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趙惜若奪過賬冊:“你不是中原人,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一愣 ,把刀扔向趙惜若,趁她無暇顧及的間隙飛了出去。
趙惜若看著那條線,沒有再追,練這種功夫的人,速度已是人類的極限了,若他想逃,這天下間或許就無人能追上。
她關上了窗,回到**,李楠依舊在熟睡中,她抱住了李楠的腰,靜靜的睡去。
楠,接下來的路,也許會很難走呢。
第二日天還未亮兩人便被一陣喊叫聲驚醒:“大人,不好了,嚴知州死了!”
“死就死了唄。”李楠不耐煩的翻了個身,眼睛一直沒睜開,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間坐起身來:“誰?誰死了?”
“嚴知州昨晚死在牢裏了,仵作驗屍,說是窒息而死。”門外的守備焦急的回道。
“怎麽會這麽快?”李楠連忙穿衣服,昨日才說完他該死,今日就果真死了。
這個嚴知州還真是,死不足惜。
幾人趕到監獄裏,嚴如玉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葬了吧。”李楠衝獄卒擺擺手,轉過臉來看著趙惜若:“我今日會向皇上遞折子,舒州事情已了,我們也是時候回京了。”
“但是他的死…”
“他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案子已經破了,皇上隻是想敲山震虎,目的並不是一清二楚。”
當梁寬看到李楠扔到麵前的賬冊時,臉色瞬間慘白,隻好什麽都招了。
李楠帶著禁軍去城外的大山中找到了藏匿私鹽的地點,上書趙匡胤舒州之事,蓋上了刺史的大印,並且把賬冊一同派人送往京城。三日後,聖旨下到舒州,梁寬、奚北等主犯抄家後流放嶺南,其他從屬官員充軍發配、革職還鄉的一一不等。這些人的妻兒因為李楠的求情,準其不予懲處。
李楠因為破獲舒州一案勞苦功高,升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賜同進士出身,兼任兵部侍郎,十日內返京,由此,李楠由一個武將開始了向文官的轉變。
燕青的屍首是徹底找不到了,李楠隻好去燕青的家中翻出燕青生前的衣服,與陳青衣合葬一處,臨走時,囑咐楚雲一家多來看看兩人,便牽著依依不舍的燕雲上了回京的馬車。
當李楠的折子回到京裏讓趙匡胤龍顏大悅的同時,趙光義卻火冒三丈的看著跪在麵前的黑翼。
“廢物!”趙光義抽出了寶劍:“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本王要你何用?”
“屬下該死!”黑翼低下了頭。
“本王讓你把賬冊拿回來,你卻把精力浪費在了殺掉那個廢物的身上,如果皇上知道本王收了賄賂,以此大做文章,本王還要不要做這個皇太弟了?”
“屬下該死!”
“你確實該死!”趙光義舉起了刀。
黑翼的眼睛盯著那泛著幽光的刀刃,右拳漸漸積攢了力氣,準備孤注一擲了。
刀在他的頭頂停下,趙光義不滿的看著門外:“進來!”
“王爺。”來人行禮後看向黑翼。
“你的頭暫且寄在脖子上,先下去吧。”趙光義收回了刀,等到黑翼走後,他看著來人:“何事。”
“王公公說舒州一事雖然牽涉到舒州的不少官員,京裏的人卻並未涉及,王爺盡可放心。”
“若果真如此,便也罷了。”趙光義坐回位置上,舒了一口氣。
看來,他隻是想提醒自己。
來人走後,趙光義靜靜的發著呆,恍惚中似乎看到一條黑線從地上滑了出去,他搖搖頭,又看了一次,什麽都沒有,於是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李楠把那顆難看的黑痣去掉,隻留了兩撇小胡子,古代人留胡子也是有講究的,人中的胡子隨便留,但是下巴的胡子你要留就要看你的輩分了。
父親在,子孫不可留;父親亡,長兄在,長兄開始留,其他人不可留;長兄死,次兄可留…
也就是說,隻有當你成為本家輩分最高的人之後,才可以留下巴的胡子,胡子越長,越受人尊敬。
李楠家裏本隻有她一人,但是因為和趙氏兄弟拜了把子,所以她現在還不能在下巴上粘胡子,但是已經到了而立之年,若是臉上什麽都沒有就要惹人懷疑了,於是就在人中粘了兩撇小胡子。
胡子隻是為了消除其他人的疑心,但是燕雲卻對她的胡子情有獨鍾,總是喜歡窩在她的懷裏伸出小手揪來揪去的,好幾次險些給她揪下來。
趙惜若恢複了女裝,舒州官員大換血,當刺史的時候,趙惜若也相當低調,所以鮮少有人知道兩人在舒州互換了身份。
回到京裏,三人回了禦賜的宅子,李楠對於該穿武將的官服還是文官的官服相當頭疼,都是三品的官職,總不能厚此薄彼,穿一個冷落另一個吧?
