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深吸了好幾口氣,算是平複了下來。

如今已經坐實了九江王和江瑾賢勾結,謀害先帝的罪名,也從側麵表明,江瑾賢到時候未必會站在太皇太後的陣營裏去。

她們謀劃的求助,必須想辦法繞開江瑾賢。

太皇太後看了一眼鳳顏玉,鳳顏玉如今已經嫁給了江瑾賢,怕現在最難受的還是她。

“玉兒,過來,哀家還有別的事情問你。”太皇太後朝鳳顏玉招招手,鳳顏玉順著坐到了太皇太後的身旁。

“昨個兒皇帝來跟哀家說了秋芷若的事情。哀家知道你是個心善的,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鳳顏玉沒想到太皇太後這麽快就恢複過來,還以為她還要再哀痛一會兒,當下便道:“此事是那秋芷若先謀害孫女,孫女不過是將計就計,是她自食其果。”

“當真?”

“先不說江瑾賢的那一檔子事。孫女是名正言順的江相夫人!要花心思謀害她,孫女不屑!”

鳳顏玉一次次地以為秋芷若會就此安分下來,但現實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的臉。兜兜轉轉,秋芷若竟然都求到了皇帝的頭上,讓皇帝出麵告訴太皇太後!

鳳顏玉一鼓作氣,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您既然已經知道了秋芷若的事情,那麽孫女也就不用多說了。孫女忍耐秋芷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是上次京京和柒柒生父一事,都是秋芷若搞的鬼,孫女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她害了!”

太皇太後大吃一驚:“她既然害了你那麽多次,你又很明確也有證據,可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地容忍她?”

“都是因為江瑾賢,是江瑾賢要護著她!”鳳顏玉說道這裏,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如今是想明白了,他要報秋芷若的救命之恩,與我何幹?即使我喜歡他,想跟他夫妻一體,但他有在意過我嗎?他甚至是我的殺父仇人……”

“皇奶奶,我真的想不到。他每天見到我,是怎麽忽略這個問題的!”鳳顏玉說著說著,本來是憤怒至極的話,卻不爭氣地酸了鼻頭,“孫女之前原本麵對秋芷若一次又一次的暗害,原本就有和離以保平安的打算,但因為戀上了江瑾賢,怎麽也舍不得離開。”

“但如今,我是父皇的女兒,是奶奶您的孫女,我有我的責任,我必須和離,和江瑾賢劃清界限!我和他,必須和離!”

太皇太後看著堅定無比的鳳顏玉,心頭也是一陣心酸:“和離後要承受世人巨大的議論,奶奶屬實不願讓你吃這樣的苦。你若是因故喪偶,倒還有改嫁的可能……”

鳳顏玉哪裏不知道太皇太後打的是什麽算盤,但關切她的情誼也是真的:“若要孫女做那臥底蟄伏江府,孫女怕那天一個忍不住就衝進他的書房殺了他!至於天下人的議論!那就讓它來吧!總比藏在不該愛的人身後,忍受那殺父之仇的痛苦要好得多吧!”

見鳳顏玉堅定如此,太皇太後也不好說什麽:“做長輩的,我也隻為你好,這既然是你所願,那我便權利支持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先帝到底是被所害,奶奶也覺得你和江瑾賢在一起,不合時宜,有些膈應。”

太皇太後拍了拍鳳顏玉的手背,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做什麽跪來跪去的,有話好好說,你是哀家唯一的孫女,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用在意。”

“同樣的,你是先帝親封的江寧公主,是當朝的鎮國長公主!既然你擔起了這一句殿下,有些事情倒也不用在意。”太皇太後言辭懇切,似乎在扯著一些不相關的事情,但鳳顏玉總隱隱地覺得,太皇太後不會隻單單地要安慰自己。

“你和秋芷若的事情一了,秋家必然會改投皇帝的陣營。我們馬上就要和皇帝正麵對上,決不能留任何軟肋在皇帝的手上。即使靜妃是我們的人,但京京和柒柒在皇宮,到底是不安全。”

太皇太後已經平靜地開始說起了朝政上的事情:“皇帝昨夜將秋芷若那檔子事先告知我,就是有意叫我插手。事到如今,我也懶得再查,我打算以此和你與江瑾賢和離兩件事為條件,將京京和柒柒抱出宮,送還到你身邊。”

“京畿軍隊,哀家和陛下的人,各占一半,算是平分秋色,所以地方上的軍隊最為要緊。楚王、寧王慣常是個老實的,斷然不可能主動帶兵進京勤王。我會設法通知尚在西北的神武將軍,讓高家警惕起來,在必要時刻助我們一臂之力。”

鳳顏玉肅然了聲音:“您這是要……可文官那邊……”

