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睡到半夜,被人從夢中驚醒,都不會太高興。浮霜撇了一眼從窗戶外鑽進來的顧寒之,剛準備開口,卻見他抬手壓在唇間,示意她禁聲。

屏風那頭衛東鋆已經起身傳好了衣服,快步繞了過來。

顧寒之看了看屏風,眼神微動,他低聲道:“外麵來了高手,我顧不了全部人,隻能在你屋裏坐鎮。”

“這裏有我,霜霜的安全不用擔心。”衛東鋆大包大攬的道,對於顧寒之半夜跑進他和浮霜的臥房,他實在是難以釋懷,即便是因為刺客,即便他和浮霜之間還豎了個屏風,什麽都沒發生,但也不可以容忍!

顧寒之壓根沒理他,他所謂的高手,就不是普通的行伍之人,衛東鋆的身手根本不能比擬。

說話間外麵便隱隱的傳來了喊殺聲。

浮霜臉色一變,能被顧寒之稱為高手的人,怕是不簡單。他們此行隻帶了二十名護衛,原本覺得皇帝再怎麽愚蠢,也不敢在上京地界上對他們下手,卻沒想到半夜竟真的來了刺客!

薔薇和鳩尾披著衣裳從耳房裏快步走了出來,聽聞有刀劍相加的聲音,兩個丫鬟瞬間白了臉。浮霜沉聲道:“怕什麽,有顧護衛在,還有王爺,沒什麽可擔心的。”

兩個丫鬟聞言才好了些,衛東鋆卻拉下了臉,什麽叫還有王爺?他是後備的嗎?在霜霜心中他就這麽不可靠嗎?

當然他也明白,若是論武功,自己根本不是顧寒之的對手,他的長項是帶領一群人衝,而不是自己一個人衝啊!

匆匆的披上鎧甲,衛東鋆斜跨長刀,手持弩箭,馬大金刀的坐在床邊上,顧寒之則端坐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前喝茶,眉眼都不抬一下。

浮霜在薔薇和鳩尾的伺候下起身,鳩尾顫抖著手,幾次都沒拉上她的外袍,薔薇也心慌意亂的東摸摸西摸摸,雙手不知道擺哪裏好。

外麵的叱嗬聲越來越靠近,突然窗戶傳來一聲慘叫,一股子**飛濺到了窗戶紙上,星星點點的留下了暗黑色的痕跡,隨即血腥的氣溫彌散在了空氣中。

鳩尾沒忍住,啊的叫出了聲,被薔薇一把摟在懷中,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嘴,兩人一起開始渾身顫抖。

浮霜嘴唇有些發白,卻仍舊保持鎮定的拿起頭繩,將長發紮成了馬尾。

衛東鋆不放心的撇了她一眼,見她神情未變,心中稍安。雖然現下形勢不妙,但隻要他和顧寒之聯手,保著浮霜離開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就怕浮霜被嚇到,失了心魂。不過照目前來看,浮霜性子堅毅,倒是不妨事的。

窗棱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隻手探進了屋,摸摸索索的正準備扒窗栓,坐在屋子正中的顧寒之一個抖手,茶盞被捏成了碎片飛射出去,瞬間將那隻手釘死在了窗台上!

屋外那人歇斯底裏的慘叫起了,很快便被衝到窗邊的一名護衛隔斷了喉嚨。

“王爺、王妃可安好?”那人在外問道。

“暫時沒事,”衛東鋆道,“外麵來了多少人?”

“回王爺,現在發現的有三個,都是好手,除了方才宰掉的這個,另外一個已經伏誅,最後一名歹人還在做困獸之鬥。我們十多個兄弟圍住了他,雖然一時拿不下,但他也跑不掉。我們的人已經有兩人重傷一人身亡了,還不知道暗中有沒有其他人潛伏。”那人回道。

“派人去報官了嗎?”浮霜突然道。

“報……報了,已經有兄弟去了。”那人道,“被圍住的歹人突圍了,末將先去應戰。”

“你去吧。”衛東鋆道。

薔薇長噓了一口氣,顫顫的道:“完……完事了嗎?”

“恐怕還沒有。”衛東鋆皺起眉頭,顧寒之也一動不動,他甚至拔出了劍。

“不是已經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了嗎?”薔薇疑惑的問道。

浮霜歎了口氣:“一張一弛,最鬆懈的時候,反倒是最危險的時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外麵那三個人不過是投石問路的,正主還未出現呢!”

“果然是冰雪聰明!難怪有人情願出天價也要做掉你。”屋外突然傳來了沙啞的聲音,就好似刀刃摩擦鐵皮般刺耳難聽。

顧寒之突然挺直了後背,擦拭劍鋒的布也扔了,劍尖垂地,整個人如同繃緊了的弦。

周圍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是侍衛們圍攏的響動。那刺耳的聲音大笑道:“讓這些鼠輩都讓開吧,老夫今日隻收了錢買一個人的命,沒必要白幹活。”

衛東鋆皺起眉頭,那人聲音飄忽不定,好似在窗前,又好似在屋頂,根本分不清所藏之處。

他帶的護衛都是訓練有素之人,雖然沒有顧寒之的身手,但是對配合作戰卻是熟知的,此刻一定應該已經瞄準了主屋,可沒人放箭,說明那人的行蹤無法確定。

他撇了一言顧寒之,見他麵色凝重,心知這老頭不好對付,幹脆光棍的道:“你們都退開!”

