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寒!住手!”三個人都跑進來拽他,可他根本就是瘋了一般,力氣變得巨大無比,直將幾個人都甩倒在地。

薑成熙吃力地爬起來,嘴角的血一口湧出,卻隻用手抹了一把,竟又向前走來。楚雨寒毫不猶豫地飛起一腳就踹在他的胸口,再次讓他轟然倒地。

周桐急得大喊,“楚雨寒你不要命了你!你想打死他自己償命嗎?楚雨寒!”

那個名字,讓沙發上冰凍般的人兒突然一震,空洞的眼眸濕潤了,一滴晶瑩的淚珍珠般地滾落下來。

“這不該是他的錯誤,你去找杜曼妮啊!楚雨寒你冷靜冷靜!”

“是啊,都是那個女人的伎倆,你們都是受害者。”

楚雨寒顧不得他們的嘶喊和揪扯,已經撲過去將薑成熙按倒在地,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去他媽的迷香!薑成熙,你敢給我說是迷香的關係嗎?”

幾個人有人抱他的腰,有人扯他的胳膊,有人掰他的手腕,然而他的手就像是在薑成熙的脖子上生了根,隻是越掐越緊。

“她在叫‘哥’,你沒聽到嗎?”楚雨寒的聲音哽咽了,“你明明聽到了……混蛋你明明聽到了……”

拉著他的幾個人都有些呆住,剛剛混亂中,沒人聽得仔細,但這時候回想起來,似乎真的有這麽回事的!

“對……不起……我、愛樂菱……”

“啊!”尹樂菱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他從牙縫中擠出那幾個字的同時,劃破上空。而楚雨寒更被刺激到,手下用盡了力氣,刹那哽住了他的呼吸。

尹樂菱抱著頭,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薑成熙的血染紅了楚雨寒青筋暴立的手背……他還在用力……而薑成熙,就要死了……這樣他會死的,一定會!

“不!哥!”尹樂菱慟哭失聲,其他的,她都無暇顧及……可是她不要他因此再回監獄去……楚雨寒掐死了薑成熙,他也會毀了的……

“哥!不要!不要!”

然而,他已經像是著了魔,完全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他的手除了用力、再用力,根本停不了!

尹樂菱踉蹌地一步步向後退著,眼淚模糊了雙眼,天旋地轉……這個世界上,或許不該有自己存在……那麽,所有人都會很安詳……

樓下廣場上,是一聲又一聲詭異的笑,令她毛骨悚然。她顫抖著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喊出聲:“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值得你這樣……”

待屋裏的人覺得不對時,那一襲雪白的身影已經退到了挑高的露台上。

“不好,攔住她!”

一聲驚呼,終是將楚雨寒從另一個時空拉了回來,他抬頭就看到了尹樂菱單薄蕭瑟的身子已經高高地站在了欄杆邊緣。

“樂樂!”楚雨寒大喊著,甩開幾乎已經休克的薑成熙,拔腿就衝向露台。

她回看一眼,眼中湧出了決絕的淚,身子一傾,一襲長長的裙擺飄揚而起,像一支凋零的百合花,劃出短暫的弧線,眼睜睜地就消失在了所有人視線裏。

“不!”楚雨寒完全沒有了思想,竟騰空翻過欄杆,跟著撲了下去!

“樂菱!”——李慕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再次看到尹樂菱的第一眼,竟是那一抹墜落的弧線。

他飛奔而至卻根本來不及伸手接住她,就那樣看著她一頭栽在了整個花園廣場唯一的一方大理石地麵上。李慕辰幾乎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幾步跌過去緊緊抱起她的肩膀,“樂菱!樂菱!”他的手觸摸到黏稠,從她的發絲抽出來,才知道是滿滿的一把黑紅的血。

“樂菱,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看我!”

