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湛風依舊陰沉著臉。

太後剛才的話,又讓他想起了舞希月。

一想到舞希月,他就恨自己。

莫雨霏見皇上臭著一張臉,隻得福身道:“陛下想必有公事要處理,雨霏便不打擾了。”

灼湛風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莫雨霏。

她是個懂事的女人,這些天,沒有到自己的麵前來惹自己厭煩。

他想起來了,希月似乎跟她的關係還不錯。

想到此,他對莫雨霏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

“你也覺得,朕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傷心難過嗎?”他問。

莫雨霏抬起頭,眼中瞬間就含了淚花。

“希月是一個很好的姑娘,雨霏跟她相識不過一月,她去世了,雨霏也十分傷心難過。何況皇上愛她敬她,自然會更加傷心。”

灼湛風一愣,他沒有想到她會流下淚來。

原來,有人同他一樣為了希月的離開難過啊。

“難得你能如此想。”灼湛風道,“若是希月回來了,你說,朕應當怎樣對她?”

莫雨霏抹去臉上的淚,看著灼湛風,見他表情認真。

心想,皇上莫不是想那個女人想瘋了?她怎麽可能回來呀?

不過,她口中自然是順著皇上的意思說下去的。

“若是老天有眼,讓希月回來,雨霏一定不會在讓她有一丁點的危險。想必皇上就更加不會了。”

灼湛風點點頭。

“想不到你和朕想到一塊去了。若是她回來了,朕一定不會再懷疑她。朕會無條件相信她。就算母後要處罰她,朕也不會答應的。”

莫雨霏的嘴角都要抽搐了。

皇上是得了癔症了嗎?

“太後要是再懲罰她,雨霏也會反對太後的。”

“太好了。”灼湛風激動地朝莫雨霏走近了幾步,“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若是母後生希月的氣,你可一定要攔著。”

“……”莫雨霏僵硬地笑著。

離開養心殿的時候,莫雨霏忽然醒悟過來:陛下的意思,是讓她替舞希月擋太後的箭?幸好舞希月已經死了。

莫雨霏嘴角露出微笑,忘記了剛才的一點不愉快。

灼湛風則是繼續拿起了桌上的折子。

折子卻不是大臣們的奏報,而是楊無詩遞來的關於韓諳的調查信息。

上麵寫著,韓諳和舞希月情同手足。

既然感情這麽深,那韓諳若是要死了,舞希月一定不會不管的吧?

他已讓楊無詩將韓諳將被斬首的消息,散布得全京都都是。她,也一定能看到吧?

雖然已經布置好了一切,但灼湛風還是緊張不已。

她那麽厲害,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從皇宮溜走,一定有辦法回來吧。他隻擔心韓諳在舞希月心裏的份量不夠。

可一想到她會為了韓諳冒死回到他的身邊,他就想立刻把韓諳處死。

憑什麽那個什麽也不是的小子,能在她的心裏,占據那麽重要的地位。

可一想到韓諳若是死了,她一定會傷心難過,他又寬慰自己,算了,就留著那個小太監一條賤命吧。

他就在這天人交戰中,煎熬著。

“陛下,該沐浴更衣了。”李玉提醒道。

他放下手裏捏著的一截斷掉的玉簪,疲憊地走進浴房。

李玉憂愁地看著緊閉的房門,這已經是這些日子以來,陛下唯一沒有發火的一天了。

養心殿已經有大半的人,被陛下懲罰了,剩下還能當差的人,也就那麽幾個了。

這時,一個宮女端著養生湯走了進來。

李玉皺眉,斥道:“怎麽這會兒送湯來?陛下還在沐浴,一會湯就該涼了。”

人手不足,什麽事情都有些亂,李玉心焦,但又無可奈何。

他走近那個宮女,忽然,對方抬起了頭。

“李公公。”熟悉的嗓音,驚得李玉後退了一步。

“你,你……果真是你。”

麵前的宮女,赫然就是舞希月。

皇上念叨著舞希月沒有死的時候,李玉也隻當皇上是癔症了。

眼下看到舞希月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麵前,李玉才明白皇上有多高瞻遠矚。

“姑娘,您這些日子哪裏去了?您可知道皇上有多著急?您一去了冷宮,皇上就後悔了,還親自去接您了。可是……”

李玉一心想替皇上解釋事情的前因後果。

舞希月卻打斷了他。

“李公公,皇上在哪裏?”

李玉指了指浴房,舞希月朝李玉一福身,道:“還請公公讓奴婢去見陛下。”

浴房內,灼湛風閉眼躺在熱水中。

熱水散去了他渾身的疲乏,在昏昏欲睡之際,他感覺一雙柔軟的手撫上他的太陽穴,輕輕揉了起來。

“出去,朕不需要伺候。”他不悅地斥道。

可那雙手卻沒有停止按摩。

這惹惱了灼湛風,他再次厲聲道:“朕讓你出去,你沒聽見嗎?”

隨即一把抓住那雙手,往自己的麵前一扯。

熟悉的、日思夜想的那張麵孔,赫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一時怔住,盯著舞希月直直看著。

“陛下,我回來了。”舞希月出聲道。

灼湛風這才回過神來,難掩激動地說道:“希月,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知道朕有多傷心,多自責,多痛苦嗎……”

他緊緊抓著舞希月的手腕,仿佛害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希月,都是朕不好。朕不該懷疑你的。你心裏是有朕的,對嗎?”

他此刻的樣子,哪裏還有身為帝王的尊嚴,隻不過是一個乞求愛的可憐男人。

“希月,再也不要離開震怒了,好不好。朕發誓,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舞希月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

可眼前灼湛風,發了癔症一般,似乎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麽。

她隻有附和著他的話。

“好,好,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門外的李玉,也鬆了一口氣,招呼伺候的人離開,隻留下屋內的那兩人。

“陛下,水都涼了,奴婢伺候您起來吧。”麵對皇上的熱情似火,舞希月卻始終很平靜。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她要救小諳。

隻要小諳能活著,她做這些又有什麽呢?

她毫無障礙地拿起毛巾,要替皇上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