片刻之後,腳步聲退出去了些,卻沒有遠離,依舊將主屋圍成了圈。

突然顧寒之猛然起身,一掌排在八仙桌上,八仙桌受了力道,即刻裂成了四瓣!與此同時,隨著一聲巨響,屋頂炸裂開來,一個黑影卷著勁風衝入屋內,直撲浮霜!

碎裂的八仙桌被顧寒之用腳踹出,逐個飛向那黑影。黑影受阻不得不停下反身擊碎木桌,於是顧寒之趁機迎上,與那人纏鬥到了一處。

白色的身影來勢如流光,黑色的身影象逸電,寬敞的屋子中擠入這許多人,變得十分狹小。交纏激烈的身影周圍罡風大作,啪啪啪一連數聲,桌旁的圓凳一個個壽終正寢。

“好身手!年輕人,你出自何門?”那黑影抽空問道。

顧寒之悶聲不吭,一連數劍擊出,逼得那黑影左躲右閃。

薔薇和鳩尾嚇的臉色發白,大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隻能捂住耳朵,鎖在牆角看都不敢看一眼。衛東鋆用弩箭瞄準了半天,發現根本無法捕捉兩人的身影,隻能擱下弓弩,拔刀在手,將浮霜擋在了身後。

突然一聲裂錦生,顧寒之的長劍刺破了黑影的外袍,那黑影卻拚著受傷,直衝向浮霜。衛東鋆發現強敵近身,他知道自己難和一掌之力,幹脆把大刀執了過去,抱起浮霜就地翻滾!

黑影一掌拍斷了刀,直逼兩人,隻見他數掌拍出,破風聲十分刺耳,追著衛東鋆的滾勢,在所經之處的石磚上留下了數個凹陷的掌印,力道駭人聽聞!

最後一掌甚至擊在了衛東鋆的後背上,虧得他身穿鎧甲,卸去了一些力道,盡管如此,也覺得後背如同被重錘擊中般,五髒六腑一陣生疼!

顧寒之追上前又與那黑影鬥在一處,衛東鋆趁勢帶著浮霜換到了屋門口的位置。

“受傷了?”浮霜忙抓住他道。

“沒事。”衛東鋆壓了壓氣息,打腫臉衝胖子道,“被撓了一下而已,沒大礙的。”

床畔位置,白影身形極為難測,忽左忽右歪歪扭扭,卻纏得黑影一時難以脫身。兩人似乎勢均力敵,誰都奈何不了誰。

突然“掙”一聲狂震,顧寒之的劍與那黑影的雙掌相交,那人的鐵掌與劍鋒相擦,震鳴聲刺耳,劍氣迸發,有如隱隱風雷。兩人的勁道半斤八兩,同被震得向外飄退。

顧寒之卸力急退於衛東鋆和浮霜等人的位置,嘴角溢出一絲血痕;那黑影似乎也受了傷,飛退向了床鋪位置。受到了重力撞擊,立於**的碩大屏風突然倒了下來,壓在了那黑影身上,隨即被扯拖的床幔將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一時難以掙脫。

衛東鋆與顧寒之相互對視一眼,即刻奔向門口,前者摟著浮霜,後者左右夾起了薔薇和鳩尾,眾人奔出屋外,衛東鋆大喝一聲放箭!

周圍埋伏的侍衛們得令,即刻弩箭齊飛,孩兒臂粗的弩箭縱橫交錯,一陣亂射之後,衛東鋆放心不下,又下令放火!

熊熊火光燃燒了整整兩個時辰,天快蒙蒙亮時,衛東鋆才下令滅火。巡城衛的官兵也聞風趕來了,象征性的搜查了一遍,便帶走了抓住的兩名刺客。當火焰燃盡時,再去尋找,瓦礫中卻沒能尋到那人的屍體。

“憑你十成功力,可否能留的下他?”衛東鋆衝顧寒之問道。

顧寒之搖了搖頭:“我在拚命,那人卻沒有。”言下之意很清楚了,那人許是收了銀錢辦事的,自然不願拚命,因此當顧寒之搏命相擊時,兩人還能旗鼓相當,若是逼到極致,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人都沒事就好,留不留下又有什麽關係。”浮霜衝著趕來的大夫道,“好生給他們瞧瞧,怕是傷的都不輕呢。”

大夫是上京最大的醫館裏請來的,驗了傷、開了藥,顧寒之是血氣上湧,衛東鋆是震了肺葉,都隻要將養即可,沒有大礙,浮霜這才鬆了口氣。

主屋是不能再住了,薔薇河鳩尾將東西搬到了東廂房。浮霜下令收拾行李,準備盡快啟程返鄉,上京是呆不住了。

然而不久宮裏便來了人,宣旨的太監哭喪著臉道:“定王爺!皇上囑咐小的務必將您邀進宮一行,昨夜的事皇上風聞後十分震驚,說是定要徹查清楚!”

衛東鋆與浮霜對視一眼,兩人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昨夜那人分明是衝著浮霜來的,原本以為是傻瓜皇帝想下黑手,看來其中別有隱情。

“本王安頓好了宅院,就隨你進宮。”衛東鋆應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