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玉兒不可能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太皇太後聽了皇帝的話,斷然道。
“皇祖母,無論您信與不信,這秋尚書的嫡女已經出了事,求告到了朕的門下,要朕還他們家一個公道!”
皇帝耐心地說著,觀察著太皇太後的表情。
他上次就鳳顏玉龍鳳雙胞胎生父一事找過江瑾賢,江瑾賢情願認下來路不明的孩子也不願意拋棄鳳顏玉,此次再去找他,定然是無濟於事。
更何況,在秋尚書進宮前,秋芷若已經派貼身侍女來找過他。雖然她拒絕了秋芷若的求助,但是這件事情到底有什麽隱情他是知道的。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鳳顏玉主動做的,鳳顏玉也不會故意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江瑾賢定然會據理力爭查個水落石出。
左右都不占理,他也沒有逼迫江瑾賢、得罪江瑾賢的想法,便是要故意繞著,將此事告訴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此時殿內隻有她和皇帝兩個人,就連呂內司也被屏退在外。
皇帝甚少到她這壽寧宮來,除了實在無法推卸掉的逢年過節的請安之禮。她與這個皇帝算不上親近,自然不會為了他的幾句話,就疑心上自己的嫡親孫女。
隻不過皇帝特地來到她的壽寧宮來說這件事,太皇太後也不見得皇帝會故意拿一件假事來哄騙她。畢竟太皇太後手上還是有權的,要查點事情,也是容易的。
“那便先安撫著秋家,將這件事情好好地查一查。”太皇太後理清了腦中的思緒,便直接下了決斷。
既然皇帝主動將這件事告知她,那麽便是想借著她的手去辦事。太皇太後定然是不願自己嫡親孫女吃虧的,定是要攬下來的。
她可不在意什麽避嫌一說!
“你也真是,顏兒才是與你有血緣的,是你的親親堂妹!這事帝京一點風聲也沒有,你僅憑了秋家一麵之詞,就要定我們大宛堂堂鎮國長公主的罪,這成何體統!”
“是,皇祖母說的是,是孫兒糊塗了。”
皇帝很主動地示弱,順著太皇太後的話說,倒越發讓太皇太後覺得裏麵有貓膩起來。
打發走了皇帝,太皇太後立即將呂內司喚進來:“莫娘,明日就叫玉兒進宮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呂內司也顧不得行禮,直接道:“太皇太後,剛剛您和陛下聊天的空檔,長公主殿下派人來了。因為陛下的人也在外麵,奴婢擔心長公主殿下派來的人被看見,便親自把人支到後頭。”
太皇太後正心煩意亂,亟亟地問道:“玉兒說什麽?”
“玉兒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皇太後您說,所以她明日要進宮。太皇太後您剛剛讓我去派人傳長公主殿下進宮,倒是巧了。”
太皇太後沉吟半晌,不知道鳳顏玉明日進宮是為了秋芷若的事情還是為了旁的事情。
“那來人可有說是什麽事?”
“不曾透露過,想必事關重要。”
太皇太後點點頭,呂內司是她多年的親信,自然是十分信任的,當下便直接道:“剛剛皇帝來,說是玉兒害得秋芷若失了清白。玉兒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是清楚,自然是不信玉兒是會幹出這種事的。隻是不知道皇帝親自來向哀家提這事,到底意欲何為!”
呂內司猶豫了一下,便問道:“陛下可有說,秋家有提出什麽條件嗎?”
太皇太後一愣:“你倒是提醒我了。皇帝隻說了事情經過,並玉兒如何如何,關於秋家的打算,倒是一點沒提!”
“娘娘,您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這秋尚書有心求助宮裏的人。那杜淑妃雖然沾親帶故,但到底隻是個高級妾室,在陛下和娘娘您麵前是做不了主的。這秋尚書既然求助了陛下,那陛下是什麽性子,若秋尚書不曾許諾什麽,陛下怎麽會幫他。想必秋尚書此時已經轉到了陛下的陣營了。”
太皇太後心下也有了幾分思量,但還是道:“你繼續說。”
“既然求助了陛下,陛下為什麽反倒要迂回的讓您出麵?這也不是陛下剛登基那會兒,經過這麽些年的苦心經營,陛下已經不是傀儡了,是可以和太皇太後您平分秋色的!”
“你說得對。哀家出麵,就算事情能有個兩頭兼顧的結果,到底秋家最先求助了皇帝,最後感念的,也是皇帝的恩德。若是事情無法圓滿,皇帝便把責任推給哀家,這樣一來,即使事情不成,秋家也恨上了哀家!”
太皇太後沒想到,皇帝卻是打著這樣的算盤!
“娘娘!”見太皇太後想到了另一處去,也不能說不對,但呂內司還是覺得要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奴婢的意思是,陛下明明有能力自己解決此事,卻要叫您出頭。陛下怕不是要打著拉攏秋家的名義,掩人耳目地對長公主殿下下手!這拉攏秋家,不過是順帶的!”
