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舒州府大牢,嚴如玉正焦急萬分,他和其他的官員都是分開的,所以不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交待些什麽。
正火急火燎間,一個黑影卻突然出現在眼前,他退後了一步:“你是誰?”
“東西在哪?”黑衣人卻反問。
全身都被黑色包裹,隻露出一雙眼睛,似箭一般刺入了嚴如玉的心,他忍不住驚慌起來:“你究竟是誰?”
“黑翼。”
“是你?”嚴如玉睜大了眼睛:“把那些死士的消息透漏給我們的人就是你。”
“少廢話,東西在哪?”
“被…被燕青盜走了,我派人找了一個多月…呃…”嚴如玉的話還未完,脖子就被掐住了,黑衣人的手宛如鐵箍般緊緊的擠壓著他的喉嚨,他想要呼吸而不得,雙手使勁兒向下掰著那隻手,它卻絲毫未動。
嚴如玉被他的手舉到了半空中,他一直不停撲騰的雙腿漸漸失去了動作,嚴如玉隻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大腦裏一片空白。
黑衣人加大了力氣,欲要就這樣讓他斷氣,卻在此時聽到了腳步聲,他鬆了手:“你要是敢亂說,你的妻兒,你的父母,都不會有好下場!”說完,便消失不見了。
嚴如玉甚至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救命啊救命…”嚴如玉喘了幾口氣便嘶啞著聲音喊叫起來。
獄卒走過來,敲了敲木欄:“什麽事?”
嚴如玉的腦海裏突然間蹦出來那黑衣人的話,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低下頭小聲說道:“沒…沒什麽。”
等到獄卒走遠後,他才發現,身上的汗已經沾濕了衣服。
李楠走出賭場,想起也有幾日沒去楚雲那裏看看了,便向東城走去。
一進屋就被幾人散發出來的低沉氣壓給震住了,“怎麽了?”她看著楚雲紅紅的眼眶,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在**奄奄一息的陳青衣,“嫂子…怎麽了?”她顫抖著發問,卻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她灰敗的臉、蒼白的唇,仿佛比之於上次,病情更加重了。
“本來就快好了的,今日卻突然間加重,大夫說她已經不行了。”
“不可能,”李楠走上前去,握住了陳青衣的手:“嫂子,我是李楠,感覺好一些沒有?”
陳青衣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什麽卻無法說出口,艱難的睜開眼睛,眼神卻越過李楠投到了顫抖著哭泣的燕雲身上,楚雲連忙把她推到陳青衣的身邊。
陳青衣抬起了手,燕雲連忙握住,大手緩慢的移動,把那小手放到李楠的手裏,齒縫間擠出幾個音節,便在幾人的淚光下閉上了眼睛。
李楠靜靜的看著她,緊緊的握住了燕雲的手,雖然那幾個音節她並沒聽到,但是她知道陳青衣的意思。
放心,嫂子,不管是死還是活,我一定會找到燕大哥的。
你們的孩子,我也會替你們撫養成人,我要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陳青衣的喪事不宜張揚,幾人便在郊外為她立了個墳,李楠準備等燕青找到後再決定是合葬還是其他的。
趙惜若也來了,為陳青衣燒了些紙錢後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直歎氣,燕雲一直窩在李楠懷裏,眼淚也沒有斷過,李楠看時間不早了,便對楚雲二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留一會兒。”
“好的,你們保重。”楚雲低下頭,似乎對陳青衣病去的事情存有愧疚,想要說些什麽到最後也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直到天黑透,燕雲才伏在李楠的懷裏睡去,李楠輕輕地站起身,對站在一邊的趙惜若說道:“我們回去吧。”
趙惜若點點頭,李楠抱著燕雲進了馬車,趙惜若默默的趕著馬車向城裏行去。
小孩子淺眠,才不過一會兒,燕雲就醒了,眼睛的紅腫讓李楠一陣心疼,突然間想起自己尚且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於是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燕雲已經九歲了,大部分的事情也有了較為清晰的判斷,自從陳青衣把她的手放在李楠的手裏時,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娘親最信任的人。
“爹爹以前都叫我霜兒,去楚叔叔家裏後,給我改了名字,叫燕雲。”
“你想叫霜兒還是雲兒呢?”
“我叫燕雲,爹爹說雲裏藏著東西,讓我好好記住這句話。”
“雲裏藏著東西?”李楠一滯,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燕大哥在什麽地方藏了什麽東西,這舒州可有什麽地方叫“雲”什麽的?
如此看來,燕大哥的身份必定不簡單。
她腦海裏突然間想起前任右衛使,他們失蹤的時間是吻合的,都是在一個多月前。而嚴如玉和梁寬如此緊張燕大哥的家人,也必定是因為燕大哥抓住了他們什麽把柄。
如此看來,燕大哥很有可能就是前任右衛使。
李楠把燕雲摟進懷裏,忍不住心涼。
但願,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李楠讓趙惜若把馬車駕到了舒州府衙,夜審梁寬。
梁寬被帶到了後堂,相比於奚北的待遇,他是好得多了,李楠指了個座位讓他坐下,便看著懷裏的燕雲問他:“梁大人可知她是誰?”
