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

“少爺,好久不見。”

“阿忠……”席昭然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情緒地念出他的名字。

阿忠站在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帶著笑容,頗為英俊的五官和管家秦叔的臉有五分像。

“在為譚天陽難過嗎?”阿忠衝他笑了笑,問道。

席昭然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冷下臉,從**坐了起來,聲音冰冷地說道:“是你們害了他。”他說的是肯定句,原本空洞的雙眼漸漸染上了恨意。

“為什麽要害他!”席昭然從**站起身,帶著濃烈恨意的眼直愣愣地盯著麵前的人,平靜又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他從來沒有擋過你們的路,為什麽要害他!”

“這個麽……”阿忠望著他因為恨意而漸漸變得扭曲的臉,像是在的欣賞一般,好一會兒他才笑得很無害地說道:“你去問席敬時比較好。”

“是他指使你的!”即使席昭然早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當他親耳聽到時,已經痛得麻木的心髒還是傳來一陣陣木木的鈍痛。

是他害了天陽,果然最終還是他還害了天陽!他的父親!

“是啊,”阿忠笑著點點頭,回答得輕描淡寫,他身體前傾,故意湊到席昭然的臉前,近距離地望著他,輕聲說道,“你已經知道了吧?當初的那場車禍,就是他讓人把我弄走的,就在車禍前的那個加油站。”

“為什麽……”席昭然喃喃地問,他一直沒有想通,如果席敬時不承認他這個兒子,為什麽不直接把他趕出席家?而是把他留下來,卻徹底無視他?是因為他的名譽?

“嗬嗬……”阿忠像是聽到什麽特別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雙肩聳動,他撤後自己前傾的身體,顫抖著肩膀笑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他的話。

席昭然同樣沒有催,他就隻是那樣直愣愣地看著他,即使他的雙手已經因為用力而冒起了青筋。

阿忠笑了好一會兒,才像是終於笑過了癮,還故意抬手抹了抹眼角本就不存在的眼淚,然後才抬頭望著席昭然微笑著說道:“你想知道為什麽啊?那當然是因為我是我爸的親生兒子,你卻不是你爸親生的啊。”

席昭然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著阿忠繼續說下去,“你不好奇嗎?為什麽你們明明長得很像,他卻從來不承認你是他兒子?那是因為啊,你母親蕭寒珠……”他再次湊近他,貼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一樣地說道:“她姓席

。”

好一會兒,席昭然都覺得耳邊有一陣轟隆隆的響聲,然後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就連握著拳頭的雙手都因為那陣顫抖而再無法握緊。

阿忠看著他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得意,他繼續說道:“你父親當年不過是紅燈區的一個小混混,蕭寒珠則是被席敬時母親趕出席家的私生子,後來因為生活窘迫而不得不成為了那個小混混手下的站街女,你的小混混父親因為跟A市有名的幫會頭頭有過不小的牽扯,而成為席敬時掃黑行動中犧牲者,席敬時一介商人之子,卻在士途上一番風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清楚,你母親帶著你回席家就是為了讓你替你父親報仇罷了。”

席昭然聽到這裏緩緩轉過頭,望著他道:“那你又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特意來告訴他這些?

“我?”阿忠笑著反問,“當然是因為我恨你們席家,我父親他把他的一生都獻給了你們席家,可我不樂意,為什麽你是少爺,我卻隻能做跑腿的?為什麽你父親能高高在上地坐著,而我父親卻隻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按照你們說的去做?我不想做他樣的席家奴才,我巴不得你們席家人早點死光!”

他越說臉就變了越加扭曲,席昭然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你想得沒錯,我確實是在利用你報複席家,但是我會這麽做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要知道這一次死的可是你的寶貝愛人譚天陽,我們最多算是有共同的敵人,”阿忠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如同那種扭曲也越來越嚴重,“你知道在弄死譚天陽之前,席敬時為了他自己的名譽曾親自見過他一麵的事嗎?”

席昭然直直地望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拿著你製造的那起用來殺死宋家母子的車禍時被人偷拍的照片給譚天陽看,想讓譚天陽看清楚你的人品主動離開你,隻可惜譚天陽沒有上他的當和你分開,而是繼續和你在一起,所以席敬時覺得自己被他甩了臉,一怒之下把譚天陽變成了一具屍體,哈哈,這可真是給了我機會……知道為什麽譚天陽變成了一具屍體,席敬時卻仍然不願意放過他,連他的屍體都要毀掉嗎?”

