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堯拉著我坐下,十分“體貼”地給我係好安全帶。我自討沒趣,終於還是決定不折騰了。
不就是同坐一趟飛機麽,以前又不是沒坐過……
飛機很快就按時按點地起飛了,我要了毛毯,決定整個行程都在睡眠中度過。
空乘姐姐十分貼心地準備了一些小零食,都被我拒絕了。我把頭偏向靠窗的一側,開始裝睡。
結果我卻是真的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感覺飛機微微顛簸,上下竄動得厲害,我向後靠著背椅,就感覺出胃裏有些不舒服了。
說暈機不是找由頭,而是真有這個毛病。我皺著眉做起來,打算趴著更舒服一些。
衛堯湊了過來,問道:
“你怎麽了?”
我強壓下胃中不適,道:“暈機。”
“你真的暈機?”
我沒好氣瞪他一眼:“我騙你幹嘛!”說話間我已經按下了服務呼叫器。
“你帶暈車藥了嗎?暈車的耳貼也行?”
“沒帶!”
正在說話間,空乘員走了過來,問我怎麽了。
我示意她給我倒杯溫水,再給我個紙袋,以防我嘔吐。
此時此刻飛機在氣流間微微震顫,我感覺冷汗都冒了出來,胃裏邊也是十分難受,衛堯嚇壞了,不知所措地拍著我的後背,我有氣無力道:
“你再拍,我就真的要吐了!”
他一臉正色,把外套遞了過來:“你吐這兒。”
我不想再理他,這個人簡直沒有靈犀!我是叫他不要再拍我了好嗎……
唉……算了,此時此刻,我沒功夫計較這些,我得忍著,趴一會,說不定就沒事了。
空成員送來的溫水,我適當咽了兩口,感覺好一些,就立刻保持身體前傾,然後把頭埋進胳膊裏,這個姿勢的確可以舒服一些。
“薇薇,你把頭伸出來,這樣會憋壞的。隻有紙袋,你放心吐沒事兒。”
“……”
“薇薇,如果你實在忍不住了,我再去多要幾個袋子。”
“……”
“或者咱們申請飛機迫降也可以……”
我惡狠狠地翻身起來:“你有完沒完,你以為飛機是你家開的,想停就停啊,想落就落啊!”
衛堯一臉擔憂:“我看你難受啊。”
“……”
“有時候飛機上出現緊急病人,也是可以申請迫降的。生命要緊。”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拜托,我就是暈個機,氣短點兒,胸悶點兒,又不是心髒病複發。你能不能有點常識……惡心沒惡心死,快被你煩死了!”
“哦……”
一通話說下來,似乎氣順了些,為防止衛堯繼續“氣”我,我用胳膊支著下巴,繼續趴在桌子上。
飛機似乎漸漸趨於平穩,該死的眩暈感慢慢弱了下去。
我懨懨地直起身子,呼了一口氣。總算是挺過來了。
“好些了?”
“嗯。”
“我記得……你從前好像從來不暈機。”
我歎了口氣:“也不知怎麽地,有時候就會暈,尤其是飛機落地的時候,搞得我每一次坐飛機都跟經曆空難似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看著我,眼神專注而悠長
。我扭過頭望著飛機下潔白的雲層,淡淡道:
“從我留學開始。”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萬籟俱寂。
我扭頭看著他,笑了笑:
“怎麽,你問不下去了?”
衛堯的神色閃過不自然,我出國這件事,或許永遠是我們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他放不開,我逃不掉,各自糾纏。
“為什麽會暈機。”
“誰知道呢,或許是老天懲罰我唄。”
“薇薇,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看著他,心中萬千感慨。
我倒寧願是老天懲罰我,那麽這樣它就不會再罰我別的事情了。
還記得第一次坐上前往澳洲的飛機,我心中充滿了忐忑。
我的前方一片昏暗,憂喜未知。可是我已經無路可退,我隻能咬著牙一個人磕磕絆絆地往前走。
在香港轉機的時候,我望著候機室立式玻璃之外,那裏的夜看不到一絲星光,碩大的機坪隻能看到飛機身上那一閃一閃的信號燈。
起起落落,就好像人的一生。
時而騰翔與浩瀚的天空,渺萬裏層雲;時而顛簸在未知凶險的氣流,不可獨善其身。唯有落地的那一刹,心才可以慢慢地放下。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飛的累了,倦了,是不是也能有那麽一塊地方讓我落地容身?
