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朝,皇帝病著下榻都費勁,根本沒辦法出現,他也不會出現。

所以是祈王自己穿著帝王冕服獨自上朝,就這樣登基做了新君,沒有登基典禮。

然而,若能就這樣做了新君也就好了。

除了小部分以前依附於祈王或是對皇帝唯命是從的人,大多數宗室朝臣都反對,根本不將祈王當回事,並且鬧著要見皇帝,要皇帝給交代,質疑廢太子的原因,以及皇帝那些爛事兒。

反正總而言之,亂透了。

最後,皇帝那邊許是聽說了消息,竟然下令禁軍包圍了議政大殿,來了一處誰敢反對當場斬殺的威懾。

然而這一套之前有用,現在卻不頂用了,大家依然鬧騰不休,反正就是要反對祈王,要見皇帝,要皇帝給出交代。

即便有幾個不甚重要的被用來殺雞儆猴了,也有所效果,但是嚴首輔堅持要鬧,他到底是當朝首輔,禁軍哪裏敢對他怎麽樣?

見他堅持卻沒事,有些人壯了膽子也就一起堅持了,並且比先前更加激烈,幾乎將議政大殿掀翻的程度,禁軍卻沒敢再殺人。

然後,大家就看明白了,皇帝所謂的殺人立威,隻是柿子撿軟的捏,就都不怕了。

最終,皇帝也沒出來,而祈王的登基,也成了一場笑話。

祈王羞憤得待不下去,落荒而逃。

此事很快傳出來,外麵京城上下也啼笑皆非,更加唾棄皇帝了。

反正這物議沸騰之中,又新添了談資。

薑明熙在嚴家聽見這些消息,隻問了句:“嚴首輔他們還在宮裏?”

雲霜道:“散了一些出宮,如今要緊的那些宗室朝臣還在公裏逼見皇帝,但是還是沒能見到,聽說皇帝那裏傳了太醫,似乎是議政大殿上鬧的動靜,讓他病勢加重了。”

薑明熙正在百無聊賴的玩著嚴夫人讓人送來給她打發時間的牌,聞言重重將手中的一塊竹牌反扣在桌上,拉著眉眼冷嗬一聲:“他可別這個時候死了,等不到我親手淩遲他就算了,也不能連等被他兒子背刺背叛都等不到,那可就太便宜他了。”

“主子放心,應該不至於。”

薑明熙知道不至於,不過是隨口牢騷罷了。

她側頭問:“老三呢?可有消息說他如何了?”

“在宣政殿一直沒聽說出來。”

隻怕是不敢出來吧。

薑明熙又問:“孫成昊呢?”

“孫成昊倒是出宮了,不過他具體在做什麽就不知道了,屬下沒派人盯著他。”

薑明熙勾唇,笑意涼淡:“他可是祈王最信任的大舅子,這個時候自然在替祈王奔走想法子應付當下的局麵處境啊,派個人盯著他,看看他會做什麽。”

“是。”

皇帝病情加重,情況也不明,祈王又待在宣政殿一直不出來,宗室朝臣的圍守也隻能不了了之,下午的時候就散了。

不過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因為之後,隻要皇帝不給出交代,他們就都不上朝了,全部告假不理政務,就看皇帝能怎麽做。

嚴首輔終究也不能留嚴雪在東宮,去見了她,不知道說了什麽,嚴雪跟他回來了。

一回來,就來見了薑明熙。

見到薑明熙,行了禮後,她便著急的問:“聽父親說,公主肯在事成之後放過他?”

薑明熙明言道:“是,看在你和嚴家的份上,他可以活,但是,薑明旭不能活。”

這話很明了了,薑明旭要摒棄一切身份,遠離這裏的一切,做個普通人活著。

嚴雪得到了薑明熙的親口答複,鬆了口氣:“他其實也並不在乎這個名字這個身份,其實這對他也是一種解脫,不過……”

她又苦笑:“也不知道他這樣負罪感深重的人,肯不肯讓自己這樣活著。”

她太清楚了,薑明旭這個人,心性正直,眼裏容不得沙子,是那樣的驕傲。

知道自己的父母做下如此罪惡滔天的事情,作為兒子,他的自愧和痛苦,足以讓他活不下去。

薑明熙皺眉,脫口淡淡道:“他願不願意是他的事,不在我的考慮之內。”

嚴雪聞言,看著薑明熙,慚愧自責道:“公主,對不起,阿雪終究是讓您失望了,當初自告奮勇為您分憂,隻覺得嫁給他不過是一個分憂的途徑和手段,還以為自己多通透冷情,終究也隻是一個俗人。”

薑明熙聞言心裏有些酸澀,輕聲歎道:“誰都是俗人,你是,我也是,我沒覺得你錯了,而且,他很好,是個品行高潔堪為君子的男人,值得你上心,是我的錯,把你送上這般兩難之境。”

嚴雪忙道:“這怎麽能怪公主呢?若我不是我自己願意,公主也不會逼我,我還得多謝公主,把他給了我。”

盡管一開始抱著別的目的,可到底也讓她做了他的妻子,她很慶幸。

“東宮的其他人如何了?”

“還在東宮,陛下隻下令廢了我的身份,也隻是為了將我返還嚴家,以安父親的心,其他人他不管,反正祈王也不必去住東宮,所以暫時還是封著,那些人也離不開。”

薑明熙默了默後,道了一句:“可惜了。”

嚴雪道:“現在情勢不明朗,反正沒人顧得上管她們,就讓她們在東宮待著,之後若是……我會去遣散她們的,能回家的都放回家,無處可去的,便贈與足夠傍身的銀錢產業,不會虧待。”

薑明熙淡笑了句:“你是個有心人,也算是她們的福氣了。”

嚴雪搖了搖頭,自苦笑道:“出了其中幾個,大多數是我塞給他的人,也是我的罪孽,我該負責的。”

這話,薑明熙也不否認。

她就關心一個事兒:“你心悅他,他對你是何心思?隻是往常那樣對妻子的敬重信任,還是也動了心思?”

這個問題,問住了嚴雪。

她低頭靜默了許久,搖了搖頭,聲音很低:“我不知道。”

薑明熙一時無言。

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會兒,她輕聲道:“阿雪,我不希望你一廂情願的找罪受,不管是因為什麽,對他來說你是騙了他的,如果……記住,不要強求,不要把自己變得難堪。”

嚴雪淡淡笑著,點頭說:“公主放心,我都知道的。”

薑明熙見她到底還是有分寸的,便放心了。

餘光掃見那邊敞開的窗外有袖角晃動,薑明熙若無其事道:“好了,也別在我這裏待著了,回去吧,好好陪陪你娘,好好休息。”

“是。”

嚴雪行了禮離開,目送她離去,薑明熙不由得心裏悵然。

之後,肅起麵容,她微微拔高了聲音:“別藏著了,出來吧。”

話落,雲霜便出現了。

她看著雲霜,雲霜也不廢話,直言道:“主子,孫成昊在想辦法暗中探查您的下落。”

聽言,薑明熙挑了眉梢:“探查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