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浮霜便準備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至於那位從南地送來的美人……她畢竟不便插手,也相信衛東鋆足以搞定。

丁香按照她的吩咐,用吳先生擠出的一萬多兩銀子,采買了些得體又精致的東西,定王府上上下下近千號人都得了打賞,對於這位自西蜀來的世子妃便愈發推崇起來。

浮霜出入王府也更為便利,當下他帶了人從西門過,隻讓需讓芍藥通傳一句便可,裏裏外外的還會有人給提點遮掩。

這日她一清早便出了府,準備往城西南的瓷器行去一趟。

潤州臨海,商業繁茂。早在五年前便有紅毛國的大船靠岸,收購中土物產。這五年來,大批量的洋貨入華,卻也扶持了江淮地區諸多產業,這燒瓷業則是獲利最豐的行業之一。

潤州本地雖不產瓷器,但全國四大名窯出產的瓷器精品多運到江淮、廣州和福建銷售。名貴瓷器最主要的購買者除了定、越、慶諸王及麾下官員富戶,便是海外的洋商。

潤州城西的瓷器行已多的占據了整整一條街,春夏乃季風期,紅毛國的大船已停滿了碼頭,這城西瓷器街也人山人海,熱鬧無比。

浮霜帶著丫鬟,由前方兩位隨從開道,方才勉強進得了瓷器街。

寬有丈餘的一條街,滿當當的都是人,而且以高大的洋人居多。兩旁是對門開的店鋪,有專賣茹窯青瓷的、有獨營鼎窯白瓷的、也有浚窯和鎶窯的三彩和黑瓷,更有混著什麽都雜賣的,品相亦是參差不齊、好壞參半。

浮霜逛了一家又一家,每處都拿起幾樣看看,又放下,問上幾句沒頭沒尾的話。把芍藥等人弄得不知所以。

“郡主,可是要買瓷盤?”薔薇忍不住道,“我瞧著方才那鼎窯白瓷盤燒的極好,又是我們府裏沒見的,買回去擺著豈不好?”

浮霜搖了搖頭,隻挑七八寸的瓷瓶買了一個,又行至另一家店麵,買了個類似的瓷瓶。

這麽走走停停,看看瞧瞧,一連逛了有兩個時辰,連薔薇芍藥等都走到腳軟,卻不知郡主此番竟如此有精神。

浮霜仔細的觀察了每家瓷器行出入的客人,與櫃上掌櫃的攀談數句,又各挑了個瓷瓶買下,雖說這瓷瓶東西不大,可架不住數量多啊,兩個時辰之後,帶來的七八名隨從已經沒手拿了,便又雇了十來個閑幫給挑著。

芍藥薔薇等心下隻犯嘀咕,郡主這是要做什麽?專買瓷瓶?

近中午時,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前後買了有近百個瓷瓶,浩浩****的一路由人抬回了定王府。

入了府,大總管槐榮跟上前陪著笑臉道:“世子妃,這買的瓶是給您送到兩儀居還是怎地?數量這麽多,究竟準備怎麽安排?”

浮霜轉過臉,望向槐榮。

說實話,雖已是上輩子的事了,但她還是很難忘記最後看到的這張臉。

她也知道,上輩子是衛東鋆下令讓她自盡的,若她不死,整個王府上下都不得安生,因此闔府的人跪著逼他,而槐榮不過是搶頭最急的。但對於槐榮這個人,她總有股子說不出的厭惡。

她冷眼瞧著槐榮,隻看得槐榮渾身發毛,片刻之後方才發話問道:“府裏可有懂瓷器的?”

“瓷器?”槐榮瞧了眼那成堆的瓷瓶,忙道,“有!有!賬房的老張頭就懂,他原是瓷器行掌櫃的出身,後來不幹那營生了,才來了王府做賬房的。我們府裏大致梅瓶瓷瓶,小至鼻煙壺煙鬥什麽的,多由他掌眼呢。”

“行,那就喊他來吧。”浮霜淡淡的吩咐了。

片刻之後,一位五十出頭的老人霍著背進了兩儀居。他躬身在院裏候著,隨即便瞧見諸多隨從出出進進,抬進了大大小小無數個瓷瓶兒,滿當當的擺了一院子。

世子妃浮霜緩步從正屋內走出,笑著衝老張頭道:“我娘老念叨江淮的瓷器好,說是全國上下最好的瓷器恐怕都不在京城,而是全都被運到江淮臨海一地來了,供洋人囤貨呢!所以今兒我準備購一批好貨運回豫州去,結果上瓷器街那麽一瞧,竟是看花了眼!林林總總那麽大堆,什麽白瓷啊青瓷的,我是不懂的,還得煩請賬房師爺給分辨分辨?”

