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子瑾再入皇宮,與山越王趙融寒暄許久。趙融便直截了當地說希望與大秦共同出兵攻打烏桓,同時表達了兩國永結為好的願望。
子瑾回到舞惜的客棧,將此事說與舞惜。舞惜頓時覺得甚為奇怪:山越攻打烏桓中間隔著大秦,即便取得烏桓土地,他日若與大秦交惡,奪取這些土地,大秦簡直是如探囊取物。況且唇亡齒寒,大秦之所以遲遲沒有向山越出兵,不就是因為大秦北邊有一個強大的烏桓嗎?旋即一想頓時明了,這山越王恐怕隻是想平息國內民憤,出兵恐怕隻是做個樣子吧。
舞惜向子瑾眨眨眼:“瑾哥哥,這山越王不是想真打吧?”子瑾揉揉她的頭發:“你呀,真是個精靈鬼!不過我們打與不打,還得看父皇的意思。我隻是把山越王的意思帶給父皇也就是了。”
子瑾轉過身,眼裏滿是柔柔的情意,對慕萱說道:“幫我照顧下舞惜,收拾好行李,我們明日回國。”那言語猶如在叮囑剛過門的小媳婦。慕萱臉上一紅,靦腆地回道:“你放心去忙,舞惜我自會照顧周全。”慕萱的反應讓子瑾不自覺地嘴角微揚,兩步一回望,戀戀不舍地回了驛館。
看著子瑾的背影,又看看慕萱眼中的愛戀,舞惜笑著說:“萱姐姐,隻怕回了宮,我就該改口了吧?”
慕萱笑著擰一下舞惜的臉頰,啐道:“等什麽時候你有了心上人,看你再亂說!”
心上人……
沈浩……
舞惜壓下心底的疼痛,將話題岔開。慕萱見她那樣,隻以為她還年幼,在害羞,也沒有想旁的。兩人又開始說笑著收拾行李。
第二日清晨,子瑾、舞惜一行人上路。
考慮到舞惜的身份,山越方麵並不知曉,因此也不好讓他們備車,眾人依舊如來時一樣,各自騎馬。舞惜、慕萱和初寒也都著男裝。
子瑾一路看著舞惜和慕萱有說有笑,偶爾也參與其中。但大多時間,都是看著她們笑逐顏開。
事情解決的比想象中順利,大家心情都很好,防備也淡了許多。因此並未發現皇甫毅一直遠遠尾隨在後。
這日,大家在原地休息。
距大秦越來越近,舞惜心中還是不免有些犯怵,當日的不告而別,憑的隻是一時衝動。現在要回宮了,一想到麵對父皇的暴怒,舞惜揉了揉手臂,還是有些後怕的。
蹭到子瑾身邊,晃著子瑾的胳膊,撒嬌喊道:“瑾哥哥,你累不累?要不我幫你揉揉吧……”
慕萱笑著離開。
子瑾挑眉看她,說道:“無事獻殷情!這眼看要回宮了,你就等著父皇收拾你吧!”
見心中想法被看穿,舞惜皺皺小鼻子,說著:“瑾哥哥,人家好歹是為你才跋山涉水來山越的!你就算不看我幫你出謀劃策,也要看在未來嫂嫂的麵上幫我在父皇麵前美言幾句啊!”
子瑾聽她一一數著自己的功勞,搖頭暗笑,到底還是小丫頭!寵溺地看她:“就父皇那麽寵你,哪舍得罰你?隻是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吐吐舌頭,舞惜不以為意地擺手:“放心吧!”心裏則不然,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呢?子瑾見她這樣,也知道她並未聽進去,無奈之下卻實在喜愛她。這丫頭,著實聰穎!
大家正說著話,咕咕落在舞惜肩上,小嘴不時啄著舞惜頭上裹發的頭巾,翅膀偶爾扇到舞惜的脖頸。
實在受不得癢了,舞惜抓過咕咕的小爪子,晃著它:“臭咕咕,沒見我正煩著呢!去別處玩!”
那鴿子被舞惜晃得難受,好容易掙脫了她的手,急忙飛上天空。
“少爺,您看!是不是我們來時看的那隻紅血藍眼鴿?”阿澤指著天上突然出現的鴿子問著。
皇甫毅抬頭,盯了半晌,點頭:“不錯,正是那隻鴿子!”凝神細想,很快明白過來:司徒子瑾他們是裏應外合設了圈套給庫若幹!
那隻鴿子是那大秦女孩的,而自己正前方是大秦使者的隊伍,說明那女孩和使者是相熟的。這就不難理解為何庫若幹帶的人全部被殲了!
皇甫毅半眯著眼,看向前方,嘴角上揚:那女孩挺有意思的!
連著幾日,眼看前方就是京城了,大家興致愈發高漲。這日晌午,大家正席地而坐,預備休息一會接著趕路。
突然樹上躍下一蒙麵黑衣人,正落在他們麵前。眾人一看,立刻警覺起來,將主子們圍在中間,拔出佩刀。
可對方孤身一人,大家也沒馬上行動。兩方人就這樣對峙著。
“哈哈哈……”來人仰麵大笑。
聽著聲音,頗覺熟悉,程宇陽上前一步,拱手:“來者可是朋友?”
