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刻玉花的女子猛抬頭,見到徐老那刻,高興的蹦了起來,一把摟住徐老的脖子,“伯父,我想死你了。”

原來是徐老的侄女啊?韓露如此想著,徐老轉身介紹:“小路,這便是蘭姨的閨女。”

韓露笑盈盈抱拳福禮:“你好,我叫小路。”抬眼掃過那女子麵相,生的杏目桃腮微微一笑兩個淺淺梨渦,很是可人,卻絲毫找不到她娘親蘭姨的颯爽英姿,宛若小家碧玉一般。

畢竟麵前是個年輕且俊俏的小夥子,女子羞澀一笑,福了福身子,“你好,我叫靜雪。”

“靜雪!這名字真好聽。”韓露出於禮貌奉承,靜雪的笑臉卻紅潤欲有滴血趨勢,羞澀的一扭頭,“伯父……他……”羞澀躲到了徐老的身後去了。

貌似我沒說啥吧?怎麽弄得自己好像非禮人家女孩子似的?韓露心生疑惑她為何羞澀。徐老則是仰頭哈哈大笑,將靜雪拉到一側,兩人有說有笑談著什麽,沒多時靜雪便殷殷來招呼‘他’了。

“伯父說,讓我帶你在玉作坊轉一圈,若是有啥問題問我就好。”靜雪很是爽利,這性格倒是與其母如出一轍,韓露笑著抱拳,“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個年輕人聊得很投機,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加之韓露也是女子,當然了解女人想聽的一切,哄得靜雪那粉嫩嫩的小嘴巴,笑若夏花,很快就成為一條戰線上的。

然時間苦短,徐老不能在外耽擱太久,叫了韓露要回去。辭別之時韓露為了感謝靜雪,同樣邀請她進城裏找他玩,靜雪笑著點頭,揮手道別時,偷偷與他道:“小路,我過兩天有時間就去找你,你可不能借故不理我哦!”

“說來還真來啊?”韓露故意皺眉逗她,靜雪狠狠緊著鼻子,扭捏轉身,“不喜歡我去,那就算了。”

“怎麽會,巴不得你來找我呢!”韓露嘻嘻笑著,“那過兩日,我與二公子說說,若有時間我一定帶你在城裏好好逛逛。”實則她也十分想去城裏逛逛,正好一起逛吧!

見兩個孩子相見恨晚,蘭姨和徐老都很是高興,在車上徐老還旁敲側擊了韓露幾句,問他對靜雪感覺如何,可是喜歡?韓露向來粗線條,那裏會想到更深的層麵,嘻嘻一笑,“喜歡……”

由此引發的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讓韓露險些將腸子悔青了。

師徒二人入城並沒有直接回翠玉軒,徐老聽他肚子一個勁亂叫,知‘小夥子’年輕氣盛可餓不得,在沁園酒家下了車,徑直帶著韓露去下了館子。

韓露有些散碎銀子都在那件髒衣服裏,如今口袋空空如也,卻要和師父下館子,身為徒弟他委實不好意思,皺巴巴著小臉,屁股在椅子上蹭來蹭去如若針氈。

徐老見他那模樣早已心知肚明,輕輕拍打她肩頭:“小路,師父收了你,便是收個兒,所以將來可是指望你養老嘍!”

“這是自然。”韓露局促點頭,手摸著褲袋很是無奈。

徐老捋須朗聲大笑:“老朽的意思是說,待你有本事了,能獨當一麵之後再輪到你孝順我,如今啊!老朽疼你。”

“師父……”韓露苦澀擠出一抹笑,在說不出一句話,隻因感激在此時太假,太做作。

徐老則將菜牒放到她麵前,“都餓了一天,說吧!想吃點什麽?”

韓露略略看幾眼,嬉皮笑言:“那裏餓了一天,今早上還讓二公子胖揍一頓呢!徒弟來一碗陽春麵就好。”

“唉!”徐老見他要的便宜,溫怒:“怎的?擔心為師花不起銀兩,你就說想吃啥?”

韓露猶豫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言:“要不再加一道紅燜牛肉?”徐老搖頭,“不夠。”韓露糾結看著徐老,哀求:“師父,我們就兩個人,吃不了那麽多,浪費糧食可恥的。”

“哈哈哈……你個小路啊!”徐老那次出來吃飯,不都是滿桌子的美酒佳肴侍奉著,今個被後生的一句浪費可恥,愣是逼得要寒酸了,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那好,今個我就不可恥一次。”

高聲吆喝店小二過來,“來二斤牛肉,一個烤羊腿,一壇子紹興老燒黃,再隨意來兩道素菜……”徐老還沒等說完,韓露就緊張的直揪他袖口,低聲輕喚:“師父……”徐老含笑閉了口,“好了,就這麽多吧!速速與我們端來。”

“好嘞!”店小二滿口秦腔吆喝,甕聲甕氣誦讀了一趟子菜名,跟唱戲似的很是有趣。

韓露還是頭一次下館子,好奇心頓起,小腦袋扭了三百六十度細細端詳著,此酒肆分上下兩層,一樓大廳,左右各幾十張桌麵,人來人往十分繁忙。二樓布局為天井狀,他們的位置離窗戶很近,探身幾分就能看見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惹得韓露很是興奮。

徐老笑問:“不經常出來吧?”

韓露猛點頭,“嗯!二公子說過沒他命令,不許隨處亂走。”說完又很為難看向徐老:“師父啊!二公子回去會不會怪罪我啊?”