老張頭磕頭行禮、連道不敢,隨即便逐個拿起瓷瓶細看起來。

他先按順序挨個拿起敲了,並摸了一遍,將百來件瓷器分左右給放好。

浮霜仔細看時,卻見左邊大約三四十件,右邊則約莫多一倍,原本混放著不察覺,分開來就明顯看得出左側的成色要比右邊的都好些。

分成兩撥之後,老張頭便拿起左側的瓶逐個敲擊起來。

叮叮咚咚的一番敲打,所有人都不太明白,可老張頭又從左邊這堆裏除去了二十來件,最終他挑出了八個瓷瓶,來到浮霜麵前。

“回稟世子妃,老夫挑選了一番,隻得了這八個是上品。”他介紹道,“其中一個青花、兩個白瓷、兩個釉下三彩、一個紋片釉和兩個素三彩。”

“這八個瓷瓶的質地都是上好的,瓷土用的料好,燒製工藝也好,敲起來發出的聲清脆悅耳。其中這青花和釉下三彩的瓶兒畫功清晰、色澤瑩潤,因此選出為上品;這白瓷色澤光潤,白如凝脂,釉中隱顯粉紅,是最好的‘豬油色’;而這紋片釉又稱冰裂紋,開片均勻、紋理清晰,確是好東西啊!”

浮霜滿意的點點頭,說了聲賞,芍藥便拿了個五兩銀子給老張頭。老張頭千恩萬謝的去了,浮霜又命人將院裏的瓷器全都處置掉,隻留下這挑出的八個瓷瓶。

她早已命人在瓶兒上標了店家,這八個瓷瓶是分別從八家瓷器行買來的。浮霜斟酌了一番,先棄了白瓷和紋片釉,隻留了餘下五個,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後續幾年的瓷器交易中,外洋大船來收購瓷器,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白瓷和紋片釉。他們更喜歡顏色鮮豔、花樣繁複的作品,而如紋片這類似裂痕的美,也不是他們能欣賞的來的。

選定了五家,她方感覺有些疲憊,芍藥薔薇等領了午膳來,已經布好了菜。浮霜隨意的用了,便躺下歇中覺。待得下午起身,她穿上衣服,說道:“準備一下出門,我們再去一趟瓷器行。”

“啊?還要再去啊?”鳩尾傻嗬嗬的嘀咕了一聲。

眾人大笑。

她左顧右盼,又傻傻的問:“上午買了那許多瓷瓶兒,這下午郡主準備買什麽?”

“不買什麽,隻問問行市。”浮霜笑道。

一行人複又出了府,來了瓷器街。

浮霜先去了賣素三彩的兩家店,這兩家店門對門開著,一家是素三彩專賣,一家則是各色瓷器雜賣的。浮霜挑了那家專賣的店進了,上得前櫃便問道:“可否讓掌櫃的出來一談?”

櫃上夥計見浮霜一行不同旁人,忙進去回了。不一會兒掌櫃的便迎了出來,又將浮霜等引至裏屋。

櫃後裏屋布置的頗為華麗,看樣子便是談客之所。浮霜落座接了茶,薔薇芍藥等躬身立於其後,那掌櫃的見了心中更是咋舌,心道莫非打哪兒來了貴客?

“我想請問掌櫃,這瓷瓶兒可是你家所出?”浮霜揮手令芍藥拿出瓶兒,掌櫃的接過,摸了下底緣,笑道:“正是,請問客官有何見教?”

原來這各家瓷行在器物底部那都是有標號的。

“那對街那家店的瓷瓶兒可也是你家所出?”說著浮霜又示意薔薇拿出了另一個素三彩。

“也是。”掌櫃的被這兩句話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浮霜點了點頭:“那便是了,說白了,我是有意涉足瓷器這行當,準備在瓷器街收購一家店鋪。不知掌櫃的可有意將鋪子盤給我?”

這話問的突然,掌櫃的一驚,忙道:“我們可沒有盤店的計劃,我們東家去了山西,是為的進貨,臨走時還交代我把生意看顧好呢。”

“哦?是嗎?”浮霜笑了笑,臉上看不出喜怒,就像方才的話是隨口問的,她又道:“那如果我在瓷器行新開一家店麵,貴店可願給我供貨呢?不說別的,我的價錢定不會比對麵那家低。”

掌櫃的點點頭道:“自然是願意的,我們東家並未不許我們外賣,隻說了價錢合適便可。有些話我也不妨說給客官知道,這瓷器街一百二十八家店鋪,數量眾多、品質卻大有差別,我們家的素三彩敢說第二,旁家便沒有敢說第一的。客官要開店便開,這街上瓷器行開開閉閉那是常有的事,也不會因誰礙了誰的生意。隻是有一樣,誰家要是沒自己的真貨,隻拿旁人的東西來賣……”說道這裏,他抬眼倨傲的瞥了窗外對麵的那家雜買的店子,“那也是不會長久的,客官可別花了冤枉錢。”

“那便是我的事了。”浮霜淡淡的笑道,隨即起身告辭。

出了店鋪,薔薇忍不住問道:“郡主,我們要做這瓷器生意,是不是該先去景德鎮收購一兩個瓷窯?”

浮霜聽得有些意思,笑問道:“你為何這麽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