梁寬疑惑的搖搖頭。
“我有個結拜的大哥,叫做燕青,她是燕大哥的遺腹子。”
“大人何意?”
“我隻想知道燕大哥是怎麽死的。”
“被盜賊殺死的。”
“屍體何在?”
“盜賊焚屍滅跡了,所以我們未能找到屍首。”
李楠冷笑一聲:“梁大人明知道我不可能相信你說的這些鬼話,何必費心編來騙我?”
“大人也明知道我不可能說實話,又何必來問我?”
“帶雲兒下去。”李楠對趙惜若說道。
趙惜若走過來想要牽住燕雲的手,燕雲卻怯怯的向李楠的懷裏退去。
“雲兒,跟著她去吧,等我忙完,再去陪你。”
見她不再害怕,趙惜若的嘴角彎了彎:“來吧。”
燕雲緩緩伸出小手,放到了趙惜若的手裏,一大一小走出了屋,李楠看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梁大人可知道這舒州有什麽地方是帶’雲’字的?”
“‘雲’字?”梁寬想了想:“城南有個以詩會友的地方,叫‘雲中齋’,城東有個藥鋪,叫雲什麽的記不清了,舒州城裏帶雲的地方很多,而姓雲、叫雲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姓雲?叫雲?”李楠恍然大悟。
楚雲?
一定是她了。
她奔出屋子,駕起馬車連夜向楚雲的住處行去。
城東楚雲的宅院裏,一家三口望著麵前不知從何地冒出來的黑衣人,瑟瑟發抖。
黑衣人的煞氣充斥了屋子,連那雙鷹眸都帶著攻擊性。
“好漢,家裏沒什麽銀子,您看什麽值錢您就拿去吧。”楚雲驚恐的說道。
“東西在哪?”聲音沙啞而凶狠,緊挨著楚雲的楚孝親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楚雲被那黑衣人一瞪,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楚雲陪著笑:“好漢,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與他一般見識。”
“賬冊在哪?”黑衣人伸手輕易的從楚雲手裏奪過楚孝親:“不說我就捏死他。”
“不要,不要!”楚雲連忙開口:“您是好漢,有什麽衝我來,不要為難她們娘倆。”
“我問你賬冊在哪?”黑衣人使了勁兒,楚孝親吃痛,哭的更凶了。
楚雲還是第一次從他的臉上見到如此痛苦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他哭的如此厲害,心登時就如碎了一般。想兩人從破廟裏把他撿回來之後,就一直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何曾讓他受過半絲傷害?今日卻為了那一本不知來曆的賬冊讓他幼小的生命在這凶惡的人手裏結束麽?
楚雲有一絲動搖,在轉身的時候卻想到了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登時慚愧起來。
楚雲啊楚雲,陳青衣今日逝去,你已經有負於救你一命的燕青了,而今,卻又要再一次食言而肥麽?
你雖真的是個女子,這樣的事情、這樣的時候,你也要和那些男子一樣屈服麽?
若真的妥協了,孝兒長大之後,你要如何告訴他你因為膽小怯懦而有負於救命惡人的托付?
更重要的是,你這個膽小鬼日後要如何麵對默默跟你吃了十多年苦的妻子?
她看著身旁的香草,緊張的握緊了手下的衣襟,不知所措。
香草體貼的一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做什麽,我都同意。”
“香兒,我們這次或許會死。”
“如果不是他們,十年前,我們就應該死了,不是嗎?我很感謝上天,我們離開了那裏,在這裏過了十年的生活,每日裏有你、有孝兒,我已經很滿足了。沒遇到你之前曾幻想過有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和一個環繞膝下的孩子,遇到你、愛上你之後就再也不敢奢望了,我把每一天都當做人生中的最後一天來過,每一天隻要有你在,都過的很開心、很幸福。我們多活了十年,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
“香兒。”楚雲緊緊的抱住了她,眼裏仍然噙著淚,卻已經不再害怕了。
“把賬冊交出來!”黑衣人看的不耐煩,把香草硬生生的從她懷裏拉了出來,又把著急想上前的她一腳踢了好遠。
“不要動她們,我拿,我拿。”楚雲看他的手緊緊的捏住了香草的喉嚨,連忙開口,掙紮著起身,走到梳妝台的時候,拿起剪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放了她們娘倆。不然,我死了你什麽也拿不到!”
“你死一個看看!”黑衣人雙手使力,楚孝親和香草的臉瞬間漲的青紫,眼看就要魂歸西天。
李楠的喊叫聲卻在此時響起,焦急的拍門聲同時傳入,楚雲手一抖,剪刀差點就刺進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