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王妃,我勸你還是放聰明點好。”明明就是一樣的妝,卻發出不一樣陰冷的聲音,劉鄴頓時暴怒,陰蕭之氣頓起,雙拳緊握青筋突突直跳,“說,你是誰?”

那女子仰天大笑,隨即放軟了聲音,“王爺,我是您的愛妃啊!”轉瞬收緊了劍身,直衝貴王妃的脖子橫掃而過,眾人都是驚愕,卻見那女子猛地將貴王妃推倒在地,幾步飛躍撲向那頭看傻了眼的賀紫佩。

橫劍在頸,感覺陰涼一片。賀紫佩卻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女子忍不住低聲嗬斥:“給點反應行不行,你是人質。”

“哦!對對。”賀紫佩陽光洋溢的臉一下就皺成了包子,哭喪望向他的親娘,“娘啊!您就我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吧?怕是日後都不能盡孝了。娘啊!您不用擔心,您年老體不虧,一定能再生個弟弟,替孩兒盡孝的。”

他娘的反應更大,兩眼一翻橫躺地上沒了氣息,嚇得一眾奴才都圍了過去,緊急搶救。

賀紫佩心底悶笑,暗讚自己絕對的演技派。

“走。”女子低喝,衝著人群吼道:“最好放老實點,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見劉鄴正和身後的侍衛交代什麽,她又吼:“王爺我勸你最好謹慎著些,我們隻不過是圖財,不想害命,若是您追的急了,將您最愛的王妃人皮捎回來,可就不要怪我了。”

劉鄴本以為又是韓露給他的意外驚喜,卻不曾料,這女子句句陰狠毒辣,頓時驚的七魂丟了三魄,冷聲質問:“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簡單,黃金萬兩,投入洪湖口。”女子說完哈哈大笑,單臂拽起賀紫佩,一手抓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吊索飛身向上,單腳踩到百年老樹之上。緊接著直落而下,動作連貫一氣嗬成,還不等賀紫佩驚天動地大呼小叫,她已經逃出王府。

“放箭!”孝廉冷聲發令,不知何時賀紫佩的老娘又爬了起來,撲到劉鄴跟前,“鄴兒,姨娘可就這麽一個兒子啊!”

“留活口。”劉鄴皺眉冷聲發令,再不理會地上跪著何人,賀紫佩他娘轉眼就被幾個婢女攙扶下去。

劉鄴再不顧眾人反對,舉兵上馬直追出去五十裏開外,終見前方有可疑馬車飛馳,冰封的臉頰才得已舒展,然下一秒截獲,他卻再難歡笑。

裏麵竟然一個人沒有,馬屁股上被插了一柄刀,血流不止,以至於馬屁瘋狂奔跑。

“再查。”劉鄴鐵青的臉色猶如鍋底,劍眉緊鎖,許久沒有的心悸陣陣絞痛,“你為何要逃,為何要逃?”

很快來人回報東西南北均有空馬車被發現,可車廂內無一人。劉鄴冷聲大笑,前一秒他還在傻傻擔心韓露會命在旦夕,可此刻他已了然,能有如此心計之人,怕是非她莫屬。

孝廉鎖眉上前,抱拳:“王爺,那些戲子該如何處置。”

“殺無赦……”陰霾之氣滾滾而來,天將變兮,誰人奈?

俏色坊的私房加工地,成排的後柴房中最不起眼的一間,蒲少歡攙扶著緊張到手抖腳抖,麵色青白的韓露,小心往前走,“嫂子你沒事吧?”

韓露額上冷汗直流,“沒事,沒事。快些走。”

前頭的房門被緩緩打開,瞿螢檢查完畢疾步走過來,在另一側扶著她,急急往裏麵去了,亂草堆掩映下一條石磚階梯直通到黑漆漆的地下。她無力轉身,眼神複雜看著瞿螢。

他是她最不想虧欠的人,但沒有想到終究幫助蒲少歡救她的人,還是他。

瞿螢亦是緊張的臉色泛白,見她怔怔看著自己,嘿嘿一笑,“別跟我說謝謝行嗎?若當我是朋友的話。”轉頭看向蒲少歡,言:“從這裏一直往下走,會到一處口岸,口岸有船等著你們,上船之後船夫自然會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處處都有人接應,當這頭事態平息,我自會去尋你們。”

