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來客 二

“再說,劉家的人也肯定不想讓我回去……”

阿福沒出聲。

再和她說下去,也是白費工夫。

阿福沒有自己找虐的喜好,推脫了阿喜出了門,阿福轉頭就吩咐紫玫:“以後她再一個人來,就不用告知我了。”

“是。”

紫玫沒有露出什麽異常的表情,就像阿福平時吩咐她做其他事情一樣應諾。

裏麵那位朱姑娘,和自己王府中的這位朱淑人不是一個娘生的,而且,看起來關係不是一般的不好。

紫玫看了一眼屋裏,隔著窗子,那位阿喜姑娘正在訓斥那個小丫頭小栓。

她這樣的人,紫玫見得多了。

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不知道自己的斤兩,一心想往高處走,覺得別人都可以讓自己踩在腳下,誰都沒有自己聰明。

這樣的人,總是死的最快。

阿福覺得自己的手上似乎也染上了阿喜身上的那股脂粉味。聞起來很香,留存的時間也長,可是阿福不喜歡這種太濃烈的味兒。

她回去的時候,李固和韋素還繞著那個模型打轉,不過這回不在西南,又繞到北邊去了。北邊更加荒涼,漫長的平原山川,生活在北方荒野上的那些關外民族都極強悍,女人都可以跨馬射箭……

阿福透著窗紗看著屋裏的兩個人。

李固皺著眉,韋素也收起了他平時吊兒郎當的那一套,兩個人認真的討論。

也許李固的看法隻是沒出過門的書生之見,很幼稚,也許韋素這輩子也沒機會上戰場,可是他們仍然這樣的認真的,一點一點的向對方講述自己的見解,然後聆聽對方的建議。

阿福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小人物,那些外族,國家大事,那些都離她非常遙遠……

可是忽然間她明白過來,無數個小人物組成了這個國家,如果這個國家危難了,小人物也不能幸免於難。覆巢之下無完卵……

兩個人說得口幹舌燥去摸茶杯,可是杯裏已經空了,壺裏也空了。

阿福在外麵忍不住笑,敲了敲窗框:“二位,別閉門造車,出來到花園裏轉轉換換腦子,回來再繼續琢磨這事,有時候,想不通的事要換個方向想,對不對?”

韋素推開窗子:“換個方向?”

“是啊。”阿福隻是隨口一說,主要是想讓這兩個人放鬆一下。談正事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談起來就沒個完,飯總要吃,覺也是要睡的,適當的放鬆一下也十分必要。

“你不是說想吃葡萄嗎?我讓人摘了幾串,洗幹淨了,擺好了等你去。”

李固從屋裏出來,他走的很慢。對王府他還不夠熟悉,宜心齋這附近稍好一些,要是去花園一個人就不成了,得有人扶著他,引領著他才行。

“好,那就一起去吃葡萄吧。”

韋素卻還對阿福剛才說的話耿耿於懷,三人在葡萄架下頭坐下來,他還惦記著:“阿福,你說,換個方向想,怎麽換?”

阿福忍不住笑:“這也想不到嗎?就是,比如你現在是從西向東走,走不通,那你就試著從東麵倒回來朝西走啊。”

“可是我不在東麵,怎麽從東麵走?”

大概是剛才兩個人談的太投入,所以韋素的腦袋也跟著僵掉了。

“唉,打個比方說,你說項人不好對付,我們的兵去西南和他們打是沒勝算的。但是有沒有別人能打過西南人的呢?我們能不能借一借力?或者項人之間有沒有什麽不合的地方呢?說不定二頭領想坐大頭領的位子,三頭領想吃掉四頭領的人馬……這些我不懂,就是打個比方。”

韋素一下子愣在那裏,愕然的張著嘴,半個咬破的葡萄掛在他嘴邊,整個人好像石化了一樣。

“韋素,韋素?”

韋素突然嗷的一聲跳了起來,阿福吃驚的看著他,旁邊李固的神情也不對了,他露出想笑,又好像很驚訝的神情。

“阿固,韋素怎麽了?”

李固搶著問:“阿福,你說的話,從哪兒聽來的?”

“沒從哪兒聽來啊。”阿福莫名其妙:“我們繡花啊,打絡子啊,如果線不好繞,那就從另一角開始繡,把線頭藏起來不讓人看出為就好。”

要是繩不夠長,就再接一段。要是總想著怎麽用一尺長的線打出三尺線才能打的絡子來,那想破頭也不會成功的嘛。”

“對對對,你說的對!”

阿福疑惑的說:“難道項族真有大仇人?而且還頭領不合?”

李固忍不住笑,韋素一攤手,神情怠懶,笑的賊兮兮的:“沒有,那種事情我這個投置閑散的小詹事怎麽可能知道?不過阿福你真聰明,我們兩個想了一上午淨在想怎麽越過天險,怎麽克服地形險阻,卻沒像你說的,換個方向想。”

丫頭捧水盆過來,阿福洗了手,揪了一顆葡萄,細細的撕了皮遞到李固嘴邊,他張嘴吃了葡萄,阿福才說:“所以我才說,你們該換換腦子啊。”

韋素把嘴裏的葡萄咽下去,皮和核都沒吐,一看就知道他心不在焉。

“要是真的可就好了,可以收買啊,分化啊,挑撥離間啊,刺殺下毒啊……”

阿福駭笑,韋素可真是……一旦卡在思路上的那個釘子被拔掉,馬上想出一堆堆的壞主意來。好吧,對敵人來說是壞主意,對自己人來說當然是妙策良方。

“你剛才出去,是誰來了?”李固輕聲問。他也在剝葡萄的皮,剝好了就這麽遞過來,阿福看了一眼韋素,那位正在喃喃自語神情狂熱。阿福有點不好意思,張嘴把李固遞過來的葡萄吃了。

“嗯,我妹……”

“她一個人來的?”

“嗯。剛才我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她呀……”阿福搖搖頭,手上倒是一點不耽誤,又剝了一顆葡萄喂給李固。

“喂,你們就別刺激我了,”韋素終於興奮夠了,坐了下來揪葡萄吃托,暮光看上去十分哀怨:“我可還是孤家寡人呢,你們就這麽卿卿我我的……”

李固沒理會他,問阿福:“她是不是有什麽麻煩的事?”

麻煩?可不是麽。

真是個麻煩啊。

阿福笑笑,接過他剝好的葡萄放嘴裏:“沒事,我自己能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