兩人同了房,是不是就沒有今日這般麻煩了?

隨後他苦笑的搖了搖頭,浮霜自打進門就沒想過做他的妻子,她性格如此要強,即便是得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他們兩的關係隻會比現在更疏遠,徐徐圖之還是對的。

歎了口氣,衛東鋆仰麵躺倒在**。望著雕花的頂柱,心中思緒翻湧。上天算是待他不薄了,將浮霜送來了他身邊。自從一開始起,浮霜就是以謀士的姿態對他的,即便她身為她的王妃,卻沒有恪守本分,她也不欠他分毫,反而是他欠了她太多太多。

她為他做的那些事,他心裏記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說他麾下沒有一個人能達到浮霜的程度。換句話說,即便是他衛東鋆得了這天下,也有一半是她的,這樣的女子又如何能讓他不魂牽夢繞呢?

如今他心中就像藏了隻無法饜足的野獸,想要得到更多。浮霜對於他而言,已經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隻有她能讀懂他,理解他,讓他信任。這樣的女子,他如何能夠割舍?顧寒之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野獸般的心逐漸又恢複了平靜,衛東鋆很清楚,無論自己平時如何無賴,但今日卻隻能困守於床的另一半,因為他想得到的並不是浮霜的身體,而是她整個人,他想要她為了自己留下來……

浮霜在薔薇和鳩尾的簇擁下回了房,她身上的玉蘭花香瞬間彌散了整個空間。衛東鋆貪婪的呼吸著,安靜的躺在自己的那半邊**。

浮霜沒有聽到慣常的無賴話語,倒是鬆了口氣。隔著屏風稀稀秫秫的換了衣服,穿著褻衣上了床。鳩尾將捂被子的湯婆子掏了出來,換了個新的進去,薔薇則繼續拿著玉錘給錘著腰腿。

背後是衛東鋆的呼吸聲,平靜而沉穩,就仿佛是夜晚的伴奏曲,莫名的令浮霜安下了心。

漸漸的,她陷入了夢鄉,兩個丫鬟猶豫了片刻,也收起了東西退入了耳房。

衛東鋆卻遠沒有睡著,雖然看不見,但他卻能清晰的聽到浮霜的呼吸。月光從窗外淺淺的透進來,屏風上的剪影窈窕婀娜,令他心癢的如同貓抓一般。

他伸出手,靜靜的撫摸屏風上的影子,幻想著她的模樣。她的笑容千嬌百媚,卻能讓人恨得牙根癢癢。她的嗓音甜美柔和,卻能讓人怕的膽戰心驚,她最有魅力的永遠是她的智慧,而不是這具身體,然而此時此刻,他最想觸摸的卻是這具玲瓏有致的身軀。

最終,衛東鋆悲劇的發現,天幹物燥,自己又流鼻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