阿忠笑得得意,但那扭曲的笑容卻讓他變得醜陋不堪,他從褲兜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到席昭然麵前,壓低聲音**般地說道:“對,就像那場車禍一樣,他隨便吩咐一句,就會有人來安排一場死亡來警告你別不安分,第一次是‘我’的屍體,第二次是譚天陽的,你應該知道的,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了……”

邵冬洋看完了霍旭送來的資料,原本想早點回去陪著席昭然,可是他卻被自己手下突然打電話過來詢問的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而拖住了腳步,現在他哪有心情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生氣直接把手裏的電話砸到了地麵上,電池和手機碎片飛濺,世界徹底安靜了。

霍旭看了他一眼,臉色不像平時那樣一板一眼,變得有些奇怪。

邵冬洋也懶得理他,煩燥地丟下一句“別再讓他們來煩我”,就直接轉身走了。

霍旭站在原地,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在走廊的盡頭拐去了另一邊的走廊,才默默彎下腰將他的手機一點一點撿了起來,裝進自己的兜裏。

等他直起身上,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沉默地掏出來看了一眼,隨後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已經辦好了

。”霍旭低聲回答道。

“很好。”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

霍旭沒再說什麽,電話裏也沒有了聲音,他便掛掉了電話,然後將通話記錄刪除。

邵冬洋走回病房的腳步越走越快,越是接近病房,他心跳得越急,一股莫名的不安籠罩在他的心頭。

千萬不要有啊,小然。

等他終於匆匆趕回病房,推開房門,病房裏果然沒了人影。

“該死。”他“砰”的一拳砸在門上,罵了一聲娘,轉身往走廊的另一邊跑了過去。

明知道因為譚天陽的死,他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他就不該把他一個人放在病房裏!

霍旭見他不看路地往停屍房跑去,忙拉住他問道:“怎麽了?”

“小然不見了。”邵冬洋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霍旭也不再說什麽,隻是跟著他一起往停屍房走。

這家醫院的停屍房在地下負一層,兩人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席昭然也在那裏,邵冬洋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空****的停屍房內隻停了一架病床,那是之前邵冬洋看著人推進去的,上麵是譚天陽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被一塊沒有生氣的白布從頭蓋到了腳。

席昭然正沒什麽形象地坐在地上,頭靠在屍體的肩窩處,半側向門外的臉上,有著幸福和安詳的淺笑。

停在門口的邵冬洋看著他的笑臉感到一陣心酸,他忍不住側頭看向別處,那樣的席昭然,讓他不忍心去打擾他。

霍旭站在他旁邊,一直停在他身上的視線變得十分複雜。

席昭然並沒有揭開蓋著譚天陽的白布,他想如果躺在上麵的是自己,一定也不會喜歡他的天陽揭開白布看到他醜陋的樣子,因為他希望自己在天陽的心裏一直是最好看的樣子——雖然他並不覺得這樣的天陽有多難看,要知道他的席父席母都是人中龍鳳,可是又有什麽用?

“天陽,你要等我啊,”他靠在譚天陽的肩膀處輕輕蹭了蹭,臉上掛著滿足的表情,“等我去看你啊,那樣,就沒人能分開我們了。”

這世上有一句話是對的,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除了死亡。

等他也跟著天陽去了,他們就可以真正永遠在一起了……

……

席昭然最終還是被邵冬洋帶回了病房,他到是沒怎麽反抗,隻是讓邵冬洋幫他保管好天陽的身體。

邵冬洋看著他那副平平靜靜的樣子,心裏就憋了一骨子火氣,可是卻沒辦法對他發出來,隻能多安排人手看緊他,不讓他出事。

可是第二天席昭然還是失蹤了

“混蛋!”邵冬洋氣得隨手拖過了一把椅子砸在了牆上,“砰”的一聲,嚇得手下的幾個人身體都是一抖,低著頭你瞟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就是沒人敢上前堵槍口。

霍旭繞過眾人,沉默地把砸爛的椅子撿了起來,對幾個手下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離開。

幾人這才像得到救贖一般快速地逃離了現場。

“譚天陽的身體還在這裏,席少爺一定還會回來的。”霍旭不會安慰人,隻好把自己能想到的理由說了出來。

邵冬洋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懊惱自己為什麽不把他帶回自己的窩親自看著,還住什麽醫院!