似乎他的呼喚真的引起了反應,那依舊掛著淚珠的睫毛閃動著,慢慢打開……失神的目光定了很久。毫無血色的唇蠕了蠕,“慕辰……”

“放開她!不許碰她!”摔倒在另一邊的楚雨寒嘶啞地狂吼著,想要起身衝過去,然而,腳腕鑽心地疼痛讓他再一次摔倒。他看著……看著那雪白的裙上暈染的猩紅的血……看著那似乎在消散的身子被緊緊抱在那個男人懷裏……他恨,好恨!

楚雨寒是被綁著去了醫院的,肌肉緊繃得紮斷了兩根針頭,直到終於打進去了一支安定,才讓他安靜地昏迷了過去。

楚雨寒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剛剛有了一絲意識,他猛地睜開眼睛,便觸電般地一彈而起,甚至拉倒了一旁正在輸液的吊瓶,他急躁地一把拽掉手背上的針頭和膠帶,跨步就想要衝出去。怎料到腳下一歪,狠狠摔倒在地。

正走進來的小護士忙去扶他,他卻一把抓住,“尹樂菱呢?說話!”

“我……我不知道,先生你先躺回病床,你的腳腕嚴重挫傷,不能下床的。”

楚雨寒哪裏聽得進去,攥得護士的胳膊疼得人家大叫起來。

“我問你尹樂菱呢?人都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救命啊!”

病房的門“啪”地被推開,周桐和張懷恩正過來,急急忙忙將他拉開,兩個人又抬著將他放回病床按住。而那個小護士逃命般地趁機跑了出去。

“雨寒你冷靜點,你的腳現在不能走動。”

“樂菱呢?快說樂菱人呢?”

“她還在昏迷中,還在搶救。”

“已經過去多久了,怎麽還在搶救?帶我過去!帶我去看她!”

“你安靜點,你過去現在也見不到她!我們所有人現在都見不到她。”

周桐和張懷恩合力將他死死按在床板上,看他終於掙紮得無力了,才喘息著說:“樂菱之所以還在搶救,是因為她的頭部受到嚴重的撞擊,從昨天到現在已經反複幾次瀕臨危險,每一次都是從死亡線上將她再拉回來。現在我們根本沒機會見到她,但是最好最傑出的治療團隊都在全力以赴。雨寒你能做的就是安安靜靜等著,隻要你冷靜下來,我保證會把最真實的消息最及時讓你知道,聽到了嗎?”

“讓我等在這兒?你不如叫我去死!”

“可你的腳不能活動,你還需要臥床治療。”

“我不需要治療,我要去她門口守著。”

張懷恩不忍心了,看看周桐,“去就去吧,就算見不到……心也離得近點。”

楚雨寒終於坐在輪椅上被推到了急救室門口,那裏的長椅上,坐著深埋著頭的李慕辰。

楚雨寒沒有理會他,隻是示意周桐將他推到更靠近大門的地方停下來。

“半個小時後,你必須回病房輸液,醫生要求的。”

楚雨寒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抬頭看著急救室上方亮起的紅色燈光。

李慕辰疲憊發紅的眼睛也隻是瞥了一下,便又垂下來。即使李慕辰並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可是已經將事情的原本始末了解清楚了。事到如今,沒有人有再隱瞞的必要。他坐在這裏已經近二十個小時,幾乎沒合眼,看著不停有醫生護士急匆匆地進進出出,他隻能越來越壓抑。楚雨寒沒有力氣在這個時候跟他爭搶,他更沒有力氣,隻是默默的,目光飄散。

兩個男人在脆弱的生命麵前,似乎都深深感到了敬畏,所有的紛爭、搶奪、對抗都暫時擱在一邊,如果生命不存在,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周桐拉過張懷恩退到一邊,輕輕耳語了一陣。楚家現在亂成一團,他們也隻能盡可能地代為分擔,因為要關注的事情還有很多——楚氏、薑成娟、薑成熙,還有杜曼妮。

張懷恩點了點頭,就走開了。周桐稍待了一會兒,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打算推楚雨寒回病房,急救室的門就突然開啟。醫生護士紛紛而出,李慕辰立刻衝上去攔住。楚雨寒直覺地想要起身,卻身體不支,周桐忙過去將他按回輪椅,推著他過去。

打頭走的是主治醫生,年紀四十多歲。楚雨寒看著眼熟,略加回憶,立刻想到了被周桐帶到陽明山別墅給尹樂菱縫針的那個人。他倏然看看周桐,周桐尷尬地笑笑,隻能小聲解釋,“王醫生是很有權威的專家,同時也是我家的私人醫生,看我從小看到大的。你那時候也沒給我說明白不是?”