“你說什麽!?”
……
——
翌日,鳳顏玉早早地起身準備進宮麵見太皇太後,竟是與江瑾賢去早朝起床的時間差不多。
江瑾賢現在是隻要看見鳳顏玉,就心生歡喜,當下便忍不住調笑道:“顏顏真是孝心可嘉,往日裏就是我想帶你出去玩,也不見你起的這麽早的!”
鳳顏玉抬起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平靜且冷淡地看了江瑾賢一眼,看的江瑾賢沒來由的心裏一激靈,卻聽著她淡笑道:“那隻是我懶。若是有事,我必定是最勤快的那個。”
鳳顏玉說的話倒也正常,江瑾賢便按下了心裏的多心。
上了馬車,李嬤嬤拍了拍鳳顏玉的手,道:“公主,您表現的也太過明顯了,要是讓江相起了疑心,可就不太好了。”
鳳顏玉無所謂地道:“我或許是有些演技,裝裝甜蜜夫妻也就罷了。真叫我對著殺父仇人和顏悅色,我沒那個定力!能麵上過得去,已經是我最大的能耐了。”
玉桑年紀尚小,遇到這是自知是插不上什麽話,但也懂得對於這件事對外要守口如瓶的道理。
李嬤嬤歎了一口氣:“話雖如此。但也要出其不意,才能給對手致命一擊!”
鳳顏玉擺擺手:“等進宮了跟皇祖母好好說說,討論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再做決斷!”
於是馬車上一路沉默,進了皇宮,壽寧宮裏的氣氛也十分詭異,仿佛有人新喪了似的。
呂內司見鳳顏玉麵有不豫,當即解釋了一句:“殿下,昨夜陛下來過了。”
鳳顏玉“哦”了一句,了然地道:“說的可是,秋芷若的事?”
呂內司點點頭:“正是,所以如果沒有殿下昨日遣人來那麽一下,太皇太後也是想召你進宮的。”
呂內司正想再說什麽,卻已經進了殿。
太皇太後直接讓鳳顏玉免了禮:“玉兒,今天我本來也是有事想喚你進宮的。”
“孫女知道,剛剛呂內司已經跟我說了。隻是孫女想,孫女要說的這件事,更為重要一點。”
太皇太後麵露好奇,鳳顏玉小步上前,掏出掛在腰間的錦囊,從裏麵掏出一枚已經分成兩半的令牌,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太皇太後隻在那一瞬間潸然淚下,泣涕如雨地道:“祁兒啊,你如此苦心栽培的臣子,最後卻是加害了你,你該是有多痛心地離世啊!”
太皇太後幾乎是忘情的大喊。呂內司心下一驚,饒是壽寧宮裏都是篩選過好幾遍的宮人,但難免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顧不得為先帝傷心,不用太皇太後提點,主動出殿把風。
先帝名喚鳳祁鈺,普天之下也隻有他的母親能喚他一聲小名。隻是這一句“祁兒”,他卻是再也聽不到了。
“阮氏這個賤人,生的好兒子!竟然苦心布局數十年,害死哀家的兒子,聯合朝臣,就為了讓她兒子那一脈,登上皇位!”
鳳顏玉耐心等待著太皇太後發作完。白發人送黑發人,無論何時都是極為傷心的事情。
太皇太後說的這個阮氏卻是當年和她同朝為妃的,她生了曾祖皇帝最小的兒子。除了太皇太後所生唯一嫡子,她前頭還有兩個皇子,如今受封了楚王、寧王的,按理說皇位怎麽也輪不到她兒子頭上的。
阮氏談不上受寵,就算生了兒子也隻成了九嬪之首的昭儀,比不上生下楚王、寧王的正二品惠妃、靜妃,兒子也隻封了九江王,沒用諸國封號。
當年曾祖皇帝的後宮可算是美女如雲。原本按古製,大宛定下比同三夫人的四妃為正一品,是為貴、淑、德、賢;而後便是正二品九嬪,正三品婕妤,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女。
但曾祖在四妃之下又設以封號定等級的六妃為正二品,分別為惠妃、靜妃、華妃、麗妃、安妃、寧妃。原先的九嬪,更為正三品,至此倒是沿用了下來。
所以阮昭儀位份不高、寵愛一般,雖然生了幼子,當年倒是謹小慎微的很,沒想到全都是障眼法!如今她的孫子倒是逆風翻盤,騎到她頭上來了!
太皇太後愈想愈可惡,雖然當年她是毫無爭議的皇後,但那些得寵的女人們也沒少給她顏色看!好不容易熬成太後,兒子孝順且與皇後伉儷情深,那些妃子也都是皇後死後所立,安分的很,前朝自然不需要她管什麽,兒子的後宮也沒叫她多操什麽心。
沒享幾年清福,兒子卻被九江王的兒子害得暴斃而亡!
要不是阮氏已經死了,她真的不介意從那呂雉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