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花樓上,季清婉被幾個手帕交拉去同坐了,季清韶則壓著酒意,在席間左顧右盼,尋找顧寒之的身影。
男客坐在前麵,女眷則位於後方樓台處,她伸著脖子不過隻能瞧見前方的一眾腦袋瓜子,再加上醉眼朦朧,更是看不清了。
她急了,忙命碧潭尋了醒酒石壓在舌下,又揉揉眼睛仔細尋找。撇過身材略胖的,忽略掉個矮的,突然見到心心念念的那人從水榭門口走來,直至首席世子身側落座。她的一顆心就仿佛飛到了半空中,綿綿軟軟的飄忽不定了……
台上昆腔一起,台下癡念蔓延。季清韶迷瞪瞪的凝望著顧寒之的背影,仿佛一瞬間清楚的看到,自己一生的幸福近在咫尺,卻又難以觸及。
她踉踉蹌蹌的站起身,翠玉碧潭忙一左一右的扶著,低聲問道:“郡主,可是要回去?”
“不!”清韶毅然道,“容我前去問一問他。”
翠玉碧潭心下奇怪,郡主這是要問什麽?他,又是誰?
清韶扶著丫鬟走下樓台,緩行到坐席最前方,站定在首席後側。台上正演到《長生殿》的重圓,慶虹戲班的當家小生正唱到:怎相逢執手痛咽難言,想當日玉折香摧,都隻為時衰力軟,到今日滿心慚愧,訴不出相思萬萬千千。
朦朧中,清韶忘記了周圍,隻覺得自己成了台上那楊玉環,好不容易勸得唐明皇回心意轉。真是訴不出那相思萬萬千千……
碧潭見她癡癡迷迷的愣神,推了推她不見反應,隻得上前喊了聲世子。季清誠轉過臉來,見大妹妹下樓台來了前席,忙站起來道:“妹妹可是有事找我?”
季清韶酒意上頭,又被蒙蔽了心性,隻直勾勾的盯著顧寒之的背影,並不答話。
顧寒之為人警敏,察覺有人盯著自己,便也轉過了身。
季清韶隻覺得眼前一亮,那挺直的鼻梁、清洌的眼神、瘦削的臉頰和那抿得極緊的嘴唇,與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顧寒之方才進來時台上剛開場,女眷們大多沒有注意到他,此刻他轉過臉來,那氣度風華立刻就襯得台上粉墨登場的戲子們失去了顏色,勾得樓台上不少女客調轉了目光。眾人自然也都看到了被丫鬟扶著,站在他近前的三郡主季清韶。
世子季清誠見妹妹許久未曾言語,隻瞅著顧寒之不放,兩頰酡紅神情迷離,便知道她這是喝高了,因怕她酒後失態,忙笑著掩飾:“妹妹可是要我陪著回去?”說著便去架清韶的胳膊。
清韶兩個耳朵嗡嗡作響,根本就沒聽到哥哥的話,隻聽到台上旦角又唱到:路沉沉昏晝不辨,途徑野樹慢俄延,荒草冷煙鳥驚喧,都隻為前盟未了,一靈兒飄飄****將你尋遍。
這話勾起了她的心思,若不是前世為盟,今世又怎會因一麵之緣,便再難忘卻?
她掙紮開世子,恍恍惚惚的開口道:“都隻為前盟未了,一靈兒飄飄****將你尋遍。你……你可還記得我嗎?”
她這話是衝著顧寒之說的,坐在近前的人自然都聽得清楚,眾人即刻交頭接耳起來,後排和樓台上眾人隻見她張嘴,卻沒聽到說話,也均伸長了脖子、豎起耳朵,又有好事者甚至跑下樓來探望。
全豫州的人無人不知,睿王三郡主遲早是要進宮的,未來的皇後娘娘現如今對著個年輕劍客來上這麽一句,就算是再老實的人,都忍不住那熊熊而起的八卦之心啊!
顧寒之微微皺起劍眉,一頭霧水,眼前這姑娘麵生的很,一身綾羅綢緞、雍容華貴,季清誠又喊她妹子,應該是睿王府的郡主了,也不知和方才那名為浮霜的少女是什麽關係?他再三瞅了瞅,確信自己並未見過她。
“郡主隻怕是認錯人了。”他沉聲說道。隨即掉轉身泰然坐下,繼續看戲。
台上鑼鼓聲鏘鏘作響,如同敲擊在季清韶的心口上。她聽到這話,隻覺得一顆心如同被人從胸腔中強摘出來,浸到了冷水裏般寒意透骨。滿腔的柔情瞬間變成了酸楚,淚珠兒溢滿了眼眶。
這回眾人都覺著,兩人之間恐怕是真有些什麽了,多半是這俊俏的兒郎負心背信,若不然郡主怎生如此模樣?可郡主畢竟也是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又是豫州城內出了名的才女,怎麽竟然會與外男私下結交?
世子季清誠隻覺得臉臊的慌,沒想到平日一向聰明內斂的大妹妹,今兒偏喝高了當眾失態!他忙拉扯住清韶打圓場道:“我知道你喜歡這唱詞,可你也不該胡鬧啊!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憑你的身份又怎麽能上堂串戲?還不快與我回去!”
他故意將清韶前麵那句戲詞說成戲迷串戲,想借此糊弄過去。
卻不知此時季清韶已然魔怔了,她為顧寒之生了一場病,又惦念了許久,今生若是無緣再見也就罷了,可偏偏又見著了。
病中她就斷斷續續的做了一場夢,夢中顧寒之仗劍闖入王府,拉著她情深意重的問:可願意與我一同離去?夢中她幾番猶豫,心中是一千一萬個情願,可偏生張不開嘴,終是沒有回答。每每醒來都遺憾非常。
她終於想明白了,自己長這麽大,對於父王的安排從未違逆,其實並非認命!隻不過是被壓製在了心底,而今情緣一起,便全然翻湧起來,再難將息!
此番聽到他說不曾記得自己,心下不禁悲苦萬分、嫉恨重生。又被丫鬟哥哥強架著離去,迷離中還以為自己要被強扯著送到京城了,心下焦急,借著酒勁便嘶喊道:“我問你!中秋那夜,你眼裏是否隻看到了她?”
這句話似嗔如怨,幾乎全場都聽著了,眾皆嘩然。
顧寒之聞言心中一頓,回想起來,中秋那夜台下紛亂,卻也想不起來哪一位是這郡主。當時自己眼中心裏,的確隻看到了浮霜……他臉上微紅,佛袖而起,轉過臉冷冷的瞪著季清韶。
“是不是!你告訴我是不是?”清韶執念難解,掙紮著非要求個答案。
顧寒之眯起狹長的眼睛,冷笑道:“是或不是,又與你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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