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六月底,天氣越發的熱,舞惜也越發的睡得晚。但是這裏沒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大家一入夜就不再出門。這可苦了舞惜,本就是個夜貓子,加之白天天氣酷熱難當,到了晚間才涼爽些,又哪裏舍得早睡呢?經常大晚上的帶著雲珠或是秋月滿行宮地亂串。
不知為何,流嫣這段時間總是喜歡來紫竹軒和舞惜說話。倒是瑾哥哥已經許久沒有來看自己了,當然舞惜知道皇子不比公主,即使來行宮避暑,每日也是有忙完的功課的。
看著麵前的流嫣,舞惜打從心底生出一絲膩味。明知她沒安什麽好心,可到底是姐姐,舞惜總是耐著性子,裝作一副歡喜的樣子與她親近,心中明白這樣的舉動多半是靜妃授意的。
這多少有些讓舞惜納悶,自己畢竟是個公主,而且隻是個公主。靜妃為何總是這樣注意自己?在舞惜看來,如今所有人的眼睛和心思都應該放在容嬪的肚子上啊,那裏可是有一個已經七個多月大的小皇子了!
當然,舞惜的想法是沒錯的。眼見容嬪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各宮的妃嬪都是急在心裏,恨在心裏,卻也明白皇上重視這個孩子,誰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輕易出頭。畢竟槍打出頭鳥嘛!
這日晚上,不知怎的,天氣異常的燥熱,許是久未下雨了,熱的人心中煩悶。本已上床休息的容嬪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皇上這幾日朝政繁忙,已有兩三日沒有來秋水居了。孕中本就易多思,加之七個多月的身子,行動多少不便。
貼身宮女從夢見狀,扶起容嬪,建議著:“娘娘,您要是覺著寢殿裏熱,奴婢扶您出去透透氣吧?”容嬪點頭,由從夢扶著走出寢殿。
秋水居建在淩波湖上,湖上十裏風荷,觀之就覺沁人心脾。走過練橋,來到湖中的亭台,透著皎潔的月色,看著碧水間滿湖或白或粉的蓮花,如一盞盞花燈,輕浮其上。真的是“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見到這樣的景色,容嬪也覺神清氣爽,一掃心中的不快。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暢想著孩子出生後的種種。
雖是六月底了,夜晚坐在湖邊,還是免不了那絲涼意的。從夢想著主子是雙身子,怕是受不得寒,說著:“娘娘,奴婢瞧著夜風寒意重,要不回去歇息吧?”容嬪輕斂眉頭,語氣中透著不舍:“難得今夜月色這樣好,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辜負?從夢,你去給我取件紗衣來。”
從夢看了下四周,一個人也無,思慮下還是勸著:“娘娘,這夜深風露重的,哪能留您一個人在這?您不為自身想,也要為肚中的皇子想啊!”
容嬪看了眼不遠處的秋水居,搖頭:“這裏離寢殿那麽近,你速去速回,我就在這坐著,不會有事的!”
知道這主子也是個有主意的,凡事決定了就不肯改,隻得說道:“那娘娘您一個人小心,奴婢快去快回!”容嬪點頭,不再看她。從夢心知若是主子有什麽事自己是首當其衝的,因此腳步不敢慢一點。
從夢離去後,容嬪就這樣癡癡看著湖中的大片荷花,絲毫不知危險正在靠近……
與此同時,舞惜也帶著雲珠出來閑逛。主仆倆有說有笑,不一會就走到了淩波湖邊。看著湖中的荷葉田田,舞惜情不自禁念著:“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雲珠聽了笑著說:“奴婢不懂這些,隻覺得這蓮花潔白無瑕,十分美好。”
舞惜點頭表示讚同:“是啊,都說蓮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是品行高潔的花。”說話間舞惜看見前麵的宮室,轉頭說著,“姑姑,前麵好像是秋水居。”
雲珠看了眼,說:“是的,皇後娘娘將秋水居指給了容嬪娘娘……”話音未落,就聽“撲通——”一聲,緊接著是女子淒厲地尖叫……
反應過來的舞惜說著:“不好,聽聲音像容嬪!”未及語畢大步向前跑。雲珠聽了,心中一急,邊跑邊喊著護衛巡邏。
舞惜來到湖邊,隻見容嬪在湖中撲騰,臉色慘白,叫聲淒厲,不及多想,身子已然做出反應……
沒等雲珠跑到,就見舞惜跳了下去,嚇得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急忙大聲喊人救援。
舞惜前世自幼遊泳,水性極好,要救個人原不是難事。隻是現在自己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要在水中救一個孕婦,就不是易事了,加之容嬪求生本能強,見有人跳下來,就死命拉著舞惜。
舞惜心中著急,見雲珠也有跳下來的意思,急忙衝她喊:“姑姑,別動,幫我把容嬪拉上去!”