“江瑾賢勾結九江王,謀害先帝,篡改先帝遺詔!”太皇太後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道,“先帝其實早有準備,他一直期待你能夠恢複神智,曾留存一份加蓋玉璽的詔書給哀家,存放在皇後寢殿之中。”

大宛皇後慣例居立政殿。當今陛下未立皇後,是以立政殿自元獻皇後死後,閑置至今。

本就屬太皇太後陣營的朝臣自不必說,其餘朝臣,先用武力震懾,將當今陛下大逆不道之舉當場揭露,再取出先帝遺詔,這樣一來,鳳顏玉登基,將會是名正言順。

太皇太後又跟鳳顏玉商議了幾句,鳳顏玉隻覺得這是太皇太後自先帝死後就開始的謀劃,長達幾年,她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指手畫腳什麽,便道:“皇祖母的安排,可以慢慢地講與孫女聽。孫女也想借著看京京和柒柒的由頭,在宮裏住上幾天,孫女如今是一點也不想回江府的。”

太皇太後聞言,點了點頭,朝門外大喊道:“莫娘,你親自去派人把靜妃請過來。”

隨後轉過身,慈善地摸了摸鳳顏玉的頭:“哀家這就去紫宸殿,跟皇帝將你與江瑾賢和離的事情,讓你和京京柒柒,早日團聚。”

皇帝做什麽事情,都不喜歡自己擔了名頭,好事也就罷了,壞事都要借了別人的手讓別人擔惡名。

既然是太皇太後去勸服皇帝同意鎮國長公主和丞相和離一事,那麽皇帝不肯違背孝道,隻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也就合情合理。

既然太皇太後已經掉入了自己設下的陷阱,皇帝終於決定對秋芷若的事情出手。對秋家的說法是,為了安慰秋尚書和秋芷若的哥哥幽州都督,同意和離。

此時尚未公開,當事人是要事先得知消息的。秋芷若聽說此事,自然是欣喜若狂。雖然皇帝已經發話首肯,但到底沒有和離成功,秋芷若便仍舊一副病中的模樣,但心情已經是好了不少了。

秋芷若的嫡長兄不在秋府,遠在幽州,是秋府晚輩裏唯一一個不遵祖訓從武了的子孫。所有人,包括皇帝和秋尚書在“討價還價”的時候都刻意忽略了他。

秋都督所鎮守的是與高家鎮守整個大西北相對的幽雲十六州之一的幽州,如今一家妻小都在幽州,隻逢年過節與帝京的秋府有聯係。

秋芷若是知道如今她的長兄尚不知道帝京發生的事情的。若是知道,她大兄也是極為寵愛她這個幼妹的,自然也是會站在她這一邊。

秋芷若一下子安心下來,倒是江府如今卻是冷清了下來。

江瑾賢原本得知鳳顏玉要在皇宮裏住幾天,還沒有多在意,隻是在心裏醋味了一下下。但這次來傳旨意的卻是皇帝身邊的夏承吉,江瑾賢多想了一下,正奇怪著,夏承吉果然掏出了另一封聖旨。

夏承吉才念了幾句話,江瑾賢就臉色大變。

這是要鳳顏玉和他和離的聖旨!

江瑾賢忍住衝上去強奪聖旨的衝動,費力地道:“陛下怎麽會好端端下這樣的聖旨?吾妻在宮中可好?”

雖然宮裏有太皇太後在,但還是江瑾賢有些擔心鳳顏玉在宮中是被皇帝脅迫才不能回江府。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咱家不過是個傳話的,哪裏有那本事窺探聖意呢?”

江瑾賢瞧著夏承吉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知道他慣常是兩邊都不願意得罪,做事圓滑的人。他想起之前探聽到的,秋尚書曾入宮麵見陛下議事的傳言,心下又不得忐忑幾分。

江瑾賢是既擔心鳳顏玉的安全,又擔心鳳顏玉的心情,斟酌了一下,問道:“多日未見,臣倒是會極其想她的,隻是不知道吾妻會不會如此想我?”

夏承吉不知是見江瑾賢可憐還是什麽,笑著道了一句:“想必長公主殿下如今正和靜妃娘娘一起在宮裏和京京小公子和明光郡主玩耍呢,丞相大人不必憂心這個。隻是到底是馬上就要和離了,想與不想,又有什麽關係呢?”

夏承吉說完,將聖旨往江瑾賢手上一塞,轉身直接就走了。

杜管家見夏承吉走了,擔憂江瑾賢的情況,趕緊上前查看,見江瑾賢臉色僵硬,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也是嚇到了。

夏承吉已經暗示過了,江瑾賢也是個聰明人,自然是聽得出來的。

鳳顏玉心情尚可,甚至還和靜妃作伴與孩子們玩耍,而他想念鳳顏玉,卻是多此一舉!

也就是說,鳳顏玉,也是同意和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