蒲少歡感激的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大恩不言謝。”瞿螢忙扶他起身,“別這樣,我隻當她是朋友,僅此而已。你們快走吧!”蒲少歡扶著韓露急急下落,就著最後一點光明,她回頭望向瞿螢。

大眼,笑顏,本是一張稚氣未脫的容顏,可今時今日竟認不出當年半點模樣,曾幾何時,他們變了這麽多。瞿螢衝她微微一笑擺手,眼神間無限溫柔。

轟隆隆頭上傳來石頭摩擦的刺耳低鳴,光線一度消失,蒲少歡停頓了下,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亮火把,火紅的光映著他昏花的武生妝,怎麽感覺都像鬼,韓露忍不住笑了。

那笑好輕鬆,身體再度失力,幾乎癱軟的整個身子都半吊在蒲少歡的身上,韓露長歎一聲,“少歡,我們是不是出來了。”

“是。”蒲少歡也非常高興,猛勁點頭,“嫂子,我們馬上就能離開這裏了。”

“好啊!真好。”韓露啞言失笑,眼淚很快浸透了蒲少歡的衣襟。

蒲少歡先前扶著她,可行動實在太慢,也不顧及男女大不為,將韓露背在肩頭,感覺肩上女子輕的似沒有分量,忍不住心疼,“嫂子你過得不好?”

“為了滿樓,我也會過的好好的。”韓露始終都是笑的,隻是特別的倦怠,剛剛的勞頓奔波,加之她舊傷剛愈,身子因死胎而虧得不能再虧,平日裏在王府中,都是日日吃補藥的,也不能走太多的路,今日如此疲憊,她已經撐到了極限。

卻始終不敢閉上眼,雙手緊緊握住蒲少歡的肩頭,她質問:“蒲少歡,你告訴我,玉滿樓是不是沒有死?”

蒲少歡的腳步沒有停頓,卻慢了些:“嫂子你信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見了屍首?”韓露再度逼問,蒲少歡反而輕鬆許多,重重回答:“無。”一個字,韓露從來沒有過的輕鬆,滿樓絕不會死。再無力氣,她一頭倒在蒲少歡的肩頭昏死過去。

許久,隻感覺身上猶如火燒,嗓子似幹裂的地麵,每次呼吸都疼得要命,四肢百骸酸痛難忍,她費力長啜,睜開眼,天空明亮的刺眼,雖冷但讓人感覺無限溫暖,“少歡,我們……”

整整湖上泛舟一日一夜,她也昏迷了一日一夜,身上冰涼異常,為了給她保暖,蒲少歡將前襟的衣袍都脫了,露出**的臂膀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用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保存體溫。

聽她微弱沙啞的聲音,蒲少歡縱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忍不住淚灑衣襟,“嫂子,你終於醒了。”忙鬆開了手臂,羞澀的扭頭穿好衣物,被子始終都壓在她身上。

韓露掙紮著起身,眼前水天相接之境,碧綠幽蘭分不清東西南北。“嫂子你看那頭,我們快到了。”蒲少歡的聲音透著興奮,韓露眯眼望去,視線透過迷霧藹藹,碼頭岸邊景致在迷霧中若掩若現,似有個女子翹首期盼,衝這裏招手。

“那是……珍珠。”

船頭緩緩靠岸,船夫調整了角度,扔了矛在岸邊將船身固定,蒲少歡雙臂緊緊抱著韓露,一躍下船,珍珠久久看著這裏,直至他們下來的那刻,才瘋了似的跑過來,一頭撲在韓露的懷裏。

“少夫人!”珍珠雙眸含淚,似昨夜沒睡憋得血紅,“我終於看見你了”,撲在她懷裏已經泣不成聲。

韓露亦是好不到哪裏,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恨不得將心底淤積如數宣泄,兩人抱頭痛哭,難舍難分。

蒲少歡最見不得人哭,特別是韓露身體不佳,時刻擔心哭壞了身子,推了推珍珠,“嫂子身子不好,快回去收拾收拾,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船老大忙點頭,“是啊!風更露重的,別傷了風寒,夫人的身子太弱。”

珍珠一味抹著眼淚,哽咽著用力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扭頭就衝岸邊的小村落跑去。蒲少歡複又將她抱起,韓露不適應被人抱著,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少歡,放我下來,我能行。”蒲少歡也知不妥,但她身子如此能行嗎?搖了搖頭,“你是我嫂子,我啥都不怕。”說著收緊了手臂,大步往村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