席昭然打了一輛車回到席家,他神色如常走進席家大門,隻同傭人們打聽了一下家裏的事,什麽也沒有多說——除了他的臉有點蒼白僵硬,讓見到他的傭人們麵麵相覷。

席老太爺在自己的花園裏,席老爺在自己的書房,夫人出去了——這是傭人們告訴他的信息。

席昭然沒什麽表情地衝他們點點頭,轉身往席敬時的書房走了過去。

席敬時的書房在家席家算是禁地,除了他自己和秦叔以及席勝雄外,誰都不能在沒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進去,當然,其它人沒有身份識別卡,就是想進去也打不開門。

這次也許是因為席敬時自己正坐在裏麵的緣故,席昭然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

當他走進去的時候,席敬時正坐在他的椅子上,一手拿著電話,聽到他進來的聲音轉過頭看向他,臉上的表情不是詫異驚訝生氣等等之類的表情,而是令人莫名的驚懼。

“你……”席敬時瞪大了眼,張著嘴想說什麽,卻似乎一時無法組織言語,隻能愣愣地看著席昭然。

席昭然看著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那笑意未達眼底,也再無法恢複曾經的迷人優雅。

“二十多年了,你終於肯正眼看我一眼了,”他低低地笑著,邁著他的長腿走到了席敬時寬大的書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微笑著問道,“我是不是,該感到慶幸?”

“……昭然。”席敬時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卻又令人覺得十分莫名其妙地紅了眼眶。

“別叫這個名字,”席昭然淡淡地說道,他身體前傾雙手支在桌上,俯身雙眼死死地盯著他,“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給我取的,可是它卻實實在在地諷刺了我的一生!”

席敬時的臉張得通紅,他拿著電話沒有掛,僵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席昭然,卻是滿眼複雜。

“我已經弄不清楚究竟誰是我的父母了,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究竟是誰把我生下來的都沒有關係,”席昭然搖了搖頭,聲音平淡,臉色平靜,眼神中卻恨得瘋狂,“我跟著你姓了二十多年的席,吃了你二十多年的席家糧,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父親,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兒子,可是你卻殺了天陽,殺了我最愛的人,所以我必須殺了你,給他報仇……”

他說著從衣兜裏掏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地指向席敬時,“你不死,我沒臉下去找他

。”譚天陽是被他拖進席家的深淵的,是被他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人殺死的,他不替他報仇,哪有臉去見他?

席敬時在看到他掏出的那把槍時,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得一幹二淨。

那把槍,那把槍是……

原本拿槍指著他的席昭然這時卻突然轉過身側身躲開身後破空而來的一擊長棍。

席敬時一愣,就見秦叔冷著臉抓著長棍的另一頭,他看見席昭然躲開了他的一棍,於是完全不給對方回神的機會,手中長棍角度一轉,直接掃向了席昭然的雙腿。

“住手!快住手!”席敬時這時終於回神,拿著那個電話的話筒坐在椅子上對秦叔大吼了一聲。

秦叔心裏大概十分驚訝席敬時會阻止他,他隻好中途撤招,硬生生地收回手裏的長棍。

席昭然這段時間和譚天陽在一起,被他逼著一起運動,到是跟他學了閃躲的功夫,他原本隻需要旁邊側身一步就可以躲開那一棍的,隻可惜他後退的那一步卻剛好踩在了秦叔在關鍵時刻硬生生撤開的長棍上,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往後倒了下去。

“昭然!!!”

往後倒去的時候席昭然還在想,也許今天不能替天陽報仇了,可是……他會等他的吧……

席敬時書房落地窗外的天空很藍,藍得耀眼,那耀眼的陽光晃花了他的眼,幾乎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的天陽,來接他了。

他完全放棄了重新站直身體的想法,任由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席敬時寬大的書桌角上。

“小然!”席敬時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動,可是卻激動得全身顫抖,握著電話聽筒的手幾乎抓握不住。

為什麽?為什麽不躲開,他剛才明明能躲開的!