楚雨寒啞然,隻能閉了嘴。

周桐上去就問道:“怎麽樣?”

王醫生先是掃了一眼這個他眼中有點“變態”傾向的楚雨寒,才開口道:“患者現在在ICU病房,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隻是,還沒有清醒,還需要繼續觀察,隨時了解病理變化。”

“沒有清醒?沒有生命危險了為什麽還不醒來?”楚雨寒急得大喊。

或許是李慕辰對此更有經驗,即使他的手也在忍不住顫抖著,卻仍努力克製地問:“傷到腦神經了嗎?要昏迷多久?什麽時候能醒來?”

“我們通過手術清除了腦內積壓的血塊,但腦組織還需要自我調節過程。所有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們會積極治療,持續監護。當然,患者自己的意誌力也很重要。”

“我要去看看她!”“我要去看看她!”

楚雨寒和李慕辰異口同聲。王醫生搖搖頭,“ICU病房家屬是不能進入的,患者現在情況還不穩定,最好不要被幹擾。”

“就看一眼,我就看一眼。”楚雨寒已經近似於哀求了。李慕辰不甘其後,周桐也在一邊幫著勸。

醫生左右看看,“那麽,就五分鍾吧,隻能一個人。”

這無疑又給了兩個男人爭鬥的理由,李慕辰幾個月來的日思夜想早就快將自己撐爆,而楚雨寒更不可能拱手讓出這個機會。王醫生抬手指了指李慕辰,“就你吧,看你沒合眼守了這麽久了,實在辛苦。”

偏見!純粹是有偏見!楚雨寒咬牙切齒地正要爭論,遠遠就見走廊那頭來了幾個警察,闊步向這邊而來。

周桐不由得緊張,難道三年前那一幕要重演?可是,沒人報警啊。如果這次楚雨寒再被抓,有案底的他,絕不會比上次判得輕了。

楚雨寒濃眉一簇,隻想著怎麽樣在自己被帶走前,還可以得到通融去看樂菱一眼。

然而,讓眾人沒想到的是,警察徑直走到了李慕辰麵前,嚴肅地開口說:“李慕辰嗎?警方懷疑你非法入境,請跟我們去接受調查。”

李慕辰咬咬牙根,最終沒有抗議出聲,隻是回頭又看看病房方向,再對著楚雨寒,“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待在你身邊的樂菱,隻能不斷地受到傷害。”語畢,他才舒展了下僵硬太久的身體,抬步率先走了出去。

ICU病房裏,隻有各種複雜的監視儀器發出一聲又一聲“滴滴”的聲響。許許多多的線管鏈接著病**的那個脆弱的身體,她的口鼻上捂著氧氣罩,隻有鼻翼微弱的翕張,能夠表現出這還是一個有生命體征的人。

楚雨寒的眼底立刻就熱得發燙,他難以想象就在前一天,他還懷抱著這花一般的人兒翩翩起舞,在溫暖的陽光下毫無顧忌地親吻著。這一切翻天覆地的變故太快,讓人根本來不及承受。

樂兒啊……我的寶貝兒……

他努力地將輪椅更靠近一些,伸手將她纖細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她毫無反應。

楚雨寒心裏一陣抽痛,手下也不自覺地用了些力氣握緊,“樂兒……小傻瓜,你怎麽舍得做那麽傻的事情啊……醒來吧,我還等著你結婚呢,我們還要去法國旅行……去巴黎看凱旋門、看盧浮宮、看巴黎聖母院,還要泛舟塞納河,聽肖邦的夜曲……還要去藝術橋寫生,還要生三個寶寶一起幸福生活……樂兒,樂兒……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