徐老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嚇得韓露更是噤若寒蟬,半響徐老忽的笑了,“瞧你嚇得,二公子人其實挺好的,老朽瞧著他對你便是恨鐵不成鋼,努力著些就沒事了。”

“嗯!師父我知道了。”

兩人說著話,麵和菜齊齊端了上來,還別說這味道對比玉家的後廚絲毫無遜色,反而多了幾分無拘無束的狂野之感,特別是這紅燜牛肉,絕不似家中燉的那麽稀爛,很有嚼頭,配上那紹興老黃,味道更是相得益彰。

“師父你可真會吃。”韓露見徐老的酒杯露底,特特與他續了酒水。

這點徐老相當讚同,吱吱喝著小酒夾了一筷子菜,美美咀嚼,緩緩言:“這人活百歲,五十年都在睡覺,剩下四十年便是辛勤勞作,五年閑著沒事休息,區區五年才是吃飯時光,若是不好好享受,豈不是白活了一遭?”

韓露翹起大拇指,“闡述精辟。”

“我看你就是個屁精,還是別想著怎麽奉承我這個老頭子吧!想著回去怎麽討二公子歡心,不然真就要你愁得了。”徐老置酒相邀:“跟師父喝上一盅。”

“好,師父我敬你!”韓露先幹為敬,早就將一日的不快與辛勞拋之腦後,滿心思品嚐著美酒佳肴,生活何其美妙。

正所謂當一日和尚撞一天鍾,人處人位辦人事,鬼處鬼位行鬼差,坐在飯桌上不想亂七八糟的鬧心事,躺在**便酣然入睡,縱是不活一百,也能逍遙九十九。

師徒倆吃過晚飯便一路悠哉走回了翠玉軒,韓露剛剛進了門,小六子迎頭撲過去,臨到門口來個急刹車險些抱個滿懷,嚇得韓露雙手抱胸,“小六哥,你做啥啊?”

小六子憨憨一笑,言:“小路,二公子回府上了,讓我看見你回來馬上告訴你回府上,他好似有什麽事情,挺著急的模樣。”

“哦!謝謝你六哥。”韓露忙辭別了徐老,葛老等人,一路小跑回了玉家。

剛進了內門就見了珍珠正似熱鍋沿上的螞蟻,著急的來回花圈,韓露小心翼翼走過去,忽的往前一跳,嚇得珍珠媽呀一聲慘叫,揪住她的衣角狠拍她肩頭兩下,白著臉怒道:“真是個沒有正行的,那裏還有點姑娘家的模樣,這要再去幾日鋪上,還不翻了天?”

韓露嘻嘻笑著一吐舌頭,“姐姐,我的好姐姐嗎?小露知道錯了。”從懷裏掏出來還熱乎的燒牛肉,四下裏瞧瞧沒人,一下就塞到了珍珠的衣襟了。“今個跟徐老去吃的飯,這牛肉可香呢,我趁著徐老去解手,偷偷藏起來的,你晚上回去吃。”

珍珠皺眉,語重心長:“小露,咱們雖是奴才,但畢竟在玉家還算有頭有臉的,別這樣了,若是下次被人看了去多丟臉麵,特別是你,總要在外麵跑的。”韓露無所謂搖搖頭,“沒事的。”見珍珠欲要說教,猛點頭,“姐姐說的是,小露再也不做丟麵子的事情了。”

見她點頭,珍珠也不想再多說什麽,拉著她往回走,又言:“今個二公子回來就命了我去桂嬤嬤那裏,給你領回幾套合身的男裝,桂嬤嬤說你身形小了些,不好找,要現做。二公子便說等不及,就讓我來接你,然後去偏間找找二公子以前穿剩下的袍子,若有合身的就給你拿幾件先應應急。”

“這能行嗎?”韓露很是為難,畢竟自己是個下人,還是女兒身穿主子穿過的衣服,怕是不怎麽好會犯忌諱的。珍珠亦是有此種想法,為難道:“我也勸了,但二公子看著好似很急,也不搭理,讓我就這麽辦。”

韓露微聳肩頭,“公子都這麽說了,我們還怕啥,不過,話說回來,二公子的衣服是不是都很漂亮啊?”想著自己英姿颯颯風流倜儻的少年模樣,好不神往。

珍珠不明她想法,不置可否點頭,“那是自然,二公子的衣服在玉家來說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的,老太太在這方麵可寵著兩位公子呢!”

“那就好!”韓露賊兮兮的笑,怎麽感覺都是自己撿到寶了,殊不知寶貝也不是那麽好撿到的。

珍珠在偏間的舊貨區翻了小半天,好看的確實不少,但韓露試穿那件都很大,當麻袋還行。勉強找出來兩件深灰色長衫一件奶白色真絲緞麵大褂,外加三條抿襟外大袍,俱是黑色的!雖麵料上乘,但沉積時間太過久遠,三年五載的顏色早脫落的七七八八,弄得跟禿瘡似的,還有被蟲蛀的地方。

“就隻有這兩件了?”韓露疑惑問珍珠。

珍珠點頭,拿起一件長袍與她看,“其實可以對付穿的,姐姐連夜給你縫縫補補,保你明天就能穿上新的,比二公子穿的都好看呢!”珍珠說的很是有自信,讓韓露更是不好意思,“姐姐真是辛苦你了。”

“跟姐還說那些沒用的。”珍珠挑眉微微一笑,拍了拍大襟裏的牛肉發出噗噗響聲,“正好邊吃邊幹活。”韓露與她俱是抿嘴偷笑。