“宇陽,別來無恙!”來人扯下蒙麵巾。
“果然是你!獨孤倬!”程宇陽朗聲道,轉身向子瑾介紹:“二皇子,這就是名震江湖的獨孤倬,人稱‘無影狐’。咱們這次能順利回國,他功不可沒!”
子瑾聽了也笑著從人後走出,抱拳說著:“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獨孤兄,前次之事,多虧有你!”
獨孤倬豪爽地看向子瑾:“大秦二皇子,彼此彼此!常聽我兄弟說起你,早想拜會,今日方才尋到機會。前次之事,我也隻是略盡綿力,到底是你們謀算的好!再者我受程家大恩,至死不忘!”
子瑾也不多禮:“既如此,大恩不言謝。落地為兄弟,日後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兄弟盡管開口!”
舞惜看著獨孤倬,輕聲念道:“倚醉橫官道,攜書臥帝京。月殘秋雁血,漏斷古蟬音。今日得見獨孤大俠,方知古人誠不欺我!”
“不知這位是?”獨孤倬聽她念詩,有了興趣。
子瑾指著舞惜,介紹道:“這是我六妹妹。你方才所說的謀算就是出自她手。”舞惜大方上前,如男子般拱手:“獨孤兄,有禮了!”
獨孤倬大笑,拍著子瑾肩膀:“子瑾,你這妹妹實在有趣!正所謂巾幗不讓須眉!她不輸你!”
眾人談笑一陣,雖是初識,卻已然如相交多年一般。
明光殿內,趙德麵帶喜色,稟道:“皇上,二皇子和六公主已經到宮門口了!”雍熙帝停下筆,眼中雖有喜意,麵上卻一板,冷哼一聲:“子瑾就不說了,那舞惜還知道回來?”趙德知曉他心情好,陪著笑臉:“皇上您還說,前些日子沒有六公主的消息,您可不是日夜擔心來著?”
雍熙帝轉動一下玉扳指,起身踱了兩步,吩咐:“讓舞惜先回絳紫閣呆著,呆會朕再跟她算賬。讓子瑾來找朕!”“是。”馬上有小太監應聲退下。
剛進宮門,就有小太監將皇上口諭傳來。
舞惜看著子瑾,一攤手,搖頭道:“我就知道父皇不會輕易放過這事。算了,我還是回宮等著傳召吧!”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子瑾叫住她:“舞惜,麻煩你去告訴我母妃一聲,免得她日夜為我懸心。”舞惜回頭狡黠笑著:“瑾哥哥放心就是。隻是若父皇要罰我,你可得幫我!”子瑾笑笑,沒再說話,轉身命太監陪同舞惜回宮,獨自前往明光殿。
子瑾剛走到明光殿外,趙德就迎了上來,笑著說道:“二皇子,皇上命您即刻覲見,不必通報。”
子瑾剛進殿,雍熙帝就命人賜坐。細細詢問了山越發生諸事,不時滿意點頭。當子瑾說到請君入甕出自舞惜之手時,雍熙帝更是笑意滿麵,對這個女兒非常滿意。
至於是否和山越聯合出兵,雍熙帝隻是說明日再議,旋即起身樂嗬嗬地說道:“隨朕去看看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子瑾點頭,又聽皇上自言自語道,“看朕怎麽罰她。”子瑾搖頭微笑,父皇這個樣子,對舞惜分明是寵到心坎上了,哪裏舍得懲罰?
再說舞惜甫一回到絳紫閣,就看雲珠帶著一宮的人跪了滿院子。眾人見舞惜回宮,個個都欣喜異常。
舞惜快步走過去,拉起雲珠:“姑姑,這是幹嘛?大家快起來。”雲珠複又跪下,以頭叩地:“六公主,您不聲不響地就離宮了,若您有個什麽閃失,可怎麽好?還請六公主凡事三思。”
舞惜知道雲珠是一心為自己,也不好不領她的情,含糊說道:“姑姑,你為我擔心了!父皇沒有為難你們吧?”
見她三兩句話將話題扯遠,雲珠頗為無奈,但主仆有別,也不好多說,隻道:“皇上隻說等您回來了一並處置。”
舞惜小聲嘟囔著:“這下跑不掉了。”
雲珠起身後,仔細看了她半晌,心疼地說:“六公主,您才出去半月有餘,人都瘦了一圈,可是路上吃了什麽苦?二皇子可好?”說話間扶著舞惜進了正殿,早有小丫鬟端了熱水,讓她洗手,又準備了好些點心。舞惜也是餓了,毫不顧忌形象地用手抓起就吃,邊吃邊給大家講起一路上的趣聞。
當說到山賊時,嚇得雲珠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其他人也大驚失色,忙問可有受傷之類的話,舞惜見她們那小心謹慎的樣子,心中頓時溢滿溫暖。在舞惜心中本就沒有主仆之分,更是把他們當親人看待。
揣度著父皇和瑾哥哥談話後,多半要召自己前去問話。而自己當日是不告而別,又留下“回來後一定任父皇處置”這樣的話。不禁打了個冷戰,舞惜回想當初那三個時辰的罰跪,真如噩夢一般,如今可不能再重溫了!
於是簡單沐浴後,換了家常的衣服,舞惜帶著雲珠去了邀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