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薑明熙顧不得景烜來不來,等雲霜收到消息來尋她的時候,她簡單和雲霜說了要緊的,之後就讓雲霜趕緊帶她去馮家。

馮琦跛了腳,也舊傷成疾難以療愈,一直在馮家避居休養。

薑明熙見到他時,還有些意外,因為他看起來很是精神,和她想象中在養病的狀態不太一樣。

不像是個舊疾纏身的病患,而隻是個閑雲野鶴避世隱居的閑人。

見到薑明熙,他雙眸矍鑠,起身行了個叩拜之禮,也是穩穩當當:“臣馮琦,叩見公主殿下。”

薑明熙顧不得他,目光掃了一圈周圍,沒有其他人在,她當即咬牙質問:“阿允呢?我不是要見他?他為何不在?”

馮琦直起腰身道:“公主殿下,且待臣與您好好說會兒話,再見他吧。”

到底對馮琦心緒複雜,且也有些受製於人,薑明熙隻好點頭。

她淡淡道:“你起來吧。”

馮琦道了句謝恩,才從容起身,然後請了薑明熙上座。

薑明熙也不客氣,坐在了正上方的位置,馮琦和馮廣霆父子兩個坐在下麵,而跟著薑明熙進來的雲霜,則站在薑明熙身側。

瞧著薑明熙坐在上位的氣場,無形之中帶著威壓氣魄,馮琦很是欣慰的點頭道:

“公主殿長大了,還真頗有幾分先帝陛下的影子在,不愧是先帝陛下當年內定親教,打算力排眾議傳承江山的繼承之人,公主殿下這些年偽裝得真好,老臣竟然一直都看不透。”

薑明熙抬眼看了去,眸色淩厲,也帶著審視。

她扯唇笑著,不知道是在嘲諷馮琦,還是在自嘲:“直到現在,我都還不敢相信,你會是個忠心之人,馮將軍這些年,也裝得挺好啊。”

馮將軍,而不是老侯爺。

她叫的,是他以前的身份。

馮琦笑著點了點頭,歎氣唏噓:“老臣知道自己裝得好,若不然,也不會遭了橫禍,險些站不起來,也險些活不下來。”

薑明熙微凝著眉,一時無言。

片刻,才噙著冷笑反問:“馮將軍這是在怨怪我?”

馮琦臉上並無絲毫怨怪,淡笑道:“老臣不敢,也不會,公主殿下什麽都不知道,會恨不得殺了老臣,派人來行刺,也是理所當然的,隻怪老臣愚鈍,竟一直不敢想是公主殿下派人所為,還以為真的是西陵派人刺殺的。”

當年雲衡刺殺馮琦,為了不打草驚蛇,偽造了西陵派人刺殺的假象。

西境之外,便是西陵國,是霍家敵對百年的外敵,西陵虎視眈眈,一直想強奪大徵的疆土,會刺殺曾跟著霍家與他們打了無數次仗,和他們結了仇,又接替霍家駐守西境的馮琦,可再正常不過了。

不等薑明熙說什麽,一直默默站在薑明熙旁邊的雲霜就道:“馮老侯爺,當年刺殺您一事,不是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我兄長擅自所為,還請老侯爺不要誤會公主。”

話出,讓馮家父子都有些吃驚。

薑明熙對雲霜道:“不必多言,是雲衡動的手,是不是我安排的都區別不大,我本身也一直想除了他的。”

雲霜道:“還是有區別的,即便公主也有心殺了馮老侯爺,但是當年的刺殺確實不是公主的意思,還是要說清楚,免得馮老侯爺和馮侯心有介懷。”

她又看著馮琦,不卑不亢道:“既然馮老侯爺無過,此事便算是兄長的過錯,如今他不在京城,我替他跟馮老侯爺請罪,等日後有機會,必也會讓他來跟老侯爺請罪,到時候,便是老侯爺要廢了他,也是無妨的。”

說著,她便掀起衣裙,朝馮琦的方向跪了下去,很莊重嚴肅的叩拜下去。

馮琦定定看著雲霜一眼,才擺了擺手,不在意道:“你起來吧,請罪就不必了,老夫不怪公主殿下,也不怪你那個兄長,當年那件事,到底沒真的要老夫的命,也給了老夫順理成章將一切交給霆兒,避居好生教導安兒的機會,也算是成全了老夫。”

他這麽說,讓薑明熙和雲霜都有些意外。

見馮琦不是裝的,倒好似是真的不在意,想了想,薑明熙便道:“雲霜,起來吧。”

雲霜這才起身。

薑明熙對馮琦道:“雖然不是我的安排,此事也與我有關,我會讓奚回來給馮將軍調理醫治,隻是能不能都好,得看奚回的本事和馮將軍的身體情況,我保證不了。”

馮琦起身,拱了拱手道:“那老臣就先多謝公主了。”

薑明熙擺了擺手,有些著急,沒什麽耐心道:“馮將軍還有什麽想要談的?若是沒有,我想盡快見到阿允。”

馮琦道:“公主殿下,老臣想問,您是打算和安兒相認麽?”

薑明熙想都沒想就道:“自然,他是我表弟,是我弟弟,我自然要和他相認的。”

馮琦道:“那就得跟他講清楚霍家滅門的種種,他雖一直大概知道自己和霍家有關,到底不知詳情,便也能不懷怨憤,可一旦知道了,到底是少年人還不夠穩重,還是這樣的深仇大恨,老臣隻怕會影響他的心性,讓他被仇恨驅使。”

這倒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