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簡無袖完全放下對於秦命的芥蒂，二人終於是如同朋友一般，相視一笑。
曾經的恩怨，隨著這雪山之上一陣風雪，緩緩飄散。
二人在雪山之巔，握手言和，兩萬人共同見證，仿佛是世家之子與平民領袖的世紀之握！
“大家再加把勁，到了山下我們修整一番，明日一早，朝防六城發起進攻！”
“是！”
眾人一路急行軍。
兩個時辰之後，眾人距離防六城，不過數裏之遠。
而他們腳下的土地，也已經是乾元國境。
四處，茂林密布，穿過這一小片森林，便是可以看到防六城的輪廓。
眾人修整。
秦命也是坐下。
這連續不斷的急行軍之下，眾人的狀態其實都是有些疲累。
明天的戰局不知道怎麽樣，現在必須將狀態全部調整到巔峰。
很快，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篝火升起，很多人隨便吃了一點之後，便是沉沉睡去。
但秦命沒有。
他盤坐在地，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一連數個時辰，秦命都是盤坐在地，一動不動，也沒有睡覺。
身旁，未央因為有些熬不住，都是趴在雲蝶的懷裏，緩緩睡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
在眾人全部進入修整狀態後，秦命站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裏。
來到遠處一處空地，秦命緩緩停下了腳步。
“從天雕城便一路跟蹤，追到了這裏，還不舍得現身嗎？”
秦命淡淡開口。
身後黑暗中，沒有一絲動靜。
“還真是有耐心啊。”
秦命嘴角一勾，而後手指尖凝聚一道靈氣，靈氣如刺，朝著後方暴刺而去。
靈氣沒入黑暗中，不見蹤影。
而此時，那虛空終於是一顫，兩道人影，緩緩浮現。
一老一少。
“柳千罡？”
秦命微微驚訝，“怎麽是你？”
柳千罡拉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他的一雙眸子，充滿血絲，仿佛是經曆了什麽巨大的悲痛一般。
身旁少年，則是滿眼的仇恨，目光死死的盯住秦命。
“莫不是你以為有元帥護著你，如熏的死，就算翻篇了？”
柳千罡聲音嘶啞的開口，那一瞬間，他的眸子驟然一睜，而後怒道：“你殺了我的孫女，這筆賬，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算了！”
一股滔天的仇恨，從柳千罡的體內湧出。
秦命眉頭一皺，道：“柳如薰主動招惹與我，我殺她，應該是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
柳千罡聞言，氣極反笑。
“我的孫女，自幼便沒有壞心眼，雖然可能跋扈一些，但是，她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四個字，幾乎是柳千罡咬牙切齒說出的。
秦命聞言，眼底有一瞬間的複雜之色。
“當日的事情我已經聽聞，如熏不過是當眾扇了你一巴掌。難道，就僅僅因為這一巴掌，她就該死嗎？”
柳千罡說著，眼睛都是血紅。
而在他身旁，那個嬌小少年，眼睛死死的盯著秦命，眼中浮現些許淚水，道：“你就是秦命！”
“你還我姐姐！”
“你還我姐姐！”
少年說著，揮著拳頭作勢便要打向秦命。
但卻被柳千罡死死的護在懷裏。
“夜兒，不要過去。你打不過他。”
柳千罡將他護在懷中，而後看向秦命，道：“你就在這裏看著，今天，我一定要給你姐姐報仇！”
說完，他將柳夜鬆開，而後一步一步的走向秦命。
每一步，仿佛都沉重萬分。
每一步，仿佛都距離死亡，更近一寸。
柳千目露死意，頃刻間，他陡然出手，武靈九重的氣勢轟然爆發，那般強橫威勢，將四周樹林都是震的落葉紛飛。
然而在秦命眼裏，柳千罡的攻擊卻根本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報不了仇的。”
秦命眼神平淡，袖袍輕輕一揮，一股巨力便是直接將柳千罡掀飛。
“爺爺！”
柳夜在一旁哭喊道。
柳千罡爬起，蒼老的臉上布滿皺紋，但他的目光，仍然是凶狠無比。
“再來！”
柳千罡又一次出手。
“明知不敵，為何還要做這樣的無用功呢？”
秦命歎了口氣，手掌之中，黑金色的巨印緩緩凝成，而後朝著柳千罡鎮壓而去。
幾乎是一瞬間，柳千罡的身體便是倒退而回，同時，一縷殷紅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
臉色，也是逐漸慘白起來。
柳千罡劇烈的咳嗽一聲，吐出血塊，整個人的氣勢，都在一瞬間萎靡了起來。
柳夜連忙上前，用單薄的身體將柳千罡抱在懷中。