此時的容嬪已經嚇得根本看不出眼前的人是誰了,隻知道這是自己和肚子裏孩子唯一的希望,遂緊緊抓著此人,耳邊聽到怒喝:“鬆手!不要再使勁按著我,等會把手舉起來,有人拉你!”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舞惜終於把容嬪托離水麵,容嬪這時總算聽話,兩手高高舉著,雲珠急忙將她拉上來。
此時巡邏侍衛、太監、宮女已經到了湖邊,見眼前情況嚇得跪了一地,雲珠見舞惜還在水中,衝著侍衛怒吼:“六公主還在水裏,快下去救公主!”話音未落半數侍衛反應過來,一個個都跳了下去。
舞惜精通水性,又有人幫忙很快就上了岸,而水中侍衛並非人人通水性,一時間湖中極為熱鬧……
等雍熙帝趕到的時候,隻看到小小的秋水居內外都是人,裏間的寢殿躺著昏迷的容嬪。容嬪已然換過衣服,頭發猶是濕的,洇得頸下的蘇繡軟枕上一片黯淡淩亂的水跡。七個多月的肚子看著越發的大,然而麵色不若平時的好氣色,看起來蒼白無血,在滿床錦繡間,整個人越發顯得了無生氣。
太醫們見皇上來了,連忙跪下請安。雍熙帝一揮手命他們起身,焦急地問著:“容嬪腹中的孩子情形如何?”為首的李太醫回道:“回皇上的話,容嬪娘娘腹中皇子無恙,娘娘也已沒有大礙,隻是嗆水受了驚所以一時還未能醒轉過來。”聽得太醫如此說,雍熙帝鬆了一口氣。
李太醫看了雍熙帝一眼接著說:“臣等已經擬好了方子,娘娘照方調養,身子應該會很快康複。隻是……”李太醫略一遲疑。
雍熙帝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有些不快:“隻是什麽?”
“隻是娘娘懷有身孕,此番又受驚不小,怕是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身子才能完全恢複。”
“既如此,你們更需好好伺候,不得大意!”
眾太醫唯唯諾諾,見雍熙帝不再發話,才躬身退了下去。
已經換好衣服的舞惜聽著剛才的對話,心中有些微涼:雖說宮中妃嬪俯拾皆是,但是容嬪為皇上生兒育女,已然十分辛苦,此番受如此大的驚嚇,皇上心中卻隻想著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半句也不提這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皇上,究竟是涼薄的啊!
雲珠沒有察覺舞惜的心思,請了安站在一旁。
雍熙帝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說是舞惜跳下水救了容嬪,心中震撼,此時看到舞惜好好地站在麵前,走上前去,關心地問:“舞惜,你怎麽樣?”
舞惜屈膝回話:“謝父皇關心,女兒無事,父皇放心就是。”看了眼榻上的容嬪,問著,“容嬪娘娘和小皇子還好嗎?”
雍熙帝麵露一絲笑意:“太醫說無事。隻是你為何深夜會來這?”“回父皇的話,今夜月色十分美,女兒帶著雲珠出來走走,不成想快到秋水居的時候,聽到容嬪娘娘落水,就急忙趕來了。”舞惜絕口不提救人的事,她心知此時必有人已經告知皇上,自己並不用急著邀功。
果然,雍熙帝問著:“朕不記得你通水性,怎敢跳下水救人?”舞惜心中一突,就知道這個事露了馬腳,匆忙間也想不到好的理由,隻得說的模糊:“當時女兒沒想那麽多,隻是看著容嬪娘娘大著肚子,就想那是女兒的弟弟,自然不能見死不救,就跳了下去。”吐了吐小舌頭,舞惜拍著胸脯似是慶幸地說,“好在很快有侍衛來了,要不女兒還真不敢往下想呢!”
看著她說話間嬌俏地樣子,雍熙帝心中閃過感動,平時隻覺她孝順,不成想能對兄弟姐妹也這樣維護,雍熙帝攬過舞惜,頗為心疼地說:“朕有這麽多子女,沒有一個如你一般善良無私的!以後不可魯莽,朕在乎容嬪腹中之子,但更在乎朕的六公主!”
聽了這話,舞惜也作出感動的樣子,喚著“父皇”,心中想著:但願經此一事後,自己能在皇上心中有著更重的位子!
看著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麵,皇後隻是微微笑著,靜妃卻恨得隻怕牙根都要咬碎了,卻也上前請安,順帶誇讚舞惜:“舞惜,今日多虧了你,要不容嬪妹妹還不知要怎樣呢!”說著上前假意用絹子拭了下眼角,“容嬪妹妹懷著身孕還要受這般苦楚,真是太可憐了!”
看她這樣自說自話地表演,舞惜心中不耐,麵上倒是沒有顯出,屈膝道了謝,不再說話。倒是雍熙帝開了口:“靜妃,皇後這些日子身子不好,你多照看容嬪。”皇後說道:“謝皇上體恤,靜妃妹妹,此事就交托給你了!”靜妃連忙應下:“為皇上和皇後分憂,是臣妾應該做的。”
雍熙帝此時看了眼一直跪在榻前伺候的從夢,皺眉說著:“你們怎麽伺候的娘娘?要是娘娘和皇子有什麽閃失,朕就誅了你們九族!”
這話說得重,從夢急忙跪到雍熙帝麵前,磕頭道:“回皇上,奴婢當時不在娘娘身邊……”接著將事情始末一一道出。
聽到最後,雍熙帝說道:“這麽說來,娘娘落水時,無人在旁服侍。容嬪懷有身孕,怎會落水?”
靜妃此時大膽說著:“皇上,臣妾以為,容嬪懷有身孕,不會無故落水。”這話說的雖輕,意思卻很分明,是有人故意推容嬪落水。陷害有孕嬪妃,這罪名可不小!
雍熙帝一掌拍在桌上:“大膽!”一屋子的人,連著皇後在內,都急忙跪下:“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雍熙帝皺眉怒視,皇後此時開口:“皇上,夜已深,您明日還有政事要處理。子嗣再重要也比不了您的身體重要啊!不如到臣妾宮中休息吧!”
雍熙帝思慮再三,一揮手說著:“趙德,給朕嚴查此事,相關人等明日朕要親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