整整十幾個小時的行程,孤寂黑暗、無助害怕,便是在那個時候,我出現了暈機的症狀,從此再也無法痊愈。
我看著衛堯擔憂的麵容,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些,要訴說每一次啟程的不安嗎?我做不到,更無法說出口的是,我離開時要割舍的,本就是他啊。
衛堯忽然越過座椅扶手,拉住了我。
暖暖的掌心,還一如從前。
他說:“你好好睡一覺吧,到了我叫你。”
我微微點頭,閉上了眼睛。
罷了,往事蹉跎,就算說了已是多餘。不如就此遺忘。
……
總算是平安降落後,我默默地收拾好東西,剛一打開手機,老媽的電話就打過來:
“薇薇,我和你爸看見你的航班信息了,我們就在接機這裏,你們取了行李就過來啊。”
你們……?
“嗯,知道了。”我不動聲色地掛了電話,有些奇怪老媽的這個“你們”食盒用意,可是轉念一想,這飛機上……可不很巧地就有一位“同伴”麽……
我停了下來,看著他一臉平靜的神色道:
“衛堯,我再問你一遍,你究竟回來幹什麽?”
衛堯的眼神帶著狡黠和歡喜,他厚厚的嘴唇輕輕一碰,道:
“見家長。”
!!!
我直接呆立在“寒風”之中,上天,快來一道雷,劈死我吧!
回過神,我幾乎是扭過頭就快步往前走,衛堯不緊不慢地跟著,還不忘跟我解釋,這個“見家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上回因為事情緊急,代你接了電話,大晚上害怕你父母擔心,所以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後來你媽媽竟然從筱蕾那裏要來了我的電話,‘嚴刑拷問’我,並要求此次護送你回家。就這麽的。”
我氣急敗壞:“我就說撒了一個謊,就得無數個謊去圓。衛堯,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嘛
!那你之前在飛機上為什麽坦白從寬!說啊!?”
“我說了,我也是回家看父母,順便……見個家長。”
我瞪他,恨不得用眼光化成無數道劍光砍死他。可是木已成舟,爸媽已在門口候著,難道我還能想出什麽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此刻的危機嗎?若我不讓衛堯前去,到時候老媽肯定會追問那天晚上的事情,那麽我就要勢必說出我和衛堯已經分手的事情,那有可能就會牽扯出一大串我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啊……心好亂……
“薇薇,所以你現在應該摒棄前嫌,跟我合體,先把二老伺候好了再說以後。”
望著衛堯無比“真誠”,一副“願為君肝腦塗地”的狗腿模樣,我深深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
“衛堯,你是不是又是設計好的,又來算計我的?”我也無比沉重無比嚴肅地說:
“你別想這樣就會讓我默認,我和你,現在隻是假扮男女朋友,等我們離開了Y市,從此以後互不相幹,至於以後我怎麽個那我爸媽說,你也不必再攙和了。你明白嗎?”
衛堯微笑的眼神漸漸凝固,過了好久,他才道:“我答應你,隻考慮現在,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那好,咱們現在需要臨時串一下口供,以免穿幫。”我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道:
“我當年出國前曾和父母提到過你。他們那時候也知道我們在交往。但後來我們分手後,我去國外讀書,我並沒有告訴父母咱們分手的事。”
衛堯神色又開始燦爛起來,但很快就被我後麵的話給抑製住了:
“我沒說這件事,是因為一方麵我剛宣布了咱們的事情,就說分手,會讓父母擔心,而那個時候我出國,爸媽雖然嘴上說支持,其實心裏還是會不放心。我給出的借口,便是在國外的一切都是你幫我打理好的,你有一個在澳洲念書的同學,所以對那裏環境熟悉,我讓他們不必擔心。”
衛堯挑眉,看著我不動聲色地撒謊,似乎在示意我說,你剛才不是還說撒一個謊,要無數謊去圓麽,怎麽兩年前你就會幹了?
我撇開眼,繼續道:
“後來這兩年,我父母一直以為我們仍然在一起,所以——”我冷笑一聲,道:
“算你走運,當時沒有冒名頂替什麽阿貓阿狗,說是我男朋友。否則,我爸肯定會殺到S市來幹掉你。”
衛堯深深地點頭,表示自己很幸運,蒙對了。我憤憤,卻也是無可奈何。
曾經的一時不忍,到如今不忍還得忍……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吧,逃不掉,掙不開。
既然雙方已經達成一致,那也沒有什麽好別扭的了,取完了行李,衛堯非常“體貼”地拿走了所有的行李,美其名曰,這是男朋友應該做的。
我樂得輕鬆,挎著我的小包包大步往前走。
身後很快貼上一個人,腰在下一瞬被摟緊。
我扭頭看他,笑道:
“這也是男朋友的義務嗎?”
衛堯把頭搖得一本正經,道:
“不,這是男朋友的福利。”
我冷笑著,掰開他的手道:
“不好意思,我這裏福利,不是現給的,是月結的。”說完,頭也不回的,朝著我父母的方向奔去。
衛堯,在我的身後,笑得很“苦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