最後還是趙惜若幫她拍了板,為她穿上了侍衛步兵都指揮使的官服,意諭四海尚且未定,皇上仍需思戰。
趙匡胤在禦花園設家宴款待李楠一家,趙光義一家作陪,趙惜若略施粉黛,她知道自己與宮中的那些嬪妃相比,並不漂亮,甚至於連李楠女裝的時候都不及,隻是身為李家的女人,總不能看起來太過意不去,妝還是需要化一下的。
燕雲也被打扮成了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緊張的抓住兩人的手,一步一擺的跟著向前走去。
“月餘不見,三弟更精神了啊。”趙匡胤一看見李楠,就笑了起來,目光卻盯在她的胡子上。
李楠不由得摸了摸胡子,還好,沒被雲兒給揪掉。
“皇上龍馬精神,臣哪裏及得上?”李楠也笑著打諢。
“這是?”趙匡胤指著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他的燕雲。
“臣以前流落江湖的時候,曾結識一個大哥,這是他的遺腹子,大嫂臨走的時候托付與我,讓我把她養育成人。”
“原來如此,叫什麽名字啊?”燕雲長的粉嫩嫩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更是讓人沒來由的喜愛。也難怪已經是好幾個兒女父皇的趙匡胤看見她也忍不住歡喜。
“燕雲!”燕雲挺起了小胸膛,大聲的說道。
趙匡胤卻愣住了。
五代時後晉國主石敬瑭認契丹皇帝為“父皇帝”,並割讓燕雲十六州(今天北京、天津以及山西、河北北部)與契丹,無恥無骨到了極點。從那以後,中原人談及燕雲十六州無不咬牙切齒,每一朝的皇帝,都迫切的想要收複燕雲十六州,以洗刷蓋在皇冠上的恥辱。
趙匡胤亦是如此。
燕雲這兩字是他登基後最不願意提及的,卻在今日從一個小女孩的口中說出,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棒。
要收複燕雲十六州,首先要收複居於其南的北漢,隻是他從登基以來發過兩次兵,卻都被契丹和北漢的聯軍擊敗,後周世宗亦是在進攻北漢的時候染上沉屙,黯然而逝。
他的目光從燕雲的身上移到了李楠的官服上,眼神有些閃爍,“入座吧。”
李楠不理解他為何突然間低沉起來,小心翼翼的拉著趙惜若和燕雲入了座,看見旁邊的趙光義和李h,微微一笑。
趙匡胤旁邊坐著花蕊夫人,並沒有帶兒女來,趙光義的第一個夫人(也就是符彥卿的第六女)已死,李h繼任越國夫人,帶著長子趙元佐坐在一邊,從李楠來時,她的目光就一直沒有移開過。
趙光義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女人的感覺一向敏銳,趙惜若看向李h,不悅的在桌子底下踩了李楠一腳。
李楠咬著牙,委屈的看了趙惜若一眼,慘兮兮的拿起酒杯:“臣來晚了,先幹為敬。”
自從嫁給趙光義之後,李h一連給他添了兩子一女,而這之後的幾年,趙光義也娶了兩個妾氏,隻是王府內外都知道最受寵的還是李h。
李h嫁給他隻是圖個清靜,也能時常見到李楠,並沒有刻意去爭什麽,趙光義這個男人讓她捉摸不透,見到她總是一臉和煦,好的東西也總是留給她和兒女們,隻是,她卻從來沒有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愛意。
直到有一日她從醉醺醺的趙光義口中清晰的聽到了“三弟,你是我的”之後,忽然間對這個男人又憐又恨起來,他臉上的痛苦讓她心疼,他嘴裏的話卻讓她釋然。
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在這深淵裏仰望著他。
看到趙惜若體貼的為李楠擦著嘴唇上的酒漬時,李h忽然間覺得,那兩撇胡子是那麽的紮眼。
她看看趙光義,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妒火,那本不該從他的眼裏流露出的東西。
席間趙匡胤一直默默的不說話,兩家人也便靜靜的吃著飯,不知過了多久,這場尷尬的家宴才算結束,趙匡胤留下句“朕累了”就帶著花蕊夫人回了寢宮,剩下的人一起出了宮。
趙光義牽著趙元佐走在最前麵,李h與李楠走在一起,宛若少女般吃吃的笑著:“我覺得,兄長沒有胡子的時候更好看些。”
李楠不好意思的摸摸胡子:“男人嘛,總要有的。”
“第一次見兄長的時候,我就想著兄長要是女人,肯定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
“h兒莫要取笑了,”李楠知道這個話題再說下去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堪,隻好轉移話題:“你在王府,有沒有…受委屈?”
“那倒沒有,母憑子貴,再加上有兄長撐腰,誰敢欺負我?”
“那我就放心了。”李楠點點頭:“要是受了委屈,就一定要告訴我…”
“母親,回家了。”趙元佐在馬車上喊了一聲。
李h笑笑:“兄長保重,有空了一定要來王府看我啊。”
“一定一定。”李楠應和著。
直到趙光義的馬車走了好遠,李楠依舊望著馬車發呆,她一直覺得讓李h嫁給趙光義有些委屈她了,每一個女人,都值得另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付出全部的愛來嗬護。但是趙光義不可能會給李h他全部的愛,這點從他又納了妾就可以看出來。
“那麽喜歡就去追啊,一直看著發呆有什麽用?”趙惜若本來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等到出來後兩人有說有笑的竟把她給忽略了,到現在人都走了好久了,居然還盯著看眼都不眨,再好脾氣的人也會炸毛了。
“若兒說什麽呢?”李楠抱起燕雲上了馬車:“她是我的義妹,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