“老爺?”秦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席昭然,又看了一眼還坐在椅子上,卻神色大慟的席敬時,一時有懵,老爺這是怎麽了?

“快,快把他送去醫院,快啊!”席敬時見他還呆愣在原地,抬頭衝他吼了一句——因為席昭然倒在了書桌後,他根本看到他現在的是什麽樣的情況,所以他隻能坐在椅子上幹著急。

秦叔又看了他一眼,隻好彎身將倒在地上的席昭然整個抱起來往外走。

席敬時目光焦急地目送兩人離開了他的書房,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仍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不敢動,隻顫抖著手將手裏緊握的電話聽筒放到了桌麵上,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裏滿是汗漬。

秦叔抱著人匆匆下了樓,以他五十多歲的年齡,抱著一個正當年青的男人下樓,步伐卻絲毫不亂,實在難得。

但是他抱著人剛到樓下,卻遇到一個他以為已經死了的人。

他的兒子,阿忠。

“阿忠?!”秦叔滿臉震驚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年青人,他驚呼道:“你還活著?”

“很吃驚嗎?”阿忠笑容滿麵地看著他。

“你……”

“把他給我

!”阿忠也不等他說完話,上前一步就去搶被他抱在懷裏的席昭然。

“你想幹什麽?”秦叔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忙抱著人後退了一大步。

“我再說一次,把!他!給!我!”阿忠死死地瞪著自己的父親,跟著他往前逼了一步。

秦叔瞪著他,卻把席昭然抱得緊緊的。

席家的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一個傭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喊道:“秦管家,外麵有個叫傅雲天的想硬闖進來,已經打電話報個警了,但是他們的人拿著槍逼阿政開門。”

“什麽?!”秦叔一分心,被他抱著的席昭然就被等著旁邊的阿忠搶了過來,秦叔想再搶回來,可是緊接著一大批人直接從大門闖進了客廳。

“誒,你們要幹什麽?誰讓你們進來的……”傭人不敢直接擋到他們前麵,隻敢站在旁邊喊。

走在最近前麵的傅雲天從近門起,眼裏就隻有席昭然一個,他看到他昏迷著被抱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原本就陰沉著的臉色變得更加冷凝。

他直直地看著阿忠,隨後大步向他走了過去。

“你別過來!”這次換成阿忠後退了,他見傅雲天絲毫不停地走向他,忙鬆開席昭然的腿,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右手不知道從那裏拿了一把刀出來,比劃到席昭然的脖子上。

“再過來我就割斷他的脖子!”阿忠瞪著他狠狠地威脅道,壓在席昭然脖子上的刀口又用力了一分,劃出了一道鮮血。

傅雲天見席昭然的脖子流血了,向他們走去的步子停頓了一下,然後卻又繼續向兩人走去。

秦叔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他看見傅雲天帶來的全副武裝的手下,很快冷靜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擋到傅雲天麵前道:“傅先生,這裏是席家,現在請你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我們已經報警了!”

傅雲天終於舍得從席昭然臉上抬起頭,他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秦叔,冷冰冰地說道:“如果不想席敬時沒事,你最好先去看看他。”

秦叔心裏一驚,這才突然想起來這麽久席敬時都沒有跟下樓來,而且他之前還神色那麽古怪。這會兒席家的傭人們都被傅雲天帶來的荷槍實彈的手下控製住了,根本沒可能指揮別人去看看,可一想到席敬時可能會有危險,他就顧不得管那麽多,拋下一切轉身匆匆上了樓。

傅雲天在他離開後,就沒再施舍給他一個眼神,而是冷冰冰地看向了還挾持著人的阿忠。

“傅先生,我並不想與您為敵,但是把人帶走是您義父的要求,請您不要為難我!”阿忠被他冷得如同刀鋒的眼直直地盯著,那種強勢的壓迫感讓他有點支撐不住,隻好將賀建豪搬出來,希望能壓製住他。

傅雲天卻完全不如他所願,他直直地走到兩人麵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握著刀比在席昭然脖子上的手,快得讓他根本來不及有所動作。

“啊!”阿忠慘叫一聲,整隻手臂都被他擰到了一邊,痛得他連握刀的力度都沒有了。

“你傷了他,我要你百倍地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