看著柳千罡如此傷勢，柳夜瞬間抬頭，用一種讓人極為不舒服的仇恨目光看向了秦命。
察覺到這一道目光，秦命眉頭一皺。
但很快，他無聲的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被那個孩子記恨上了。
那道目光，他似曾相識。
而一旦恨上，可能就是一輩子！
“殺了我姐姐，現在又打傷我爺爺，你這個惡人！”
柳夜直接站起，然後手中蘊含靈力，朝著秦命奔跑過去。
“夜兒！不要過去！”
柳千罡眼眸猛然一睜，眼中透露絕望。
已經死了一個孫女，這個孫兒，再不能出事了！
但現在，他根本沒有力氣將柳夜拉回，他隻能充滿絕望的看著那一道瘦小的身影朝著秦命衝去。
仿佛是奔向死亡。
“先天一重。”
察覺到柳夜的修為，秦命無奈的歎口氣，十一二歲的先天武者，這份天賦，日後必成強者。
被這樣的孩子記恨上，不知日後該如何收場？
柳夜蘊含全身力氣的一掌，猛然轟擊在秦命的身上。
但秦命沒有任何反抗，僅僅是以星辰吞噬體護住要害，而後任由柳夜不斷的朝自己出手。
看到這一幕，柳千罡那一顆懸著的心，方才緩緩放下。
秦命沒有還手，這出乎他的意料。
這個殺了他孫女的罪魁禍首，為什麽不出手？難道是良心發現了嗎？
柳千罡冷笑不已。
而柳夜不斷的出手之後，因為體內靈力消耗過度，很快便是開始喘著粗氣。
“打完了？”
秦命淡淡開口。
柳夜抬起頭，他那一雙墨色的眸子，對上秦命深邃的目光。
這二人的對視，仿佛穿透時空，仿佛定格，仿佛為日後的恩怨掀開了序幕。
“我要殺了你！”
柳夜極為堅定的說道。
小小年紀，話裏行間，竟然也有淡淡殺氣。
秦命聞言，低下頭，嘴角一勾，道：“你知道的，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以絕後患。”
柳夜瞳孔驟然一縮，小臉因為恐懼，肌肉都是有些不受控製。
“但我，不想殺你。”
秦命淡淡一笑，而後袖袍一揮，一股柔和之力將柳夜掀飛落地。
“夜兒，你沒事吧？”柳千罡連忙抓住柳夜的胳膊，上下查看。
“爺爺，你放心，等我以後強大了，一定殺了這個惡人，為姐姐報仇！”
柳夜語氣還有些稚嫩，但那股毋庸置疑之意，卻堅定無比。
柳千罡看著柳夜眼中的仇恨，他又看向了秦命，心中猛然萌發必死之意。
他臉色逐漸平靜，緩緩站起，道：“夜兒，記住，一定要為姐姐報仇！”
說完，柳千罡站起，還沒等柳夜反應過來，他的身形，便瞬間衝出，手中凝出一把利劍，朝著秦命劈砍而去。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沒用的。”
秦命臉色依舊平靜，他淡淡開口。
然而當他抬起頭看向柳千罡的時候，對方的眼神，卻讓他渾身一顫。
那是必死之意！
神眸視野之中，柳千罡的身上，已經是彌漫死亡的氣息。
“你！”
秦命還沒開口，柳千罡卻一步來到秦命身前，而後劍鋒一轉，直接是朝著自己，狠狠的插了進去。
噗嗤！
長劍，貫穿了柳千罡的身體。
後方，柳夜看到這一幕，已經是愣在原地，因為恐懼，而說不出話。
秦命亦是一臉的震驚。
“柳千罡，你？”
“嗬嗬。”
柳千罡滿嘴是血。
“秦命，你欠我柳家一條命，現在，又加上一條了！”
“夜兒，會記恨你一生，你這輩子，都要時刻活在柳如薰、柳夜的陰影之中！”
秦命眼眸顫動，心中顯然無法平靜。
“你這是何苦？他隻是個孩子，為什麽要讓他背負這種仇恨？”
秦命歎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
他本不想再染上殺業，然而殺業卻始終追尋著他而來。
“夜兒，會為我報仇。假以時日，你必然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柳千罡的瞳孔，驟然擴大。
“武道一途，本就逆天而行，生生死死，恩恩怨怨，何時了？”
秦命忽然有些後悔。
如果當日不殺柳如薰，那今日這一幕，是不是就會不再發生？
他看向遠處，那裏，柳夜的眼眸，已經完全被仇恨所充斥。
後者一生，恐怕都將為複仇而活著。
“秦命，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的孫女，就是被你殺死的。不論她有什麽過錯，她都罪不至死！”
“無論你有什麽天大的理由，你都沒有資格，剝奪她的生命！”
柳千罡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出這句話。
而後，徹底氣絕。
這一刻，秦命看著氣絕的柳千罡，又看了看被仇恨充斥內心的柳夜，他的眼睛，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複雜起來。
“難道，我真的不該出手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